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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常给出了司法解释:就是以皇权和士大夫权为中心,官府它首先是对皇帝负责的,而不是百姓负责。
老常他真的这么解释了。这很蛋疼却也很刺痛,然而老常在大宋这么解释并没有毛病。
毫无疑问这个观点在古代它真的是一种政治正确,并且这不是他老常开的先例,而是文彦博那个棒槌。
当时的神宗皇帝和士大夫们商议变法。宰相文彦博反对,对皇帝说:祖宗的规矩放在哪,官家你不要做不得人心的事。
神宗皇帝郁闷的道:“此事惠及老百姓,受益群体最大,为何说朕不得人心。”
文彦博就说了:官家你弄错了,我朝参与共治天下的是士大夫而不是百姓。
汗。大宋的这些人就这么牛。所以现在的错不在老常,他也真是在应用前宰相文彦博的先例来说明:高方平在违反祖宗规矩。
是的老常并不糊涂,他已经看穿了高方平的龌蹉心思,高方平这一套就等于是在变法了。在大宋,人们讨厌变法。
蛋疼的还在于老常不是个奸臣,让高方平无法对他下狠手,否则士大夫群体内真要翻天的。迫害了老常,可不是踢走不得人心的蔡倏那么简单,那真是等于捅了炸药包的。
对于高方平而言,老常这样的人他真比蔡倏刘正夫难对付的多。
加之现在有个胡市在上蹿下跳的,所以现在的江州面临着一种另类斗争。一种不会杀人也不会见血,但是却坏了国朝而找不到责任人的局面。
大宋的问题在于,相较古代而言法治民主过头了。法治的问题在于,出了事是找不到人背锅的,譬如王安石那一群正直的精英把事搞的一团糟后,他们并没有责任还是历史名臣。
又譬如老常和胡市此番把帝国崛起的计划破坏后、将来汉娃被蛮子按在地上摩擦,这也不是他们的错,若在后世就是体制的错,若在大宋就是皇帝和老百姓的错,法律的锅。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其实这就叫法制正确。
在胡市的强大影响力下,在老常迫于理念和高方平打对台的现在。江州那群曾经被高方平“全民战争”吓到、压制住了的士绅阶级又闻到了血腥味,所以他们也活跃了起来。
在看清楚了高方平是银样蜡枪头,并不敢真的打土豪后,他们现在新老仇恨交织一起,干了件大坏事:于这个凛冬节骨眼上,遣散了大量的庄户,造成了大量的老百姓流落街头。
什么叫被遣散的庄户呢?这要从大宋的土地政策说起。
大宋的地主家辖区,一般叫“庄”,譬如柴家庄,祝家庄。通过土地兼并后他们就是合法的地主。有点类似欧洲的分封贵族。不同的是,他们在庄里没有贵族头衔没有司法权。但是有自己的治权,且得到官府承认。
所谓的庄户也就是佃户。一般的苦人和庄主谈好了条件,签下类似卖身契的合约,就住在庄子上,然后种庄子的田,收成的时候缴纳房租和田租给庄主。
这其实也就是“农业资本化”的初形。那些佃户原则不是农人,而是资本家聘用的工人。
大宋的庄户和小妾一样是合同工,签五年的有,十五年的也有,还有终身的。但凡签署了的,是被官府保护的,户籍都归属在主家。
譬如当时的燕青原则上不能撂挑子离开卢俊义,倘若卢俊义去大名县起诉,燕青就要被捉去受刑了。
现在仿佛示威一样的,时静杰来报,湖1口县等地也来报,有大量庄户就在这几天内被集中遣散了,这几日,各地机构其他事都做不了,就是在给地主们办理遣散手续。
尽管那些合约等于卖身契,然而遣散不是解放,而是失业。
第537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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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静杰感觉很不好的道,“相公得早想对策,早做装备。兴许您不回应,他们认为好欺负,其他人也纷纷效仿,那江州在这个节骨眼上,又要多出许多的本地无着落百姓了。”
张绵成道:“有时候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到底被胡市们怎么忽悠的?这难道对他们有好处?”
高方平摇头道:“没好处。但有些事没好处也要做,正如把公屋分配给流民我愿意。他们这是在群体性抗拒我之公屋政策。给我压力,理论上啊,这还真能一定程度的吓到我。”
时静杰道:“这些人是背水一战了。他们觉得若现在扛不住您的政策,他们的地价、屋租,迟早跌的不成模样。所以他们提前这么做不是什么大损失,只是把损失提前了几月而已,却可以在节骨眼上让你投鼠忌器去谈判。”
高方平微微摇头:“错。他们不止是提前几个月损失。而是真正和我、和那群他们赖以生存的百姓对立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捏在手里那些符合大宋律的‘卖身契’有多值钱。他们最终没有弄懂生产人员就是财富的本质问题。这当然是对我将军,但只要我渡过了这个难关,这部分被遣散的群体,就真正成为了被解放的劳动力。那个时候,他们手里的劳动资产将一文不值,而我手里多了一群真正有农业技术的工人!”
“为何说解雇了,他们的劳动资产就一文不值了?”张绵成很好奇。
高方平笑道:“他们剥削那么狠,而这些庄户之所以不能谈条件,是因为签署的长约受大宋律保护。所以别处条件更好的时候庄户不能跳槽。这就是他们手里长约的价值所在。现在遣散了,形势一但反转,想重新请回这些顺手的工人,嘿嘿,在我治下,没有许洪刚蔡倏帮助他们,那么请工得根据市场价格来。那就意味着他们成本大幅提高,手里的田地和房屋,已经不能给他们带来超额利润了。”
顿了顿高方平道:“资产价格,取决于这个资产能带来多少利润。利润下降他们不愿意经营,那么你追我赶的卖盘一出现,它当然就不值钱了。”
张绵成担心的道:“但是现在大量的田产都在他们的手里,若他们真的顽抗到底,不种植又不卖田。势必再次造成我江州下年的粮食危机,那可咋办?”
“凉拌。”高方平眯起眼睛道:“你太高看他们了。其实这是最没有立场的一群人,止损撤退,见风使舵,他们比谁都快。”
……
雪已经开始下了,感觉天寒地冻的。
高方平穿着如同毛毛熊,在菊京和梁红英的跟随下出来散步。江州的街面上,的确多了许多无家可归的群体。
“爷爷,这个时间城外开始施粥了,咱们走快些去排队,可以领取一份吃食。”一个小孩搀扶着老头。
“会不会违反规矩被治罪?”老头对此有些担心。
“不会的,也没有规定说只有城外的人可以领取。听说小牛家也领取到了。咱们得快些,去晚了就没有了。”小男孩催促着走快了些。
高方平等人对他们进行了尾随。
事实上施粥还真不对城内住民,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天寒地冻的,这些被解雇了的佃户也得吃饭,高方平也不能说不许他们去蹭吃了。
在城外的流民社区走访许久,类似那个小孩和老头人有不少,并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小高相公来了……小高相公威武……见过小高相公……“
高方平只是路过,不过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了他来,纷纷都停止下来打招呼。
“小高相公,大家伙出力,房子已经盖好了,也快下雪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等才能搬进去住哩?”有许多人抓住了机会便如此询问。
也在这边参与工作的方琴以及陈小娅,无奈的看着高方平。这不是她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因为这的确是个存在的问题。
高方平威望再大,但是在胡市的学生说“高方平榨取民意,利用大家服苦役”呼声很高的现在,又迟迟没能住进公屋里,只能在外面继续驻扎在帐篷中。于是,大家总归也就想法和疑问开始多了起来。
方琴凑近低声道:“我知道相公你很难,若真的兑现不了,压力太大无法分配,至少你也对大家交代一声。没事,我相信大家会理解的。其实大家伙原本也就没指望官府的公屋,来这里能有次序保护,能有口热粥吃,能临时免除了碳税盐税,度过这个冬天,许多人已经满足了。”
“请小高相公上台,给咱们指引,给咱们讲讲。”一个头大脖子粗的婆娘说道,她不是流民而是伙夫,算是“国企员工”主持施粥的人。
讲个蛋啊,话说高方平现在主要想找人单挑,还真没啥子好说的。
然而小李纲和梁姐对此很有信心,知道这家伙一向最会蛊惑人心了。
迟疑片刻,高方平也只能站在了高处,拿着大喇叭道:“各位,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因为此番老子也醉了。我不喝酒也醉了。”
所有人都楞住了,梁姐脸色发绿,这个天寒地冻、大家没屋子没吃饱的现在,大魔王哪壶不好提,却和大家说喝酒的问题。
高方平继续道:“都知道我会说话,会忽悠。其实我会个蛋。大家遇到困难遇到不公,就会有怨气,你们都想听着你们信任的那个家伙,亲口给大家陈诺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伟大的远景。真相是什么呢,真相是你们看到我颜值爆表鲜衣怒马,制霸一切场合。而实际上为了维持住你们所看到的东西,我已经臭大街了,我不寂寞,但是我孤独,并且要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行。”
“兴许有天我会在遍体鳞伤中成熟,刚毅,进而披上铠甲走至巅峰。但也有可能我会被他们推倒在地上摩擦。妈的谁知道呢,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到了那一天你们的命运会如何呢?”高方平环视了一圈道:“这我真不知道,所以我无法编造一个结果出来忽悠你们。”
所有人就此愣住了!
的确,大魔王通常给人的形象是战无胜,制霸一切场合。很少有人去想,万一有天他被加强版许洪刚捉去吊路灯了咋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历史没有真相只有结果。我现在做的事,范仲淹相公他也干过,他的结局是不停的换任,病死在了途中。”到此高方平提高声音道:“我就是要做我想做的事,兴许我是错的,但与此同时我要问,那群反对我的人凭什么认为他们就是对的,谁给他们背书!拿什么举证!那个胡市他妙笔生花,辞藻华丽,在听取他‘我骗大家服苦役’的论点之前,我要求你们去想通一个问题是:以前他说了什么。他是否真的代表了你们之利益。”
这下碉堡了,有许多人傻傻的看着高方平。
也有一些之前被影响了的群体猛然发现:胡先生似乎还真没代表过老子们的利益呢,那为何这几日,会有些信了他呢?
“打倒胡先生!”陈小娅又不认识几个大字,也不是老胡的学生,便开始呐喊了。
“打倒胡先生!”于是万人雷动的场面就开始了,纷纷举手呐喊。
高方平难免汗了一把,妈的要是在发动第二次全民战争的话,铁定被朝廷捉去喝茶去,还是洗洗睡了。
于是高方平抬手打住,等静止下来后又道:“他没造反,也没逆天,无需打倒他。我的目的是让大家知道,以他为首的那群人,不一定是对的。”
“相公的度里能撑船。”李纲又很受感染的说道。
李纲的拍马屁,难免让高方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高大了起来。
事实上许多大头百姓也非常的幸福,都被高方平的“草根文采”给震住了。他们现在想的多,就像听人说点什么,那些文绉绉的话他们不爱听也听不太懂,但高方平此番虽然没能真的说出一个蛋来,却也让他们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有点热血沸腾的样子。
“我的后半段道路怎么走?老实说我现在并不知道。”
高方平提高声音道:“兴许我会被他们如同打压范仲淹一样,一会广东一会广西,一会西南一会西北,那会让人一事无成,一晃眼也就江湖老去了。但那其实已经不是最坏的结局,好歹在做官,好歹是个相公。所以我并不十分关心将来。但是在其位而谋其政,只要我还在江州,我就不接受他们对我政治讹诈,房子盖起来了就是要用来住!他们让我收三百文的租金,我当然知道那也不算贵,然而我不同意。不同意的理由是:老子就是不同意。”
几乎全体性的兴奋了起来,纷纷拍手呐喊,喊什么的都有。有些是在胡言乱语,但是也都是表达着他们的激动和高兴。
张绵成捂脸了,同样作为一个曾经的父母官,也有过不少场次的演讲宣传啥子的,但和大魔王那真的没法比,不比还有脸,还觉得比较周正,一对比的话就必须捂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