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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稳的捧日军能挡住老百姓,却挡不住陶节夫家里的人。
只见陶夫人,以及陶节夫的女儿推着轮椅,突破了捧日军的防线,来到了官道中央。
没心没肺的大头百姓们看的也有些难过,如今的陶节夫相爷歪着些脑袋,手也微微颤抖着,嘴巴合不拢,始终有口水流出来,就这么的坐在轮椅上看着西夏的使节团。
见那个体格挺拔、满脸风霜之色的大汉察哥下马的时候,陶节夫颤抖着抬起手来指着察哥,语速较为缓慢又结巴的样子道:“是,是他,是他……”
他女儿用帕子给老陶擦去了口水后,陶节夫又结结巴巴的道:“他怎么还没死,高方平还没打下兴庆府吗?”
虽然是大场面,但这个时候官道上静的落针可闻,谁都把陶节夫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察哥无比尴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于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尴尬,干脆低着头不过去。
这么拖着不是办法,主持迎接察哥的张叔夜走了过去,扶着陶节夫的肩膀轻拍两下,又对陶节夫的女儿低声道:“就这样吧,先把他送回去,这些东西都不单纯,以后再说了。”
陶夫人她们倒也没抵触,把轮椅转了个方向慢慢离开,却仍旧听陶节夫那结结巴巴的话语在唠叨:“他怎么还没被高方平打死。”来来去去就这么一句……
已退老相公陶节夫在街市的一幕,算是捅了不小的篓子了。
这在陶节夫他自身是没错的,他和察哥在西北打了好多年,长子就死于察哥神箭之下,他也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就是去看着仇人念叨了句“他怎么还没有死”。
但各方面的细节组合,成为了目下一个不小的政治问题:高方平他到底下的哪路棋?
“今日一定要把这些商量出个眉目来,这是我十数万军民流血打出来的利益,一日不知道他高方平呼噜里卖的什么药,本相这心里就是不安。”
中书门下的常务会议上,老蔡以话事人身份这般说道。
倒是也没人怀疑高方平那犊子的忠勇。然而猪肉平的名声在官僚中并不好,许多人是真把猪肉平看做贪官的,认为此番的事件有猫腻。
张克公怒道:“蔡相此话正确,现在的局面是我大宋以血流成河的的代价打出来了,是唯一彻底解决西北隐患、灭国西夏的机会。在已经炮轰西平府的时节,高方平贸然停兵,必须有个说法。”
刑部尚书王祖道说道:“诸位相公啊,高方平虎头蛇尾,德行不足那是历来的,这都是公认的不需要去说。对他的处理自有陛下裁定,当务之急还是想一想,如何和察哥谈判,以便拿到我大宋的最佳利益。”
尚书右丞兼兵部尚书何执中冷笑道:“没那么简单,战场具体负责人是高方平,他最了解情况。咱们想怎么谈都做不得主,察哥能来汴京谈判,要说他和高方平没有提前沟通达成默契,老夫是不信的。既然沟通了,陛下钦命的西北帅臣高方平答应他们西夏的条件,咱们就被牵着鼻子走了,只能依照高方平的大框架去谈。”
张克公勃然大怒道:“老夫不服!”
王祖道添油加醋的道:“你不服又咋地?现在的战果是绝世功臣高方平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他认为怎么谈适合,论得到你干涉?逼急了他料挑子,谁想谈谁去西北重新打一遍,你去吗?”
朝廷的大佬就半哭瞎了,这似乎真是潜规则,具体谈判签订条约当然是朝廷负责,但其实自古以来大框架肯定是身在实地的帅臣负责的,至少帅臣于这方面给予皇帝的建议,会占据最大比重。
以往的大宋,朝廷真可以节制得领兵帅臣动都动不了,但现在不行,高方平那犊子持有天子剑,几乎是朝廷平级,除非皇帝也想打他的屁股,否则他搞出来的这些幺蛾子就很难颠覆。
梁中书捻着胡须观察了他们许久,忽然道:“我就想问一句,一向心狠手辣骁勇善战的高方平,此番为何忽然来这么一出?莫不是他学习陶节夫当年,害怕背负‘功劳齐天’名头?是不是咱们中书门下平时给他的压力过重了?”
众人不禁楞了楞。别说,一部分人认为这是真可能的,那小子一向都非常奸。
蔡京的立场注定了也会这样去解读了。于心理想:若这样的话也好,对于他高方平,他是不敢背负盖天之功劳从而被冷藏的,那么正好利用他这个不寻常举动,利用目下汴京强烈的民意,对他小子做一次政治声望上的重大打击,否则他拜相的话我老蔡干嘛去,像陶节夫一般的退休吗?
于是从这个立场出发,老蔡逐渐带节奏,想利用这事,在中书门下定调出“高方平对西夏放水”这么一个事实来,以便对高方平做出政治上的重大狙击。
就在中书门下讨论越发激烈的时候,赵佶忽然驾临了中堂。
如此正合相公们的意思,他不来,马上大家都要相约着去找他扯犊子呢。
“老臣主持中书门下商议,就快对高方平此番作为的定论了,正打算汇报给官家做出重大裁决……”
说到这里的时候,见赵佶皱着眉头抬手打住。老蔡不禁一阵郁闷,知道又出幺蛾子了。
第752章 召高方平回朝述职()
要是换做张克公和张叔夜,赵佶就阻止不了他们说话。可惜老蔡是这里最在乎官位的一个,最宠赵佶的一个,于是他偏偏不能和赵佶扭着来,只能闭口了。
赵佶叹道:“其实朕也不甘心。朕此番亦通过皇城司的渠道,听到了一些汴京城内的传言和民意,获知了高方平在西夏的决定。”
群臣面面相视一番后,蔡京率先道:“那么官家可有什么看法?”
赵佶道:“小高他是想家了,累了。”
说着,赵佶把高方平写给皇帝的私人信函拿了出来道:“大家都看看,传阅一下。”
张克公激动的拿了过来道:“老臣来宣读。”
然后念道:
“自临危受命于北1京出阵起,时已十六个月,臣领兵南征北战,实已感到心力疲惫,不堪重负。儿子出生不在身边,于此时思乡情绪越发浓烈。臣仅有的战争才华已经用尽,西平府坚固顽强,兴庆府仍旧拥有不容低估的西夏最后力量固守,臣有负官家、有负大宋重托,最终未能交出大家最期待的答卷。所幸臣勇猛不足但谨慎有余,虽未能有效占领西夏大片国土,却也没把官家交给臣之家底败光,此番远征军损伤不大,也勉强拿到长城以及三州之地,为避免生灵涂炭死伤过度,损害大宋福泽和官家之英明,臣根据战场之实际情况做出停战意向,并初步和西夏察哥沟通。择日西夏使节会进汴京,和我大宋商谈议和,具体细则蔡相等人会主持实施,他们定能为官家、为我大宋拿到利益。作为实际帅兵经略西夏的战场负责人,臣高方平经实地考察、汇同众将调查研究,根据情况左右权衡后,对朝廷和官家您负责的做出建议:不宜再战,该休养生息了。”
听完高方平这样的说辞后,大家伙不禁都楞了起来。
听来是有些问题的,但也算中规中矩,处于弱势。信中的思想,也算是符合“见好就收、戾气不重”的大宋一以贯之的思维。
蔡京捻着胡须,明显觉得高方平是在故意低调,故意放弃利益。作为一个政治老狐狸,蔡京当然都比谁都知道,一但此番真的没了西夏,拿什么封赏给他?陶节夫当时打了银州就回朝拜了枢密使的。
蔡京还真于心理苦笑,又对高方平的“识趣识大体”满意,又忧心他总是滴水不漏太难对付了。现在这样一来,形成了他有大功,也有重大过失却又不损兵折将的局面。既让天下知道了他的骁勇善战,他临危受命救了大宋,也成功让他小子躲过了“尾大不掉的政治难题”。厉害啊。
张克公也是一阵眼晕,就没遇过这么难缠的小奸佞,他都丧权辱国的怂了。但是厉害的就在于,他勇于承认错误,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在给皇帝的私信中承认“他的战争才华已经耗尽”,说西平府坚固,说西夏仍旧实力,最后承认他不够勇猛,不敢死伤军士了。
总体来说,那犊子等于直接对皇帝认怂了,还直接以公然撂挑子心态说他想家想儿子,不想打仗了。
这样一来,既然他高方平都直接承认了他的过失,也任性表达了撂挑子心态,偏偏他没有重大伤亡,也算是有大功于国朝。对此,张克公还能说什么呢?只有苦笑了起来!
赵佶捻着短胡须,又无奈的道:“接到信的时候朕也是有些不满的。但是仔细一想,小高卿家年轻不定性这是事实,他出仕起,水泊、江州、大名府、西北,如今是西夏,一直在为朕、为朝廷这都奔波了几万里了,皇后也是心疼他的,早前数次建议朕别让他奔波,回京来修养一下。这下好,他忍不住先撂挑子了,无奈朕还得答应他。若种师道刘延庆陶节夫对朕说苦不动了,那会让朕无法接受。但小高原本他就一京城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也确确实实的奔波了这些年,现在说句想儿子了要撂挑子,难道朕还能为此处罚他啊?”
大家伙一阵尴尬,这就是猪肉平厉害的地方了,他还真的拿准了皇帝戾气不重,会放过他的心态。
特别之前有过赵挺之于任上病亡,现在有陶节夫于任上操劳半身不遂的例子,被高方平抓住了机会利用,于是他盯着纨绔子弟的出身,于这个时候说“累了顶不住了”,的确,还真的不会有人对他要求更多了。
否则真的又累死一个国朝相爷,那玩笑就开大了。
张叔夜楞了楞之后,有了些不同解读。
老张太清楚那小子算死草的风格了,听闻写给皇帝的信中,他公开坦诚了“已和察哥有过沟通,且负责的建议不宜再战”这样的用词,在老张来解读一定是有原因的,绝不会是大家理解的他收了西夏贿赂后放水。
若他真收了钱,就绝对不会朝这个方向来汇报,提都不会提,更不会用词“负责的建议停兵”。
这么思考着,本着对他小子的理解,老张觉得必有后招,于是不再扯台,就着皇帝的话道:“既如此……官家还是让他回京吧,早前是臣等对他期望过高,压迫过头。的确,陶节夫于任上为操心出了那样的事,小高现在虽有撂挑子的任性举动,却真的不宜在压榨他,这么一想也是,他要休息,想家想儿子,虽然可恶,却算不得大逆不道。况且他临危受命,于国朝有大功,虽未能如预想的拿到更大利益,但好歹也给了咱们和察哥谈判的机会。”
“张卿说的在理,朕就是这个意思,就这样办吧。”赵佶叹息道:“此番虽有遗憾,但总体他对国朝的忠心是没问题的。他勇猛不足但谨慎有余的情况下,也保留了我大宋远征军家底,没有过大伤亡。传朕旨意,视中书门下和西夏使节的谈判进度,可择机召高方平回朝述职。”
如此,定下了让那个纨绔子弟带薪休假的基调,并且这次不治罪却也不赏赐。
不过蔡京和张叔夜真的受够了他的天子剑,一起补充道:“还有陛下,您的威望权利不宜在滥用,朝廷威严也不容亵渎,不宜在放任他持有天子剑,既是战事告了一个段落,他也即将回朝述职,宜立即收回天子剑。”
天子剑这是权宜之计,不会长久赐人,所以这让赵佶有些尴尬,原本打算他回朝时候主动呈交上来,却无奈这些相公们猥琐,现在就要收回,有点面子难看啊。赵佶却是最终也同意……
张叔夜离开中堂后谁也不理会,带了一队人马,急急忙忙驾临察哥暂住的使馆。
听闻张叔夜亲来,察哥着正式官服出迎,要文绉绉的见礼时,却见张叔夜一摆手道:“李相无需客气,老夫此来这不是正式磋商,而是以私人身份有事问你。”
“请。”察哥便引着入内去了。
坐了下来后,张叔夜开门见山的道:“你们和高方平间到底有何种猫腻,目下汴京天都要塌了,快些说来让老夫心里有数?”
察哥道:“说起来,高方平的确对西夏放水了。我和他的第一次接洽,以口头形式达成意向,宋国不正式占领西夏,也不对西夏强行灭国,包括现在被刘延庆占领的夏州,那是西夏发源地,也可以还给西夏。高方平说了,大宋只要石州,龙州,以及洪州。这三州的民生他不放在眼里,要的只是完成的长城防线。”
张叔夜想了想,以现在大宋的国力而言,夏州真是可有可无的,而且也在长城外,太拉西夏仇恨,在不把西夏灭国的前提下,的确范不着占领夏州。至于高方平要的这三州,陶节夫早前反复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