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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被尊为国师。石季龙即位后,更是让其在国内宣扬佛法,整个大赵国内,无不称一声“大和尚”。'注1'
这样的人,即便是修成侯石闵,亦是只能高山仰止,不敢轻易冒犯其尊严。
张伯辰被徐忡辱骂,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不顾身旁高烈暗示的眼神,只是冷笑道:“学究天人也许可得,役使鬼神岂不大谬?张某即使无知,亦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若说能预知吉凶,既然如此,赵军为何仍有辽东之败?眼前之事尚不可得,更不要说什么彻见千里之外事。出家人不打诳语,如此自夸于人,死后只怕会落入拔舌地狱,受那钳舌之苦!”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色变。佛图澄在他们心中一向是神一般的存在,却被一个年纪轻轻的降将如此羞辱,已有数人看向张伯辰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
“贫僧法首,忝为我师座下大弟子。张檀越年纪轻轻,不知我师神迹亦在情理之中。贫僧只说三件事,一曰‘幽州灭火’,二为‘闻铃断事’,三作‘敕龙取水’,众目所见,世人皆传。我师神迹,岂是妄言!”'注2'
佛图澄座前一位年约五十的和尚走出众人,双手合十对着张伯辰施了一礼,不由勃然于色,继续出言反驳道:“建武元年,我师与天王共坐于襄国中堂之上,谈经论法,彼时我师心血来潮,知幽州有大火焚城,便口含酒水喷洒四周,将大火扑灭。天王事后遣使查验,幽州刺史李孟据实以言,当日四门火起,有黑云从东南来,降下一场暴雨,暴雨之中酒气熏天,正是我师口中之酒。”
张伯辰知道“建武”是石季龙篡取石弘帝位后建立的年号,虽然段部在书信往来中仍然采用东晋皇帝司马衍的“咸康”年号,然而“建武”作为赵国采用的年号,亦为他所知。
当下为赵国建武四年,亦是东晋的咸康四年,按照时间推算,建武元年乃是在三年前。彼时石季龙初立,还未将都城从襄国迁往邺城。这件事情里不但有石季龙作为直接目击证人,还有幽州刺史李孟作为旁观者。听起来好像也是那么一回事,然而张伯辰心中却是嗤笑,我要是信了你的邪才怪。
酒水,酒水,酒精兑水。古人无法分离酒精,只是将酒作为水的补充,他作为穿越者,当然知道酒是助燃物。你要是换个花样,也许我还就真信了,用酒灭火?
呵呵!
穿越之前,论装逼我只服金星,毕竟从男人变成女人,那是实实在在的装逼,不是谁都能模仿的。没想到穿越以后,还能遇到这般高深的装逼,毕竟是从阿三那里传来的东西,连吹牛逼都如出一辙。
张伯辰也不反驳,轻声道:“幽州灭火我已知了,却不知闻铃断事又指何事?”
法首眼中露出一丝狂热的光芒,已将目光转到了周围的辽西人群,洪声道:“我师常言,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是故一事起,必有另一事承其后,事事相叠,如平湖落石,澜波四起。非有大智慧者,不能查其缘由,亦无法察其所止。我师闻铃断事,观其缘由所止,无有不验。汝等岂不闻故辽西末波公之事乎?”
听到法首提起段末波,张伯辰不由想起阳裕在辽西国史《辽西书》中关于段末波的介绍。
段末波是段辽的堂兄,也是段辽所杀掉的上代辽西公段牙的哥哥,亦是段部第六代首领。永嘉六年,石勒当时还只是伪汉国主刘聪手下的一员大将,为汉国开土拓疆,与幽州刺史王浚争夺冀州。
彼时的段部由第四代首领、也是段辽的堂兄段疾陆眷掌舵,采取亲晋策略,与王浚结盟,成为西晋的骠骑大将军、辽西公。那时也是整个段部最强大的时刻,段部人才济济,叔父涉复辰、亲弟段匹磾、段文鸯、堂弟段末波,以及末波之弟段骑督、段牙等人,均是一时之俊杰,整个辽西突骑纵横北方,所向披靡。
然而盛极必衰,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段部开始埋下衰落的种子。
段末波作为段部一员大将,打起仗来身先士卒,用兵之能,还在段匹磾之上。当日围攻襄国城,军势强盛,石勒畏惧,便向佛图澄问计。佛图澄却说,昨日寺中风铃响动,铃音所言,今日午时必定会擒获段末波。
石勒登城而亡,只见辽西突骑遮天蔽日,便觉得末波强盛如此,怎么可能擒获他呢?迟疑之下,便派遣“冀州八骑”之一的夔安前往询问,就在见面之时,佛图澄告诉夔安,段末波已经被擒获了。
事实正如佛图澄所言,段末波为抢夺攻占襄国的功劳,轻骑突进,却在北门遭遇埋伏,被伏兵所获。石勒在佛图澄的建议下,没有杀掉段末波,而是以他为条件,与段部讲和。
张伯辰当日读完《辽西书》,对其中人事只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到了此时,才知道佛图澄此人闻名已久,只是自己作为穿越者,对当世之事孤陋寡闻罢了。因为粗略推算,从永嘉六年到如今,已经有二十六年光景。法首说佛图澄“世人皆传”,确实没有吹牛。
他只是感叹,当日段末波被擒获,石勒挟之以求和。辽西公段疾陆眷犹豫不定,而段匹磾却觉得襄国城转瞬即下,为大计考虑,绝对不能撤军。疾陆眷却舍不得段末波这员悍将,最终还是答应了石勒的请求。
段末波得以活命,对石勒充满感激,便拜其为义父,平日里连小便都不敢向南射,唯恐会侮辱石勒,却是对段匹磾恨之入骨,当日疾陆眷若是听从段匹磾之言进军,他必会死于石勒之手。所以回到段部后,一直与段匹磾不对付。在疾陆眷死后更是相互攻杀以争夺辽西公之位。
也正是段部与石勒私下制定盟约,导致幽州刺史王浚盛怒之下,命令拓拔部、慕容部夹击段部,导致徒何城与新城等城池落入慕容部的手中。
那一战,也是辽东第一神射慕容翰暂露头角的一战。转眼之间,已过了一代人,如今慕容部新一代的翘楚已经是慕容儁、慕容恪等人。
在张伯辰联想的时候,法首简略地说起了当日襄国城内的情形,总体上与《辽西书》中的记述大同小异。让他不由不感叹,事事确实奇妙。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因缘和合而成,是故一事起,必有另一事承其后,事事相叠,如平湖落石,澜波四起。非有大智慧者,不能查其缘由,亦无法察其所止。”
只是这份见识,张伯辰内心已有了几分相信。眼前的佛图澄确实是个有着大智慧的人物。他抬起头,法首已经说完,而周围众人听得如醉如痴,看向佛图澄的眼中更增敬重。
龙湖注:1、徐忡,忡,念chong。有个成语,忧心忡忡,系同一个字。
注2、佛图澄的事迹均出自正史记载,非龙湖杜撰。虽然近乎玄幻了些,大家将就着看,龙湖会尽量写的合理一点。
第六十七章 大和尚(三)()
法首看着众人模样,眼神中露出一丝迷醉,看向张伯辰继续道:“此乃末波公之事,非贫僧一人所知,令支城便在眼前,贫僧岂敢妄言?”
不知道为什么,法首虽然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然而那一副沾沾自喜的姿态以及围观众人痴迷的眼神,却让张伯辰隐隐有些厌恶。
在记忆之中,后世除了某些比较顽固的国家以及极为落后的地区,已经很少有********的政权。因为政教分离是主流,大家的共识便是:让宗教的归宗教,世俗的归世俗。
他学识有限,只知道佛教诞生在印度,然后被一些信徒从西域传入中原。最后与本土儒教和道教相互融合,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至于是何时传入中国的,他却没有概念。
然而不得不说,在当前的乱世之中,百姓朝不保夕,随时会死于混乱之中,秩序完全被破坏。即便是各大势力内部,亦是以力为王、强者称雄。百姓面对着身为蝼蚁的现实,这些和尚的说法对他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煽动性无疑是非常强的。
张伯辰不由有些悲哀,这是基于乱世的无奈。乱世之中,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渴望光明,却不得不面对在黑暗中沉沦的现实。
认真算一算,三十四年前,八王之乱如火如荼,仿佛要将整个大晋帝国烧成飞灰才会罢手。就在这一年,饱受战乱之苦的晋惠帝司马衷将年号改为了“永安”,然而讽刺的是,天下不仅没有就此安定,反而就在这一年,匈奴刘渊以复汉为名,于左国城建立汉国,在“八王之乱”的余烬上又加了一把火。
三年以后,司马衷被东海王司马越毒杀于洛阳显阳殿。谥号为“惠”,是为孝惠皇帝。
柔质慈民曰惠,宽裕不苛曰惠,子爱困穷曰惠。作为历史上有名的傻子皇帝,张伯辰即便学识不多,亦知道他的“何不食肉糜”的典故。
司马衷做了十六年皇帝,却成为大晋帝国衰落的转折,自己任人摆布,没有一个儿子存活下来。得到“惠”的谥号,正是委婉地告诉世人,这是一个软蛋皇帝。
紧接着司马衷坐上帝位的,是他的二十五弟司马炽。即位之初,改元“永嘉”。
四年后,司马炽便被刘渊之子,汉国皇帝刘聪攻破洛阳,成为华夏史上第一位被异族俘虏的皇帝,并在被俘的两年之后,为刘聪所杀。谥号为“怀”,是为晋怀帝司马炽。
执义扬善曰怀,慈仁短折曰怀,失位而死曰怀。司马炽即位于晋惠帝之后,想要维系社稷,力挽狂澜于既倒,最终却为敌所俘,惨遭杀害。
大厦将倾,又岂是一木可支?
嘉,美也,善也。存在如此短暂的永嘉时期,不仅没有因为改元而变得永远美丽,反而成为整个中国历史上最为黑暗的时期之一,号称“永嘉之乱”。
用阳裕在《辽西书》中的说法,就是“神州陆沉”。
司马炽被杀后,侄子司马邺在长安城被推上帝位。然而整个大晋帝国经过几十年的折腾,早已经千疮百孔,甚至连基本的政权运转也无法维持。同样在做了四年皇帝之后被俘,也同样在被俘的两年之后被杀害,死的时候不过十八岁,正是和他现在一样的年纪。
司马邺死后,得到“愍”的谥号,是为晋愍帝。仁慈不寿曰愍,在国遭忧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司马邺得到这个谥号,亦可看出世人对他的同情。
就这样,刘渊的这把火,终于将整个西晋烧成了灰烬。统一三国乱世的大晋帝国,仅仅存在了五十一年即宣告结束。
司马邺被杀后,布局江南的琅琊王司马睿在琅琊王氏的辅佐之下,先称晋王,后继帝位,效仿汉光武开创中兴。仿佛是老天也觉得对晋人实在太残忍,在司马睿称帝这一年,先后攻破洛阳与长安,俘获二帝的汉国皇帝刘聪,得病而亡。
刘聪死后,太子刘粲即位。然而仅仅一个月,即被岳父靳准所杀,并得到一个“隐”的谥号。
不显尸国曰隐,陷拂不成曰隐,不明误国曰隐。说白了,就是在骂他当上皇帝后,不干正事,是个十足的混蛋。
靳准杀掉刘粲以后,自称“汉天王”,将都城平阳之内的刘氏宗室,无论男女老少,尽皆斩于东市。匈奴屠各种刘氏宗亲,几乎被杀的一个不剩。与此同时,靳准还掘开刘渊与刘聪之墓,开墓斩尸。并将刘氏宗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更为奇怪的是,他又拿出当初攻破洛阳所获得的传国玉玺,对汉人胡嵩说:“自古无胡人作天子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入晋家。”然而胡嵩却以为靳准是试探他,吓得磕头认错。靳准害怕走露消息,只好将之一剑斩杀。
虽然传国玉玺没有送出去,却送出了晋怀帝司马炽与晋愍帝司马邺的灵柩,二帝蒙尘,灵柩终于在靳准的手中得以归葬晋土。
刘氏待靳准不薄,也没有什么新仇旧恨,竟遭靳准如此对待,如此反常的行为,连阳裕也想不明白,只好在《辽西书》中,将之归结为天道循环。
靳准叛乱后,投奔汉国十余年的石勒终于露出獠牙,打着为汉报仇的旗号率军攻打平阳。与镇守长安的宗室刘曜联手攻灭靳氏,将汉国社稷稳定了下来。
也便是在攻灭靳氏的过程中,刘曜与石勒之间埋下了矛盾,知道此人羽翼已成,终不会屈于自己之下。
当此之时,西凉张氏,巴蜀李氏,以及关中羌氐蠢蠢欲动,整个汉国已是危机四伏。刘曜为了稳固江山,也只能采取缓兵之计,以山东二十四郡封石勒为赵王。
只是返回长安之后,却得知《五胡图录》有谶言为“得天下者赵”,便将国号由“汉”改为“赵”,同时派出时臣,取消石勒的赵王封爵。
石勒当然不肯,二人相互攻伐,这一打就是十年。
在这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