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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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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五名百夫长,分别为段思勇、阳奕、慕容邻、秃发狐雍与张成。张伯辰不断翻阅着徐可献上来的军队花名册,希望了解这支辽西精兵的特点。

    段思勇是段家子弟,阳奕则是北平太守阳裕的远房族孙,慕容邻为跟随慕容翰逃亡辽西的慕容家子弟,张成乃是匈奴羌渠部之人,而是突发狐雍来自河西鲜卑突发部,据说是秃发树机能的后代。'注1'

    除了军队士卒花名册,还有前线送来的各类情报,被徐可用正楷抄写好以后,订装成册。习惯了横向阅读的他,感受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阅读方式,只觉得脑袋好大。更何况字是繁体字,偶尔有几个认识的,剩下的看着都是云里雾里。

    张伯辰叹了一口气,都说入乡随俗。要让他丢弃十八年来的生活习惯从头学起,不知道需要几年时光。胡乱翻着书页,喃喃道:“总比那些华侨要强吧?”

    华侨搬到国外,学的是不同的语言,相处的不同的人种,最后还是顽强地生存了下去。如此看来,他想适应这个时代,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想到这里,一手扒开车帘,对着左近道:“道询,你进来一下。”

    徐可听到张伯辰的传唤,眉头一皱,郑重道:“遵命!”

    “北平郡在燕山环绕之中,分为徐无县、土垠县、俊靡县和无终县。地控南北,其中卢龙塞乃是辽东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据史籍记载,此地乃是战国时代燕国名将秦开所置之右北平郡,秦汉因循旧制。我朝开国之初,改为北平郡,治所为徐无。”

    张伯辰看书太累,便将徐可叫上来相互交流。不得不说,他的感觉没有错。徐可此人确实有几分见识,听到自己的询问,便一五一十地讲解起来。

    “将军听过荆轲刺秦吗?”徐可见到张伯辰皱着眉头,暗想我讲得足够详细,你还有哪里不懂?他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上司的心思,惴惴道:“当初燕国太子丹派荆轲前往刺杀秦王,和他一同前往的人叫做秦舞阳,便是秦开之孙。”

    “那秦开驱逐东胡,为燕国开土千里。为防备胡人入侵,在长城内外设置了上谷、渔阳、右北平、辽东与辽西诸郡。当下除了辽东郡在慕容家手中,余下四郡尽属辽西公。”

    张伯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徐可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张伯辰不发话,他又不敢稍停,只得继续道:“汉孝武帝时期,飞将军李广曾经驻守右北平,此地实乃要塞,一日不失,羯胡大军一日不敢深入辽西。稍有不慎,便可能片甲不回。”

    “战国、秦、汉、我朝我竟然到了这里?晋朝、永嘉之乱、羯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张伯辰喃喃低语,事到如今,他综合所见所闻,终于了解到自己自己穿越到了什么时代!

    两晋之交,五胡乱华!

    他成绩不好,并不代表见识浅薄。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从八岁开始,他便经常在全国各地旅游。更何况,在卧虎社交流弓箭,还要讨论到历朝历代的弓箭标准。他知道历史的更替,只是对于具体人物以及历史典故所知不多。

    想到这个时代的传说,张伯辰一阵绝望。

    徐可哪里知道上司的感受,见到对方嘴唇微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由担忧道:“将军——将军?你没事吧?军事繁重,将军暂且休息,道询先行告退。”

    “我没事,对了道询,你知道北平阳太守是怎样的一个人吗?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阳太守?”

    徐可正要下车,却见张伯辰开口问起北平太守阳裕,不由满脸敬仰:“循道而行,居陋室不忧其贫,居庙堂不惜己身。阳太守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其人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惜不得其时,惜哉!”

    看到徐可一脸陶醉的样子,张伯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说人话!”

    徐可暗自腹诽,心想你一个乡下土包子,知道什么圣人之道,我和你说完全是对牛弹琴。你虽然得到主上赏识,也不过是一阶新贵武夫,和世家子弟相比,却是少了风度。

    心里如此想,却不敢表现出来,想了想道:“阳太守出身无终阳家,世代书香。投靠辽西以来,已历六主。王浚主政幽州之时为治中从事,可是他并不受王浚重用。赵国石勒击败王浚之后,本来想重用阳太守,然而阳太守不想为羯胡效力,轻装打扮,投奔辽西,而今已有二十余年了。”

    张伯辰听毕,疑惑道:“无终阳家?”

    他扬起手中资料,翻开其中一页,轻轻读道:“阳鹜,字士秋。故慕容廆东夷校尉阳耽子也。其人自幼聪颖,学识不凡。初仕慕容廆为平州别驾。咸和八年为左长史。慕容皝僭称燕王,为司隶校尉。其人清贞谦谨,老而弥笃,国士之器也。”

    “阳太守和这个阳鹜是什么关系?”

    “不错,阳士秋乃是阳太守的堂弟,也是无终阳家当代家主,仕辽东慕容家为司隶校尉。相比于阳太守,其人更具野心。”徐可见到自己上司终于有了一点联想能力,知道将手中资料与所闻联系起来,心下稍稍改观。

    “有趣!有趣!一个辅佐辽西段部五代首领,一个为辽东慕容部股肱之臣。这个阳太守,我倒要好好见识一下。”张伯辰看了看不远处的百夫长阳奕,轻声道:“传令下去,大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明日申时之前到达徐无!”

    龙湖注:1秃发树机能,三国末期及西晋开国初期时人,鲜卑秃发部大首领。举兵反叛晋朝,先后杀死秦州刺史胡烈,三任凉州刺史苏愉、牵弘与杨欣,为平定树机能之乱,西晋名将被悉数派往西北战场,拖延平吴大计十年之久。最后败于名将马隆之手。

第十章 无终阳氏(二)() 
辽西突骑,行进如风。虽然押运军仗器械拖慢了行军速度,依然在第四日未时到达徐无。

    大军在徐无城东一里处驻扎了下来。

    张伯辰看向逐渐西沉的太阳,皱着眉头道:“剑锷,徐无城还没有派人前来接收军械?”

    从令支城开拨当日,他已经让徐可写信一封,差手下斥候送往徐无城。五百名辽西铁骑到达亦有一个多时辰,徐无城依托燕山南麓,居高临下,没道理看不到自己一行。

    “阳裕这老头不会投降赵国了吧?”百夫长段思勇站在张伯辰的身后,有些不耐烦地嘀咕道。

    “绝无可能!阳太守乃是老臣子,想要投降石赵,二十年前便有机会,何必等到今天?”阳家子弟阳奕听到段思勇的话,急忙出言反驳。他跪倒在地,洪声道:“阳奕不才,为将军走一趟太守府。”

    徐无城便在眼前,高大的城墙在鲜红色的暮霭中露出惊人的獠牙。

    张伯辰目光深沉,知道这是阳裕在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自己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既非出身世家豪门,又非辽西望族,此番带领辽西突骑驰援北平,难免让对方心有想法。

    “是的将军,我们暂且在此地驻扎下来,再派人送一封信给阳太守,看看对方怎么说。”高烈高剑锷听到张伯辰问话,不卑不亢道。

    “不必了!”张伯辰心中隐隐有几丝恼怒,“高烈、阳奕、慕容邻、秃发狐雍!你们随我前往徐无城,余人看守大营,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

    徐无城东门城头上,北平太守阳裕阳士伦站在晚霞之中,捋了捋颔下长须,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官道。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限沧桑,却让他的眼光更加深邃,仿佛将无限星空纳入其中。

    远方便是五百名辽西铁骑驻扎的地方。

    官道之上,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马车前后,二十四名骑士前后相拥,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大人——”

    旁边一人见到楼下情景,有些手足无措,忍不住出言相询:“我们将张将军拒之门外,会不会——?”

    阳裕悠悠道:“如果对方问起,你就说天色已晚,待明日再作商议。”

    说完,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向楼下走去。

    “是!大人——!”

    徐无城,太守府。

    两位老人相对而坐,中间的棋盘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棋子。左边老人手执黑子苦苦支撑,一片大龙眼看就要被屠杀殆尽,他抬起手想要放下棋子,却是犹豫不决。

    “士伦,你还没想好吗?”右边老人神色悠然,一身衣衫虽然陈旧,自有一股威势透露于外。

    “天命不暇,王师南狩。士秋,三十年了。我已过天命,这身老骨头还能活得几年?”说完,再不犹豫,轻轻将将子落了下去。'注1'

    右边老人见到对方落子,不由皱眉道:“你真要如此做?”

    黑子落下之后,棋盘上的形势已经明朗,在白子的围剿之下,苟延残喘良久,终于无奈缴械。

    “士伦,你知道吗?当初家父在时,便认为你是我阳家最出色的子弟,经常对人说,此儿非惟吾门之标秀,乃佐时之良器也。他一直认为将来光大我阳家非你莫属。而我,也从小把你当成了榜样。”

    “士伦辜负了叔父他老人家的厚爱,只是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三十年来天下纷纷扰扰,我却不如你远甚。子曰‘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士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也有五十二了吧?天命既知,再复何言。”

    “不,你的才华超我太多,之所以如今困守于此地,乃是太过于迂腐所致!”

    “当初你在王浚之下为治中从事,他之所以没有重用你,便是由于怕你阻碍他称帝。你不过一介书生,他手握重兵又怕你何来?王浚被石勒诱杀后,你得到枣嵩枣台产的推荐,石勒想要重用于你,而你却是暗中逃亡辽西。”

    阳士秋悠悠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认为石勒羯胡出身,乃是异族别种。你堂堂衣冠士族,潢潢华胄,怎们能为异族效力?更何况,石赵狡诈残暴,荼毒生灵,又与南朝相攻,为之效命,实在有违圣人之道。”

    “所以,你投奔了疾陆眷。”

    “士秋,我——你说的不错,段氏世为晋藩。我效命于他,总归没有背叛故国。”

    “你之所以投奔疾陆眷,乃是因为是他忠于晋室,被朝廷封为骠骑大将军、辽西公、亲晋王。段氏虽然一样是异族,却比石赵要强上太多,所以你从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可是你想过没有,天下局势糜烂至此,究竟是谁的错?”

    “都说这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然而司马家却是从曹家篡夺而来,曹家的江山呢?”阳鹜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潮红起来,他看向阳裕,激动道:“这原本不是谁的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也是石赵羯胡的天下,段家,慕容家,张家,李家,王家,庾家,只要你有实力,这天下就是你的!”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什么大义、什么王道,都不过是虚伪的外衣!”

    “世为晋藩?那士伦你又将辽东置于何地?这天下势力,哪个不是在实力不足时选择蛰伏,一旦兵精粮足,势必伺机而动?难道慕容皝不是晋藩?可是未得朝廷任命,他不还是称了燕王?”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一人之力何其微弱,又如何抗衡这滚滚潮流?”

    阳裕突然之间充满疲惫,他轻轻道:“士秋,别说了。你既然为慕容皝司隶校尉,妄议主上,总是不妥。如今你我各为其主,我心意已决,你明日还是回大棘城吧。”

    阳鹜看着自己的堂兄,突然之间感觉眼角有些湿润。他们都已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也早已看懂这个世道。如今一位在段部位居上卿,一位在慕容部任司隶校尉。可他们仍然身着粗布,像百姓一样朴素。

    他们原本是一类人啊!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上不同的道路?

    “士伦,此番不同以往。我这一去,你我兄弟只怕相见无期。你,好自为之。”阳鹜知道堂兄阳裕心意已定,再无更改可能,转身离开房间。

    人去棋横,余香袅袅。

    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从北门驶出,向着燕山行去。阳鹜坐在车厢之内闭目养神,突然之间睁开眼道:“阳协,令支城前来支援之军是何人所领?”

    一年轻人恭敬道:“启禀家主,听说是一个名叫张伯辰的年轻人。”

    “张伯辰?”阳鹜皱着眉头,“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独领一军辽西突骑?难道是羌渠部之人?”

    “暂时未知,据间人的消息,此人不久前出现在燕山西郊,为郡主段雪颜所救。容貌衣装,不类中土。数日前与慕容翰在教武场比试箭术,情报中说,他两箭之内压制慕容翰弃弓认输。所以才让段辽对他青眼有加?”

    “他竟然击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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