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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俊
“什么跟什么啊?”崔秀芳焦急地往旁边一指,道:“你看!”
“啊?”
崔耕这才发现,小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破了一个大洞,江水正快速涌入,眨眼间就没过脚面了。
此时船上的几个船工也发现形势不妙,发了一声喊,跃入了曲江。
倏忽间,船上只剩下了崔耕和崔秀芳。
崔秀芳银牙紧咬,恨声道:“一定是丽竞门干的,这帮畜生当初不仅杀了我的哼,现在又想害你性命。这丽竞门一日不除,咱们是永无宁日。”
“得得得,姑奶奶,咱先琢磨是谁干的!”
崔耕看着船中咕噜咕噜冒着江水,急道:“我可不会游泳,你会水不?”
“妾身当然也不会。”
“那可怎么办?”
眼看着水已没过小腿,小船随时有倾覆之忧,崔耕道:“听人说,要是跟船一块沉,会被沉船的漩涡卷到水底,绝无生还之理。要不咱们还是跳船吧?周围的船很多,应该有人救咱们。”
“好!”
崔秀芳干净利落地答应一声,纵身一跃,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跳入水中,连水花都没激起几朵。
崔耕眼睛一闭,也紧随入水。
他纯属旱鸭子一名,依稀见到几朵血花闪过,就呛了几口水,晕了过去。
等崔耕再次睁开眼时,见到两张熟悉的俊脸——崔湜和郑愔。
“大哥,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二人高兴地叫道。
崔耕往四下里看了看,道:“我这是在哪?”
“在张刺史的官船上。”
“那谁”崔耕猛地一拍脑袋,道:“秀芳!秀芳咋样了?被你们救起来没有?”
崔湜面露难色,道:“大哥是说您身边的那个女子,没见着啊。”
郑愔接话道:“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死什么死啊,你会不会说话?”
崔湜气急败坏地打了郑愔几拳,安慰崔耕道:“大哥您放心,崔小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听我说”
他这番话倒也不是全然安慰,而是依现有的证据来看,崔秀芳出事儿的可能性不大。
首先,他们落水的时间非常短,半刻钟不到就被人救了起来。
其次,这里江水的流速很慢,不至于把人冲远。
还有最关键的,现场总共打捞上来了五具尸体,皆是背后中剑而亡。
不用问,这些人就是刺客!
肯定是有人出手救了崔耕和崔秀芳。
崔耕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道:“谁救了我们,有没有线索?”
“毫无头绪啊。”崔湜摇摇头,道:“大都督府的人手都撒出去了,找了两个时辰,除了那五具刺客的尸体,啥都没找着。”
崔耕刚才不过是呛水晕厥,此时也稍稍恢复了体力。
他起身出了船舱,发现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差不多天亮了。
尽管崔湜分析崔秀芳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崔耕还是怒火中烧!
要知道,除了当初在泉州府跟人为了公孙幼娘争风吃醋落水之外,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当时若是崔秀芳发现端倪再晚一点,若是自己被人捞起来再晚一点,若是没有神秘人相救任何一点差错,自己此刻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丽竞门,很好!
孟神爽,不能再留了!
想到这里,崔耕迅速转身,求见张潜。
好好的一个江南花魁大会,出了这么大一个岔子,张潜还真没睡着。他听下人通禀,马上接见了崔耕。
崔耕一入内,便直言道:“张刺史,您上次说得明白,下官和孟神爽,谁主动挑衅就砍了谁的脑袋。这次的事儿,您怎么说?”
不得不说,崔耕这次是真急了,向来说话晓得分寸的他,此时的语气中都隐隐带有向长官上司质问之意。
不过张潜不觉被人冒犯,慢条斯理问道:“有证据吗?有证据的话,老夫肯定会遵守诺言。”
“证据?”
崔耕气道:“我现在上哪儿找证据去?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刺杀案,孟神爽怎会留下证据让人追查?但眼下有这实力又恨不得取下官性命的,除了孟神爽,还能有谁?若说他没动机,大人您自己个儿信吗?”
“这样啊,如果没证据的话”
张潜目光闪烁,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倒不是怕梦神爽,他着实不想碰来俊臣。
崔耕道:“孟神爽不能再留,这不单单是为了下官自己,也是为大人除去一个隐患!”
张潜陡然转身,道:“什么隐患?关老夫什么事?”
“呵呵,孟神爽那厮对大人阳奉阴违,从来没将大人放在眼里。还记得大人到任的夜宴那晚否?他事前曾找过妓子李云莺”
崔耕将李云莺之前跟他所说之事逐一道了出来,尤其是孟神爽准备用张潜那个失踪宠妾的绣帕陷害自己之事,更是细细详说了一番。
啪!
张潜听完了,猛地一拍几案,破口怒骂道:“直娘贼,来扬州路上,嫣儿卷着细软莫名失踪,老夫还以为直娘贼,竟然是他们暗中做得手脚?”
崔耕道:“大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将李云莺找来,与下官当面对质。但有半句不实之处,下官愿领责罚!”
“可恼!”
张潜睚眦欲裂,悲愤道:“老夫原以为是嫣儿背叛了我,才卷了细软跑路。没想到,她是被丽竞门害了,而且故意布了一个携款潜逃的假象迷惑老夫!欺人太甚啊!孟神爽,你杀我爱妾,老夫岂能容你?”
张潜身后侍立的一个侍卫低声提醒道:“刺史大人,是不是再调查一下,寻一些有力的证据?到时,也好对来中丞有个交代。”
“证据?那绣帕不就是证据?”张潜白净的脑门上青筋隐现,道:“再说了,没证据,老夫杀他孟神爽不得?他算个什么东西!”
随即,他高声叫道::“韦凑!”
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韦凑顶盔掼甲走了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潜把签子往下一扔,道:“韦参军,本官命你速带五百府兵,将孟神爽的如意楼给围了。”
“卑职领命!”韦凑果断干脆。
张潜用迸火的双目盯着韦凑,杀气凛然地说道:“老夫不想让孟神爽看到明日的太阳,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吧!”
ps:出差期间,一日一更。回漳之后,若有爆发,本牛会另行通知!
第239章 监铸方丈镜()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官船起行离开江南花魁大会所在的江心岛,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扬州城外。
崔耕下船,回到江都县衙,赶紧派雍光打探消息。
雍光回报说,如意楼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之后,才渐渐放下心来。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探来孟神爽死亡的消息。
孟神爽不死,他始终放不下心来。
当天下午,韦凑亲自到访,不待崔耕开口询问,就拿出了一幅颇为精致的画像。
画上,一名年轻人站在一条小船上,相貌英挺面带微笑,一袭青衫在江风吹拂下微微翻卷,更显风度翩翩卓卓不群。
小伙挺帅!
崔耕越看越看越是迷糊,这画像上的人怎么跟自己如此相像?
韦凑看出他的疑虑,点点头,道:“画上之人,正是崔县令你!”
崔耕骇道:“这画像是从如意楼中搜出来的?”
“正是。”韦凑又点点头,道:“孟神爽失踪,如意楼三楼中,只余此像。”
擦,这丫的竟然畏罪潜逃了!
崔耕不由得一阵失望,道:“这狗日的三楼挂我的画像干什么?咦,小船青衫江风吹拂这画的是莫不是昨日我在远观花魁大会的我吗?惟妙惟肖,这谁画的?”
韦凑道:“孟神爽,擅丹青。”
“妈的,他没事儿偷摸画我干甚?还挂在他的老巢如意楼中?”
韦凑摇摇头,很干脆地说道:“不知。”
大都督府的兵马将如意楼围了三天之后,最终没有捉拿到孟神爽,后张潜下令撤去了大军。
毕竟丽竞门是来俊臣在武则天的暗授下,组织拉建起来的。所以严格意义来说,孟神爽是孟神爽,丽竞门是丽竞门,孟神爽不过丽竞门在江南道的总管。尽管丽竞门没有朝廷的正式编制,但总不能因为捉不到孟神爽就将丽竞门连根拔起?那最终打得可是武则天的脸面。
张潜这种老狐狸自然不能干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接下来的几天,甭管张潜还是崔耕,明查暗访数日下,仍旧孟神爽的行踪和下落。
又过了几日,丽竞门总部对外正式宣布,由江南副总管吕艳飞暂代孟神爽行总管事。
崔耕遇刺一案,就算不了了之了。
没办法,又没什么确切的证据,张潜总不能发海捕公文抓孟神爽吧?
崔耕这边,也只能一方面把衙役们都撒出去,另一方面拜托李善,发动李善在扬州黑老大的力量,寻找崔秀芳和孟神爽的下落。
李善劝崔耕也不要太过担心,崔秀芳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遇到横事。
时光似箭,一个多月过去,这俩人都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线索。
花魁大会后,崔湜和郑愔虽然没有离开扬州,但多少有所收敛,没继续在外面胡天胡地了。
白天,他们在李涯这个地头蛇的带领下,满城闲逛。
晚上就住在江都县衙。
有时候他们还带些小礼物回来,让崔耕骤然觉得,这俩货可比崔泌可强多了。
这一日,崔耕接到了淮南道安抚使衙门的一份公文,要他在端午节那天,监督方丈镜的铸造。
方丈镜是扬子江心境的一种。
这种镜子非常大,有一丈方圆,才命名为方丈镜。
崔耕见了这道公文暗暗纳闷,不对吧?扬子江心境官坊是属张潜的扬州刺史衙门管的,不仅没我一个小小江都县令的事儿,更是轮不到淮南道安抚使衙门发这道公文啊啊。
他大感费解,亲自登门向武攸绪询问。
听这位修道王爷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崔耕瞬间哭笑不得。
历来扬子江心境便是供不应求,除了“求”的太多之外,“供”的太少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每面镜子都要反复锻打,号称“百炼”。
到了最后,扬子江心境又薄又脆,很可能一次不小心的锻打,整个镜子就全部报废。
尤其是这方丈镜,由于面积太大,成品率太低,往往一年才能出一块良品。
方丈镜的官坊售价是五千贯,比等重的黄金都贵,就这还得有关系有路子才能买得到。当初张元昌和林知祥对这种镜子更是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垂涎欲滴。
今年武则天要求扬州进献方丈镜一面。
武攸绪虽然对富贵没什么兴趣,但对这位姑母还是很孝顺的,就想把这事儿办圆满了。
然而,给皇帝进贡总不能从哪淘换点旧货来吧,只能是官坊新铸。
好死不死的是,据传闻,扬子江心镜五月初五所铸才最为正宗。
因为五月是火月,五日为火日,午时又被称为火时,五月五日午时具三重之火,是阴阳八卦的阳盛之时。以火克金,此时正是熔金铸镜的最佳时刻。
给武则天进献的方丈镜,不用问,必须是端午节这天铸的。
仔细一盘算这概率,方丈镜每天都铸,平均一年才有一个良品。端午节能铸成方丈镜的可能性不到千分之三,这概率也太低了。
武攸绪心中一急,就想到崔耕了。经过蒸骨验尸天降甘霖一幕,他总觉得崔耕挺神秘挺牛掰的。有崔耕监督铸镜,成功的机率肯定比普通官员督造更大些!
崔耕听完之后,顿时不迭苦笑,道:“王爷,您这是有病乱投医啊!咱丑话先说到头里,真铸不好方丈镜,您可不能赖我。”
“当然不会,本王又没老糊涂了。”武攸绪轻拍了崔耕两下肩膀,安慰道:“崔县令尽管去,铸成方丈镜你就是大功一件,铸不成那是本王运气不好,与你完全无关。不过甭管成与不成,本王都算欠你一个人情。”
“嗨,王爷言重了!”
崔耕拱拱手,说道:“当初您帮下官澄清丽竞门造谣的事儿,下官就欠了您一个人情。后来您又帮我镇场子,让武壮秉公断案,下官又欠了您一个人情。说起来,还是下官欠您多一些呢。为王爷分忧效力,本是下官应当应分之事!”
这话说的漂亮,听得武攸绪眉宇舒展,嘴角都情不自禁浮起一抹笑意。
他大手一挥,道:“别人欠本王的,本王记不住!本王欠别人的,本王自己个儿忘不了!崔县令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