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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太多了,李二陛下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儿啊!
而且尽管找不出证据,但他始终认为这三人的死亡绝非这么简单,肯定是有凶手存在的。
他想来想去,这件事儿该怎么收场呢?
这时,一名擅于揣摩圣意的官员提醒道:“陛下,臣觉得此事颇为离奇,这凶手肯定存在的!您想啊,这三名考生并非贡生,而是由县学保举来长安参加礼部试的生徒。按照往年惯例,若是这三名生徒的资格一旦空出,势必有人要补全进去。现在他们三人死了,谁才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啊?肯定是那些没有通过州县考试的学子啊。所以臣觉得,有嫌疑的肯定是那些对志在科举,却因州县试没有考过的学子!”
对啊!
李二陛下眼睛一亮,猛拍大腿,大呼道,没错没错,这作案动机不就有了吗?
那个揣摩圣意的官员又道:“而且臣认为所有人都没有嫌疑,就是最大的嫌疑!说明凶手并非一个人,说不定是好几个人,只是他们掩藏得太好,没有被查出罢了!”
所有人都没嫌疑,就是最大的嫌疑?
李二陛下又是眼睛一亮,草,这句话牛逼啊!
不过很快他便郁闷道:“爱卿啊,这案发现场找不出蛛丝马迹,这审讯结果也是铁板一块,最最关键的验尸报告也说三名考生死于自然死亡。朕该怎么才能找出真凶呢?”
官员眼珠子一转,道:“单独找出真凶肯定是不可能了,既然他们没人站出来承认,索性就将清源县所有的学子都抓起来,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不是?”
这馊主意立马遭到了在场所有官员的反对,就连魏征都撸起袖子上场,点草了这名官员的祖宗,喷了李二陛下一脸唾沫星子。
不过李二陛下这回却没听魏征的,而是难得刚了一回,并亲自下旨:“将清源县学所有学子、还有学正教谕包括在县学里面打酱油的更夫,做饭的厨子都抓起来,若是没有凶手站出来承认,无疑,这些人便是真凶。然后统统发配到边塞喂马!”
这是登基以来,李二陛下发出去最二逼的一道旨意。
没办法,他也是被真真儿气到了,再者加上他已经将清源县令、泉州刺史都处理了,这个时候已经是骑虎难下,不可能站出来认错,说自己办错了!
当圣旨下到清源的时候,简直是哀嚎一片啊!
那五名取得贡生资格,眼瞅着就要参加科考的学子,自然是无妄之灾。
至于那些没有资格成为生徒,也没资格成为贡生的县学学子,足有六十多人,更是稀里哗啦哭成一片,尼玛的,连科考都没机会,怎么还要受这种罪过?
最无辜的还是县学里那几位白发苍苍的学正教谕,还有打酱油的更夫、厨子,他们是真冤啊,连半点作案的动机都木有,就跟着吃挂落了。
五名贡生,六十多名普通县学童生,还有县学里的学正教谕一干人等,约莫有八十多人,被捆成一条长龙押解在清源县的大街上,齐呼苍天,山呼冤枉,那场面是相当之壮观!
就在这些人即将押解出清源县时,突然五名贡生中的一人暗中解开自己的缚绳跑到了城门楼子上,大呼:“凶手便是我,莫要冤枉他人!”
霎时,场面肃静了下来。
一名负责押解众犯的长安官员见状,一边让军士控制现场,一边抬头看着城楼上那贡生,问道:“当真?”
贡生凛然而立,郎朗道:“事关性命,还能作假?我因他们无需通过层层考试便可以直往长安参加会试,心生嫉妒,趁夜将他们害了!天子圣明,岂能因某家一人之罪,降罪于这么多无辜之人?看看这些心存报效朝廷之念的年轻学子吧!再看看白发苍苍身子孱弱的师长吧!一人之罪,不应株连无关之人。此罪过,某家担了!”
此言一出,全场沸然。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名贡生绝对不会是凶手,只不过不忍心看这么多人遭受无妄之灾,仗义出来顶了这个罪名罢了!
城门楼下有不忍心者,纷纷劝言这名贡生,切莫冲动胡乱出头。
那长安官员又问:“那本官问你,你是如何让这三名考生死得如此离奇,连仵作都无法验出来?”
那贡生晒然一笑,摇头道:“此事你无需问,我也不必说,某家自会带进棺材中!”
俨然,他也说不出个子卯寅丑来。
言罢,他冲遥远的长安方向躬身一拜,高喊:“天子贤明,望不要株连无辜之人!某家一人之过,自有某家一人当!”
随后他整了整略显褶皱的白袍,正了正头冠,又看了看城门下的这帮人,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最后淡然笑之,猛地纵身一跃,当场摔死在了清源城楼下!
轰!
全场哗然。
在场被押解的六十多名学子,当场齐齐下跪,冲着这名贡生的尸首伏地拜泣。
县尉署中,姚度语调低沉地述说着陈年往事,崔耕则是越听心情越是沉重,最后有几分感慨地问了一句:“你说得这名贡生,应该就是佟家的人吧?”
姚度点了点头道:“是的,此人姓佟,名修远,正是当今佟家老爷子佟本善之父。贞观九年,那个时候佟本善老爷子也不过七八岁啊!这佟修远以一己之死换来众人生,端得令人敬佩啊!若是没有他,唉”
“佟修远?好名字!”
崔耕暗暗点了一下头,继续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太宗皇帝是怎么办的?还有清源县学被撤,佟家人为何修学问却不入仕途,你赶紧都快些讲出来!你看这天,都已经黑透了,你再磨磨蹭蹭,可要到天亮了!”
第51章 佟府之所见()
佟修远之死,委实太过突然,负责押解的长安官员当场傻眼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暂停押解,将这些学子、学正教谕一干人等重新关进清源县南监,然后派出八百里飞骑火速返回长安,将今日之事回禀朝廷面呈李二陛下。
当飞骑返到长安,将此事禀入宫中,李二陛下也懵圈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这般刚烈的儒生?
李二陛下的心头仿佛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饶是他久经沙场,见惯了腥风血雨,刀起人头落,也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双手,轻轻抚住额额头,暗暗一叹,久久无语。
以一己之死换来众人生,佟修远这儒生是在舍生求义啊!
李二陛下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佟修远若是不死,不远的将来未尝不能成为魏征一样的臣子,一个敢于拼死谏言的直臣!
可惜了!
这时,送信的来使问道,接下来清源这批人该如何处置啊?
李二陛下虽说极度好面子,而且有时候会犯二,但他也知道自己在清源命案的处理上,绝对是草率了!清源的那些个学子教谕,他哪里会不知道都是些无辜之人?
尤其是佟修远毅然站出来顶下了这天大的罪名,正好让他有了台阶可下。
于是乎,他大手一挥,说了声:“既然真凶伏法,那将他们都放了吧!”
真凶伏法说出这个四个字儿时,李二陛下都觉得寒碜,真的是真凶伏法了吗?
尽管台阶是下了,佟修远也让他找回了面子。但李二陛下心里还是对这桩悬案抱有执念,三名生徒离奇死亡,还因此枉送了一名大有前途的贡生,向来要强的李二又怎会甘心?
让真正的元凶逍遥法外,这简直比让他生吞活咽了苍蝇屎还要来得难受恶心!
在第二天的朝堂上,他表面上以佟修远之死来宣告清源命案正式结案,暗中却继续让心腹的臣子派出人马来督办此案。
可是纵是明察暗访,直至秋季礼部试即将开始,这桩案子的元凶还是寻觅不到一丝的蛛丝马迹。
李二陛下不甘心啊,不过纵是如此,这桩悬案也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查下去了。
不过为了杜绝后患,他最后心一狠,直接将清源县学给撤掉了,此事即便遭到了当时多数大臣的反对,李二陛下还是执意为之。
没办法,找不到元凶,略有强迫症的太宗皇帝他总觉得要给自己一个交代,只得撤掉了清源县学。
自此,清源三名生徒的离奇死亡案,尽管看似已经破案,实际上却成了太宗、高宗两朝的一桩悬案,至今,凶手无踪。
至于佟家,虽说背了一个屈得慌的凶手之名,却赢来了清源县,乃至泉州境内的忠义之名。
也因为佟修远之死,自贞观九年以后,佟家子弟虽继续修学问,却从未一人求过功名。几十年来,佟家子弟在清源乃至莆田县的私塾中充任西席先生,所授学生不知凡几,正可谓是桃李满天下。不过至始至终,佟家子弟也是宁为人师,不入仕途。
“照你这么说,这桩悬案至今未破?”崔耕听完所有之后,一脸唏嘘地问道。
姚度道:“唔,这都过去了五六十年,早成了一桩无头公案。佟修远之舍生取义,成就了佟家在本地数十年不堕的名望。大人有所不知,佟本善老爷子虽无官身,亦无功名,但就是胡县令见了他,也得客气三分。佟家在本地的名望,可不是等闲人家所能攀比的。”
崔耕略有思索地沉默了片刻,道:“这么说来,只要能请的动佟本善老爷子出任本县学正,其他问题还真的能迎刃而解啊。”
姚度点头道:“没错,董县令给您支得这招,倒是高!不过佟家正因为佟修远之死,才自始自终闭门修学,宁为人师不为官宦。想要请佟老爷子出任本县学正,为县衙为朝廷效力,恐怕也是有些难度啊。不过有一点可以放心,佟家跟其他书香门第不一样,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三教九流,佟家都从来不会低看一眼。无论是僧道,还是乞丐,只要跟佟老爷子投缘,便能成为佟家座上宾。所以,大人的商贾酒贩出身,倒是无关紧要。只是如何能游说得动他老人家,恐怕要下点心思了。”
崔耕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回家吧,天色不早了!明日一早,我便亲自登门拜访佟本善!”
“啊?”姚度诧异地问道,“莫非大人已经想到了游说之法?”
崔耕摸了摸鼻子,略有轻松地笑道:“刚才听完整桩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便有了一点想法,现在经你这么一说,差不多能有主意了。走,散衙回家吧!”
随后,便与姚度一齐出了县衙,披着皎洁的月色走在清源的夜幕下,不消一会儿,便回了丽景坊家中。
一夜酣睡香甜。
次日崔耕来到县衙,照例应卯一番,然后简单安排了一番县尉署中的事宜之后,便身着常服去了座落在崇文坊中的佟府。
按理说,到了县尉署值衙,崔耕就该身着官袍公服。可也没是没辙儿,到现在吏部的官身文牒还没下来。而且清源县的县尉署是新增的,所以连他的官印和官袍都没有现成的,暂时只能穿着自己平日的袍衫来办公。
好在佟府所在的崇文坊就在县衙附近,稍稍走几步拐条巷子便能到。
崇文坊的地段,是整个清源县最好的地段,在县城中心,且离县衙极近,住得都是清源县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然宋温也不会削尖了脑袋,将自家的宅邸安置在这里。
到了佟府大门前。
崔耕上前轻轻叩了两下门环,大门应声而开。
一名差不多十七八岁的门房小厮走了出来,伸手一请道:“我家老太爷正在府中竹林里煮茶,请随我来!”
唔?
这种待客之道崔耕倒是第一次碰见。
但凡有客人造访,不应该是第一时间问对方“姓甚名谁,来找谁,所为何事”酱紫的吗?怎么是有人敲门,直接就将人领进去见主家呢?这小厮就不怕遇到歹人强盗,直接进来抢劫啊?
看着崔耕的模样,显然小厮已经猜出了他的心思,抿嘴一笑,道:“我家老太爷说了,但凡能认得我们佟府的大门在哪儿开,能叩环叫门的,就不是什么为非作歹的人。至于询问访音和来回通禀,我家老太爷也说过,无需如此麻烦,既然有事来寻,当见还得见,何必多次一举呢?
至于歹人叫门,进府劫财,这点别说我家老太爷从未考虑过,便是小的也不担心。因为佟家一不做生意买卖,二没良田万顷收租囤粮,向来只靠传道授业教人学问来谋生,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凡有点眼力见的歹人也不会抢我们家。就算真的遇见歹人来,我们也不怕!因为佟府忠义传家,若有歹人敢闯府劫掠,小的敢保证,他半步也走不出咱们清源县!”
嚯哦好大的口气,好足的底气!
崔耕从这小小的门房小厮身上看出了一股自信满满的气势!
一个小小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