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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看了那控鹤监秘记之后,也觉得自己该收敛点了,道:“准!”
狄仁杰继续道:“第三件事,微臣请陛下摒去张昌宗、张易之二兄弟。”
武则天为难道:“此乃朕之私事,国老不必过问。”
略顿了顿,又补充道:“朕宠幸张氏兄弟,非关私欲,实为身体。当年,朕侍奉先帝,生育过繁,血气衰耗,病魔时常缠身。沈御医曾有言:‘血气之衰,非药石所能为力,只有采取元阳,以培根本。狄爱卿不信的话,你看”
说着话,女皇陛下张开了嘴,以手点指道:“这两颗牙齿,就是朕宠幸了张氏兄弟后,新近长出来的。”
狄仁杰见状,还真不好再说下去了——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今天自己,逼得女皇胡说什么“采阴补阳,老妇生牙”了。再逼下去,人家能不翻脸吗?
他点头道::“陛下游养圣躬,也宜调节适度。恣情纵欲,必然害身。微臣当然知道,陛下不会像史上的秦,胡二皇后,恣意响了。但望您能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添男宠。”
武则天长松了一口气,说:“国老此言,乃是金玉良言,朕记下了。”
狄仁杰欣慰道:“微臣的第四个建议,就是请陛下勿枉勿纵,不查名实情,不妄动非刑。”
武则天道:“朕记下了。国老,还有吗?”
“没有了。陛下从谏如流,真乃千古明君是也!”
狄仁杰忽然站起,兴奋地道:“你我君臣龙虎风云会,几十年相知,微臣当真是不负此生。若有来世,微臣还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我我给您磕头了!”
“国老不必!”
武则天的话音刚刚响起,狄仁杰已经跪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微臣狄仁杰,辞别大周天子!”
然后,既然无声。
两行热泪顺着武则天的面庞滚滚而下,声音颤抖,道:“婉儿,你你代朕看看,国老他他怎么了?”
上官婉儿起身,轻触狄仁杰的鼻息,摇头道:“陛下节哀,国老他他去了!”
“天夺朕之国老矣!”武则天终于痛哭出声。
朝堂百官,自然也是一片哭声,有为痛失志同道合的朋友而哭的,有为逝去令人尊敬的师长而哭的,有为朝廷痛失栋梁而哭的,还有见女皇陛下哭泣,自己不得不哭,不敢不哭的
不管怎么说吧,现在悼念狄国老之死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刚被狄仁杰针对的张昌宗和张易之,都挤出了几滴眼泪。
做人做到这个地步,狄仁杰堪称虽死无憾!
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在人世间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刻终之后,武三思首先劝女皇陛下节哀,然后使了个眼色,让殿中侍御史维持秩序。
其实大家在朝堂上这么哭,很不合规矩,起码是“君前失仪”。所以,殿中侍御史的小黑账本一掏出来,人们就渐渐止住了悲声。
稍后,有殿前武士上来,把狄仁杰的尸体搭走,载回家中,自不必提。
李显趁着这个气氛,道:“润儿、蕙儿和延基的事儿,圣人能否看在狄相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
张昌宗马上反对,道:“狄国老的意思,是勿枉勿纵。现在充其量是不把他们立即仗毙了,却不是马上放人。“
李显怒道:“这种案子,密室私语,怎么可能查的清?”
张昌宗耸了耸肩,道:“那我管不着,查不清就一直关着呗。”
李显冷笑道:“然后呢?然后让圣人的重外孙一出世,就生活在牢狱之中。张常侍,你还真是一名大大的忠臣啊!”
“我”
张昌宗再强硬,也答不出一个“对”字儿来,看向武则天道:“那就请陛下任命官员,查明案情。”
武则天也深感此案棘手,往群臣中望去,丝毫没见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她叹了口气,道:“诸位爱卿,谁自动请缨,或者能举荐贤才,查明此案?”
“呃这”人们面面相觑,没人搭茬。
武则天一阵失望之色,道:“难道我大周天朝上国,人才济济,就没一个擅长查案的贤才吗?”
“”还是没人敢应声
武则天越发不满意了,道:“莫非我大周自狄国老逝去之后,贤才尽在乡野之间,朝堂上尽是尸位素餐之辈?
这话对于皇帝来说,就几乎相当于骂街了、
“”群臣面色尴尬无比,却依旧无声:一来,是这个案子的确不好查,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儿。二来,也是最关键的你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啊?查明了真相,必然会得罪一股无比强大的势力,甚至可能得罪日后的皇帝。
最后,还是武三思轻咳一声,化解了大家的尴尬,道:“启禀陛下,微臣举荐一人,可以查明此案。”
“谁?难不成是剑南道查访使崔耕?朕现在不想调他回来。”
“呃,三人证实,两人证虚。恐怕纵是崔查访,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查明此案。”
“嗯?不是崔耕?那你举荐的是何人?”
“国师胡超。”
武则天微微一愣,道:“他?国师也能查案?”
“那是自然。俗话说得好,举头三尺有神明。此案既然没有人证,那咱们就只能求神证。微臣以为,国师法力高深,定能沟通鬼神,查明此案。”
武则天原来喜欢祥瑞,一半是信这个,一半是政治需要。但是,越到后来,她对鬼神之事,就越来越深信不疑——若死后无灵,自己几年之后知觉全无,那也太可怕了!
所以,武三思这个建议虽然不合朝廷规矩,但她也没什么反感,唯一可虑者就是——
武则天道:“胡超大师,你果真能让鬼神查案吗?”
第630章 仙人要指路()
“阿弥陀佛!”
胡超想了一下,道:“让鬼神查案,也无不可。不过,微臣需要沐浴更衣三天,再连续做法一十八天。”
武则天道:“不知国师这个法术,可有个名目?”
“仙人指路。”
扑哧
尽管朝臣们大都惧怕胡超的权势,但听了这话,还是不少人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宰相宗楚客更是直接皱眉道:“国师,您是佛家的,咋这法术用了个道家的名目呢?”
胡超眉毛一挑,道:“阿弥陀佛,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宗施主,你着相了。”
宗楚客不以为然地道:“是本相着相了,还是你这和尚连僧道之别都分不清楚,那可不好说的很哩。”
其实,在场的朝臣中,有大学问的多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想处,不少人对胡超的佛学修为着实怀疑。但是,像宗楚客这么大胆的说出来的,还是头一次。
胡超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三教殊途同归,学到精深处,着实没什么差别。君不闻“老子化胡”之典吗?”
胡超此言一出,宗楚客对胡超的身份更怀疑了。
老子化胡说的来源如何,着实不可考。大概可以认为,是佛教刚传入时,为了便于人们接受,就宣称佛祖和老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当时的和尚,也可称为“道人”。
但是,到了后来,佛家逐渐做大,就对这段黑历史不承认了。他们不承认,道家就逼着他门承认,甚至专门写了一部老子化胡经,说佛祖都是老子点化的。
和尚们当然不干,因为这部老子化胡经,双方举行了无数次论战,甚至引入了朝堂的力量。
就在五年前,大周朝廷甚至直接下旨,宣称:“老君化胡,典诰攸着,岂容僧辈,妄请削除明知化胡是真,作佛非谬,道能方便设教。”
简单地说,就是大周朝廷承认这老子化胡经是真经。很显然,这个圣旨一出,道士们欢欣鼓舞,和尚们郁闷异常。
那现在问题来了,胡超一个和尚,怎么可能拿“老子化胡”来说事儿?那不成了欺师灭祖了吗?
这胡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宗楚客皱眉道:“不知大师可敢将这番言论,在洛阳沙门,宣扬一番?”
“够了!”武则天阻拦道:“国师学问高深,岂是你宗楚客所能测度的,退下。”
“可是”
“嗯?”
“微臣遵旨。”
宗楚客委委屈屈退下,心中对胡超的怀疑更深,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心腹,殿中丞梁达。
梁达道:“敢问国师,您这个“仙人指路”的法术,到底怎么使?”
胡超道:“贫僧先于一个大殿中,摆上一个一丈高的佛像,佛像手指向前,不远处就是墙壁,从上到下,分别写了“冤”和“罪”这两个字。然后,贫僧再将大殿的门窗俱用符箓封死,任何人包括贫僧都不得出入。”
梁达讽笑着打断道:“诶,这符箓也是道家的好吧,我明白,您这还是三道一家,您继续讲吧。”
胡超继续道:“然后,贫僧接连做法一十八日,再打开殿门,请诸位当面验看。佛像指的是“冤”,三位贵人就理应无罪释放。但若是“罪”呢,就可依律治罪!”
梁达道:“那佛像原本指的是哪?
胡超道:“罪”在“冤”下三寸,而佛像所指,又在原来的“罪”下三寸!”
“这可奇了,那佛像自己会动?”胡超傲然道:“当然,若非如此,又怎显贫僧法力高深呢?”
随后,又看向武则天道:“不知陛下可信贫僧之术?”
武则天点头道:“国师的法术,朕当然是信得过的。不过你做法之事,不耽误给朕炼长生不老之药吗?”
“陛下慎言,贫僧所炼之药,仅可延寿三百载,万无长生不老之理。呃至于时间么?陛下放心,此药三年必成,些许法事,不碍的。”
武则天颔首,道:“那就好,朕意已决,邵王李崇润等忤逆一案,就由神像“仙人指路”定夺。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一场风波并未过去,而是拖延到了二十一日之后。毫无疑问,胡超倾向哪边,哪边就会大获全胜。
至于真的信什么“仙人指路”法术的,还真的不多。而这些人中,很显然,并不包括张氏兄弟。
散朝之后,张氏兄弟把崔耕、郑愔、杨再思、宋之问等心腹叫到府内,好一阵商量。
直到现在,崔耕才明白,这胡超的来历极为神秘,连张昌宗都不知道他的跟脚。
在张昌宗的认知里,这就是一个游方的和尚,突然被武则天下旨,招进宫内制药,治疗眼疾。
还别说,最后武则天的眼疾还真被他治好了。最后,在朝堂上,武则天甚至要封他为宰相。要不是崔耕的一份奏章,歪打正着,这家伙都能成为韦什方第二了。
现在问题来了,胡超究竟是谁的人呢?总不能真是武则天做梦梦到的一个高僧吧?
张昌宗道:“他肯定不是本官的人,但是不是太子那边的人就不好说了。”
崔耕道:“绝不可能!陛下怎么可能让太子推荐的人侍奉汤药?”
“那他是谁的人?上官婉儿?高力士?武三思?武懿宗?”
崔耕微微摇头,道:“那就非下官所能知晓了。不过,我猜武三思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是武三思举荐胡超来查办此案?”
崔耕摇头道:“也不全是,只是一种直觉罢了。”
其实还有句话他没说出来,上官婉儿和高力士都表示自己和胡超毫无关系,武懿宗现在基本只顾贪污受贿,可不就剩下武三思了吗?
张昌宗道:“崔考功的直觉,本官还是信的过的!武三思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本官和太子斗,他渔翁得利吗?没问题,到时候,无非是各凭手段罢了。”
张易之眼前一亮,道:“如此说来,武三思一定会让邵王等人之罪做实了?”
张昌宗阴恻恻地一笑,道:“嘿嘿,虽不中亦不远矣!”
第二天,太子东宫。
形势紧急,崔耕不得不冒着风险,和韦什方一起,拜望李显和韦后。
韦后此时比原来向崔耕求援的时候,可气定神闲地多了。
听完崔耕的推测之后,她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道:“若那胡超是武三思的人,倒也好了。本宫的两个孩儿,定能安然无恙。”
崔耕摇头,道:“微臣却不这么看,武三思狼子野心,时时觊觎着太子之位。很显然,他这次是要太子殿下和张氏兄弟结个死仇,三位殿下恐有性命之忧!”
“那怎么可能?”韦后摇头道:“武三思已经在太庙内发过毒誓,武李两家代代交好,怎么可能出尔反尔?退一万步说,即便他真要背誓,这里边还有他的亲侄子武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