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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耕心中一紧,赶紧高呼道:“上,大家快上,保护临淄王!”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
惠范和尚别看人品不怎么样,但是马上步下的功夫,可着实了得。
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以毫厘之差,闪过了两支雕翎箭。然后一抬腿,从鸟翅环得胜勾上摘下了马槊一条,与李隆基等人战在了一处。不但不露丝毫败相,还将三人死死压制。
紧接着几十名僧兵一拥齐上,将李隆基等三人全部生擒活拿。
眨眼间,自信满满的临淄王,就变成了阶下囚。
崔耕忍不住埋怨道:“你们漕帮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不上啊?这下可好,把临淄王都赔进去了。”
“这也不赖我们啊!”颜老头赶紧向崔耕见礼,无比委屈地道:“那番僧杀法骁勇,我等实在是打不过人家,怎么敢上前送死呢?”
“你这是认怂了?”崔耕哭笑不得地道:“那你女儿颜娇娇怎么办?”
“一切就都拜托崔京兆了。”
“好吧。”
无奈之下,崔耕使了个眼色,黄有为赶紧用火折子引燃了三支火箭,向天空射出。
慧范和尚见状,面色微微一变,道:“怎么?莫非你们还有援兵不成?”
“然也!”
崔耕在众将的保护下,催马向前,道:“本官乃新任的京兆尹,崔耕崔二郎。查你慧范和尚,掳掠良家女子,囚禁临淄王,实在是罪大恶极,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听候本官发落!”
惠范和尚嘴角微翘,道:“束手就擒?算了吧,莫做春秋大梦了。崔耕,别人怕你,我慧范可不怕你!要想治本座的罪,你去请份圣旨来。”
“哼,本官乃陛下新任命的京兆尹,捉拿你一个番僧,哪用得着请旨?至于太平公主那么本官日后,自会给他一个交代。”
“哦?看来你崔耕是不掉棺材不落泪了?”
“本官看你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好,那咱们就手底下见个真章!”惠范和尚大手一挥,道:“儿郎们,上!给本座捉拿京兆尹崔耕。出了什么乱子,本座兜着!”
“喏!”
那帮子武僧知道自家主持的跟脚,可不管什么京兆尹不京兆尹的,应了一声,齐往前闯。
“走!”
崔耕暂避锋芒,拨马就走。
漕帮这边是吃惯了天王寺的亏的,知道打不过人家,也不抵抗。跟着崔耕一块儿逃命。真难得,在这种情况下,队形竟然没散落多少。
众僧兵耀武扬威,紧紧追赶。
“杀!莫让贼子跑了啊!”
突然,一阵清脆的女声从僧兵的后方传来,却原来是封常清带着三百女兵到了。
五里路对骑兵来说转瞬及至。封常清来得稍微晚一点,不用问,是在等最佳的时机。
现在,惠范手下的僧人兵刚刚过了灞桥,整好被封常清断了退路。紧跟着,漕帮的人看出了便宜,回身反击,非常完美地包了这些僧兵的饺子。
没错,这些僧兵是战力不凡,但那得分跟谁比。崔耕这三百女兵,比之朝廷精锐都毫不逊色,惠范手底下的僧兵就大大不如了。
功夫不大,几十名僧兵被当场斩首,其余人等尽皆跪地请降。
李隆基主仆当然也被放了出来。
此时的李隆基,直感到憋屈无比。
他心中暗暗琢磨,好么,我废了半天劲,又是跟绑匪套近乎,又是不顾身份偷袭,最后还无比屈辱的被俘了。最郁闷的是,人家漕帮托我办的事儿还没办成。
反观人家崔耕崔二郎呢?身正道直,完全循着正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此事解决了。
二者一比,高下立判。
漕帮最终会感谢谁?当然是崔耕崔二郎啊。
哦,合着我不远千里来到灞桥,大晚上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衬托崔耕的英明神武,让他大收漕帮之心啊!
这也就罢了,最忍无可忍的是,我还得谢过崔耕的救命之恩。这真是何苦来哉?
李隆基拿崔耕没办法,越想越气,最终,眼睛往四下里一寻么,目光落到了慧范和尚的身上。
李隆基向崔耕进言道:“这慧范和尚不仅罪恶多端,还胆敢冒犯崔京兆你的虎威,实在是不知死活。不如,现在就结果了他,以儆效尤!”
这就是动私刑了,为朝廷律法所不容。不过,崔耕报一个惠范和尚“拒捕殴差”,把他宰了。时过境迁,谁能挑出毛病来?
漕帮帮主颜亮也对这个天竺和尚恨之入骨,道:“崔京兆放心,我们漕帮的人,绝对手口如瓶。”
“这样啊”
崔耕眼珠乱转,还真有些意动。
无它,这惠范的家产,在一千万贯以上!如果把他宰了,这些钱财可就绝大部分是自己的了。武则天也没这么随时能动用的资金啊!
崔耕这副表情,当然瞒不过惠范和尚,他吓得赶紧大呼道:“莫杀我,莫杀贫僧啊。崔京兆,你若杀了我,后患无穷啊!”
“切,什么后患无穷?”崔耕不以为然地道:“莫非太平公主,还会为了你,找本官的麻烦?你们多少年没见面了,公主能不能记得你,都不好说。”
“不不是太平公主1”
“那是谁?”
“是陛下,是当今天子啊!”惠范扯着脖子喊道:“我伺候过当今天子,得了免死金牌一面,就供奉在天王寺的大雄宝殿!不信的话,你们去天王寺看啊!”
李隆基闻听此言,直吓了个小脸蜡白。他没办法不害怕啊,刚才他可是指名道姓要杀惠范的。
惠范一个过了气的男宠,当然拿崔耕没啥好办法。君不见,崔耕把张氏兄弟,都收拾的没脾气吗?但是自己呢?自己并不为当今天子所喜,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焦急地看向崔耕道:“崔京兆,您说该怎么办?这个慧范和尚,咱们到底是杀是放?”
第685章 漕帮不简单()
崔耕犹豫道:“且容本官仔细思量”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共享男宠的事儿史有所载,再加上随时可以验证的免死金牌,崔耕对惠范的身份毫不怀疑。
但到底如何处置慧范,他可就为难了。
放了?无疑是树了一个强敌。这个慧范和尚既和女皇陛下不清不楚的,又富可敌国。他若缓过劲来,肯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不放?现场一千多号人,怎么保密?但凡有人一报案,张氏兄弟还不如获至宝?视女皇陛下的免死金牌如无物,自己可就死定了。
到底该怎么办?
“崔京兆,且听老朽一言。”
这边崔耕犹豫不决,那边漕帮帮主颜亮可着急了。无它,惠范脱困后会先对付谁?不是位高权重的京兆尹崔耕,不是天潢贵胄李隆基,必须得是作为软柿子的漕帮啊!
颜亮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请崔京兆将这慧范和尚乃至天王寺众僧兵,就地正法,一了百了。只要您答应了此事,我们漕帮上下,唯您的马首是瞻。”
宋根海不屑道:“愿意为我们崔大人效力的多了,缺你们漕帮的这大猫小猫三两只吗?”
颜亮看向李隆基,颇为自傲地道:“若我们漕帮自卖自夸,崔京兆可能会将信将疑。不如就请临淄王,介绍一下我们漕帮的真正实力吧。”
李隆基此时心里都在滴血,暗想,自己千辛万苦瞒这朝廷来到灞桥,甚至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搀和漕帮和天王寺的事儿,不就是想把漕帮收服吗?现在可好,非但没达成目的,还得亲手把漕帮拱手送上。
然而,形势比人强。他再不乐意,因为怕慧范和尚报复,还得把漕帮的情况如实相告。
原来,眼前这些人,只是漕帮三天内能集结的青壮罢了。漕帮真正的实力,却是遍布天下的帮众。
这些帮众除了各码头的搬运工、拉船的纤夫之外,就是船工。
这些船工,每年四月从家中起行,六月抵达扬州,在扬州将当地的粮食装船北行。八月经由淮河进入汴河,十月到达黄河河口。
其时正是黄河水最为泛滥的时候,使船只通过三门峡天险成为了可能。船工们冒着生命的危险,经黄河,通过渭水,于十一月下旬抵达长安。
现在船工们还在路上,漕帮才被天王寺的和尚欺负的没脾气。要不然,破船还有三斤钉,四五千人的漕帮,没那么容易对付。
崔耕听完了,疑惑道:“等等,按临淄王你的意思,是每年十月间,漕船才可能通过三门峡天险。那这些船,怎么回扬州呢?”
“没法回去。”李隆基苦笑道:“所以,漕帮每年都是在扬州买船,灞桥卖船。以至于漕粮的价格,有斗米斗钱之称。”
崔耕惊讶道:“斗米斗钱?这么贵?”
颜亮插话道:“虽然斗米斗钱是夸张之语,但四五十文总是要的,年景不好的时候,就要到七八十文了。”
崔耕换算了一下,沉吟道:“那就是一石米一贯钱,可真够贵的。若是运来了漕粮,朝廷不肯收怎么办?”
这话问到了关键之处,长安的米价,可远到不了一石米一贯钱,只能是朝廷为了稳定物价,做这个冤大头。
颜亮介绍道:“原来运漕粮的是朝廷大军,谓之“漕丁”,费用居高不下。斗米斗钱之称,就是那时候传下了的。后来,户部侍郎钱唯理上书朝廷,改良漕运,才有了民间运粮之举。朝廷规定,若想转运漕粮,必须得先取得户部所发文书。所买的粮食,只能来自扬州太平仓。换言之,我等漕帮之人临行之前,就已经和官府商量好价格和数量了。”
崔耕沉吟道:“就算漕运制度再严密,若漕帮若勾结官员,上下其手,每年赚的钱财,恐怕东海龙王都要动心啊!”
颜亮苦笑道;“以前我漕帮的确风光,户部管理漕粮的主事,也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肥缺;。只是陛下迁都之后,漕运在朝廷眼中可有可无,我漕帮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只能勉强维持而已。”
崔耕明白,即便“勉强维持”,以拥有四五千子弟的漕帮实力,也端的不可小觑。
那么,由此可见,与漕帮为敌的天王寺,实力也相当不小。
他想了一下,看向慧范道:“漕帮实力非凡,本官真是动心的很哪。大和尚,如果你拿不出来比整个漕帮更大的利益。那说不得,本官可要杀人灭口了!”
慧范和尚眼珠乱转,道:“贫僧有千万贯家财,愿意献与崔京兆。”
“哼,杀了你,那些钱财还不都是本官的?”
“贫僧可以在陛下面前,为崔京兆美言。”
“有张氏兄弟作梗,你现在能否见得着陛下都不好说,下一个。”
“下一个,下一个”惠范心思电转,忽然眼前一亮,道:“贫僧在长安有些势力,应该能对崔京兆有所帮助。”
崔耕不以为然的道:“长安四大帮派,本官没听说过有天王寺这么一号。”
慧范道:“那不一样啊!在长安,小僧做的都是正经生意。所以,不入四大势力之列,其实论起真正的实力来,贫僧绝不在那四大帮派之下。”
“正经生意?”
“的确是正经生意。小僧的父母,是天竺贵人。五十年前,他们为避天竺之乱,带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来长安定居。几十年来,我家的生意就遍布全国,才有了这千万贯的家资。
崔耕原本还以为,这慧范阳是借了太平公主的实力,巧取豪夺,才有了这千万贯的家财呢。现在才明白,人家惠范和尚的祖上,本来就留下了巨额财富。
他疑惑道:“那你为何又出家为僧了呢?”
“小僧自幼体弱多病,家父怕我难以养大,就让小僧入寺修行,以求得佛祖的庇佑。只待小僧成年之后,再还俗继承家业。只是,小僧天分甚高,被天王寺主持收为衣钵传人。后来,我那师父死了,我继位为新的天王寺主持,也就懒得还俗了。”
崔耕道:“看来,你在长安城内的产业,都是你家先人所留了?”
“确实如此。其实,小僧以前一直循规蹈矩,精研佛法,不敢做丝毫逾矩之事。只是后来,因为小僧和太平公主乃至陛下有一番际遇,才不知天高地厚,蓄养僧兵,做了一些错事。现在小僧愿意痛改前非,还请崔京兆大发慈悲,饶了小僧这一次吧!”
言毕,惠范和尚把头磕得如同鸡喯碎米,功夫不大,额头上就是鲜血淋。
崔耕心中一动,道:“你这些年,身上可有命案?”
“小僧不敢,绝对没有!”
“那颜娇娇被你绑架,清白可曾有损?”
“绝对没有。”
“这个啊饶了你也是不行。”崔耕沉吟道:“但是,空口无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