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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这番话也只是对群臣们有效果罢了,对于女皇陛下本人却是毫无用处。
她为了一句谣言,能对亲孙子下得去手。如果能顺利解决六诏之事,又岂会在乎亲孙女儿的死活?
吐蕃使者悉熏热当然也明白这点,冷笑一声,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之言而已,本使者不屑置辩。现在,只问大周天子一句话,我吐蕃请和亲,愿与大周结为秦晋之好,不知大周天子能否答应?”
武则天沉吟道:“朕以为”
“陛下不可啊!”崔耕没办法了,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崔爱卿”武则天语重心长地劝道:“朕知道你对太子忠心耿耿,不愿意让安乐公主远嫁吐蕃受苦。但是,国事为重,私事为轻,不可因私废公啊!”
“臣阻止安乐公主嫁给吐蕃赞普,正是一心为公!”
武则天面色微沉,不悦道:“朕却是听不出来。”
本来么,就是吐蕃真的怕了大周,也不是不能下嫁公主嘛。在这年头的观念中,崔耕还真是属于没道理的一方。
崔耕心思电转,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得硬着头皮道:“就算公主要嫁吐蕃赞普,也得嫁个活的吧?现在吐蕃赞普远征六诏,兵凶战危谁敢言必胜?万一战死了呢?就算他胜了,那地方疫病流行,万一得病死了呢?就算没死,万一国内趁机叛乱呢?不如等他退了兵,再谈和亲之事。”
“你就不盼着点好的?”悉熏热直气得肝儿颤,道:“哪就那么多意外?我吐蕃赞普得天庇佑,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我看你分明是不想安乐公主嫁我吐蕃,想出来的借口!”
“哼,你们吐蕃赞普得上苍庇佑?那他为何幼年继位啊?他老爹活了几岁?”
崔耕逮住悉熏热的错漏一通狂喷,双方唇枪舌剑争个不停。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事儿是崔耕不大占理。
最后,老宰相张柬之实在看不下去了,道:“启禀陛下,和亲之事,关系重大,不如容后再议?”
武则天也不好太不给崔耕面子,点了点头,道:“悉熏热!”
“在!”
“请暂且去金亭馆驿休息。关于和亲的事儿,朕寿诞之日定然会有个交代。”
离着武则天的八十大寿,只有二十来天了,悉熏热稍微一想,就点头答应。
这事儿对崔耕来讲,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首当其冲的是,武则天原本打断给他加个“同鸾台阁平章事”的衔儿的,现在改主意了。最终,在武则天的旨意里,只是把武懿宗的雍州府撤了,让崔耕做了名副其实的京兆尹,秩三品。
对此,崔耕也表示理解,现在自己就反对李裹儿和亲。当上宰相之后,武则天岂不会更难推动此事了?
但是,他理解武则天,人们却不理解他。
一时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说崔耕反对和亲,以至失了圣眷的小道消息漫天飞。
甚至有人,无比恶毒地道,崔耕之所以不想让李裹儿和亲,是因为对李裹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儿。君不见,无数人见过,李裹儿曾经和他共乘一马吗?
李显一家倒是挺承崔耕的情,毕竟谁都不想李裹儿远嫁吐蕃受苦。然而,没什么卵用。甚至李显都暗中传话给崔耕,还是莫管李裹儿和亲的事儿了,还是宰相之位比较重要。再说了,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能拦多久呢?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间,武则天的八十整寿到了。
朝中诸官员,各外邦使臣,都要入宫为武则天贺寿。安乐公主李裹儿的婚事,也要在这天有个定论。
崔耕经过这么多天的考虑,还是没想出什么阻止和亲的好办法,一脸郁闷地往皇宫方向而来。
第734章 无人能理解()
长安宫城,大明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万岁!”
双拜稽首、舞而蹈之、献上贺礼群臣乃至万国使节好不容易把贺寿的程序走完,山呼万岁,各自归坐。
然后,武则天就该赐宴,并招山车、旱船、走索、丸剑、杂技、角抵等艺人上殿献技了。
可正在这时,吐蕃使者悉熏热出班跪倒,道:“外臣有本启奏!”
武则天早有心理准备,淡淡地道:“讲!”
“值此陛下八十大寿之际,我吐蕃愿以骏马千匹,黄金两千两,求娶大周安乐公主李裹儿,还望陛下允准。”
武则天道:“贺礼倒是好说,但安乐公主乃朕的亲孙女,太子的掌上明珠,你吐蕃赞普何德何能,要迎娶她啊?”
其实,这是套话。其目的就是,要悉熏热捧捧赤都松赞。总不能吐蕃一提亲,大周就允了吧。就是平民百姓家,也不能光看对方的聘礼啊。
悉熏热道:“启禀陛下,我吐蕃赞普赤都松赞,年幼之时,曾刀砍野猪,以脚绊拴扣野牛,抓捏虎耳,人皆以为神明转世。长大之后,更加英明神武,翦除权臣论钦陵,总览朝政,国人信服。如此人物,实乃当世之人杰也足配公主!”
武则天点头道:“好,既如此,那朕就”
“陛下,万万不可!”崔耕还想做最后的努力,道:“赤都松赞算不得什么人杰。他年幼之时的那些事儿,死无对证,还不是任他自吹自擂?至于他长大之后除掉论钦陵,更是自毁长城之举,真亚如赵王杀李牧,秦二世杀蒙恬。如此一个昏君,怎配娶我大周公主?”
到了现在,悉熏热当然知道,一直反对这场婚事的崔耕是什么来头。
他大怒道:“好你个崔耕,竟敢如此辱我吐蕃赞普!陛下,这到底是您的意思,还是大周朝廷的意思,您可得给我个交代?!”
“给尼玛的交代啊!”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快步上前,飞起一腿,就把悉熏热踹翻在地,道:“崔京兆说得哪点不对?赤都松赞残害忠良,他还有理了不成?”
这汉子的劲儿还真不小,悉熏热被踹了一丈多远,不仅腹部剧痛,连额头都磕破了一脚,满脸鲜血淋漓。
悉熏热好不容易爬起来,定睛一看,咬着牙,道:“论弓仁,是你?”
“不错,正是某家!”论弓仁脖子高昂,道:“本将军打你,你不服怎么的?”
“我”悉熏热深吸一口气,道:“乱臣贼子,我跟你没话说!”
继而,看向武则天道:“陛下,您就眼睁睁地看着外臣受此羞辱?这就是大周对吐蕃的态度?”
“这”
论弓仁把悉熏热打成这样,到底如何处置,武则天也颇为为难。
一来,悉熏热当庭受辱,的确要给吐蕃个交代。要不然,也太对不住大周天朝上国的名头了。
二来,大周招降论弓仁,就得给人家庇佑。总不能真的承认,论钦陵就是吐蕃乱臣贼子。再者,大周以孝治天下,论功仁为了老爹的名誉打了吐蕃使者,貌似还真没毛病。
这可咋办?
正在这时,武三思看出了便宜,道:“微臣以为,千错万错,都是京兆尹崔耕之错。”
“嗯?此言怎讲?”
“原因有三:其一,崔耕为论弓仁之师,论弓仁今日如此无礼,崔耕难辞其咎。其二,崔耕今日在吐蕃使者面前辱及吐蕃赞普,犹如当着儿子的面,侮辱父亲,着实无礼。”
“那第三呢?”
“崔耕为了一己之私,屡屡阻止我大周与吐蕃和亲,其心可诛!”
这话无疑是暗示崔耕和李裹儿有私情,所以才不愿意让李裹儿远嫁吐蕃。
李裹儿道:“什么叫一己之私?梁王,你把话说清楚?奴和崔京兆怎么了?”
武三思不屑,道:“哼,贤侄女,什么叫说清楚?你想听,本王还怕脏了这张嘴呢!”
武则天却不能任由这俩人发挥下去,面色一沉,打断道:“安乐公主退下!”
“是。”有打死李重润的例子在先,李裹儿可不敢捋武则天的虎须。
武则天复对武三思道:“梁王,既然崔耕有三错,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呢?”
“崔京兆乃朝廷重臣,如何处置,或者朝廷共议,或者陛下乾纲独断,微臣不敢置喙。不过,今日情况特殊还请陛下将其逐出大明宫,待和亲事了,再从长计议。”
武则天想了一下,道:“好,就依梁王所奏。来人,把崔爱卿请出去。”
“喏!”
顿时,有殿前武士上来,道:“崔大人,请吧。”
众目睽睽,被赶出宫外。对吐蕃使者倒的确是一个交代了,但对崔耕来讲,却无疑是一个奇耻大辱。
更严重的,今日事毕,不知有多少人要弹劾他。恐怕就是宰相张柬之都不会护着他——崔耕这种无谓的坚持,在众人看来,很明显是不占理啊。
崔耕只觉一股郁闷之气,郁结于胸,一边走出,一边道:“让安乐公主和亲吐蕃,朝廷必定后悔!举世皆浊我独清兮,众人皆醉我独醒,本官去了!”
武则天好悬没气乐了,道:“你崔耕以为自己是三闾大夫屈原么?那朕成什么人了?来人,快把他赶出去!”
原来武则天的语气是“请出去”,这次是“赶出去”,那殿前武士可就不客气了,推推搡搡,道:“走!走!快走!”
崔耕步履蹒跚,一个趔趄,好悬没摔倒在地上,无比狼狈。
悉熏热哈哈笑道:“我吐蕃可汗,才配得上大周第一美人,你崔耕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崔耕咬着牙,道:“恐怕就是这个败家赞普,消受不起啊!”
那殿前武士怕武则天怪罪,又是用力一推,道:“走!”
崔耕跌跌撞撞,继续往殿外走去。
身后大臣们的议论声不断响起:“崔二郎这是怎么了?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那安乐公主,岂是他所能染指的?”
“有了一个平阳公主不说,还打安乐公主的主意,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陛下没让他担任宰相之职是对的,这崔二郎还是缺乏历练啊。”
崔耕听了这些奚落,面色惨淡,心如刀割,渐渐走到了宫门处。
于此同时,武则天的声音传来,道:“诸位爱卿,对于我大周安乐公主,下嫁吐蕃赞普之事,谁还有异议?”
“臣无异议。”众大臣齐声道。
“那好,朕宣布,安乐公主”
蹬蹬蹬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随着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起,有个小太监快步走入了殿内,高呼道:“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姚州刺史曹俊波八百里急奏!”
“姚州?八百里加急?”武则天听了脸色微变,心中暗想:莫非是六诏之地出问题了?
第735章 崔大预言家()
少顷,高力士将那份儿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接过,递到了御案上。
武则天稍微看了一眼,就是面色一阵古怪,既像是高兴,又像是悲伤,还有点后悔。
最终,她叹了口气,道:“把崔京兆请回来吧。”
“喏。”
这回可好,崔耕还没出门儿呢,又被请回了座位上。
吐蕃使者悉熏热见此状况可傻眼了,道:“怎么能这样?崔耕如此辱我吐蕃赞普,岂能如此轻轻放过?”
“这个崔爱卿的事儿是小事儿,和亲的事儿才是大事儿。”武则天慢条斯理地道:“你们赞普,现在已经娶妻了吧?”
这事儿却是瞒不了人,悉熏热道:“确实如此。但那又如何?安乐公主仿文成公主例,与王后平起平坐。”
姚元崇多贼啊,通过蛛丝马迹就明白,女皇陛下得了奏报,六诏之地生了变动,她这是想收回刚才的话了。
当即,挺身而出,冷笑道:“果真是平起平坐?据说,吐蕃赞普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其长妃赤尊公主妒忿,出语曰:“虽云唐主女,尔我大有别,我先越户限,且是尼王女。我乃先事王,正室大为尊。正室不尊大,世法无真伪。虽正室为妃,侧室为妃嫔,故念为王来,嫡庶一决赛。”文成公主答曰:“名分次序嫡庶等,若能和谐胜同胞。”,不知可有此事?”
这是吐蕃流传的一个故事,其意思是文成公主到了吐蕃后,松赞干布的原配欺凌公主,声称自己为妻,文成公主为妾,嫡庶有别。文成公主委曲求全,表示咱们和谐共处,嫡庶之别没那么重要。
当然了,故事不是史实,颇多牵强附会之处。
总而言之,无论是文成公主还是后来的金城公主,在普通吐蕃人的心目中,都是极为正面的。在这些故事里,与她们做对的人,都是坏蛋,没什么好下场。
但姚元崇单独拿出这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