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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叔?”
陈子昂遍筛了一下县衙中的人选,愣是想不起这个人来。
崔耕一脸怪色地问道:“县尊大人,您说得不会是在内宅里负责您一日三餐的那位老仆吧?”
“正是!”
胡泽义颔首笑道:“安叔是本县家中的老人了,当年还当过我父亲的书童,也算识文断字。而且为人忠厚可靠,由他出任户曹吏一职,放心的很呐!”
“嗤”
崔耕忍不住轻笑一声,揶揄道:“胡县令您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啊,连你家老仆都好意思推举出来当本县的户曹吏。一番良苦用心,下官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崔二郎你莫要在这说风凉话。你这是在暗讽本县用人唯亲?”胡泽义又见崔耕挖苦,立马恼了。
崔耕道:“我的县令大老爷唉,您推举谁不好,推举这么一位老人家。您家这位老仆就算忠厚可靠,就算识文断字。可他老人家今年高寿?估摸着快七十了吧?而且这位安叔我可是打过交道,年纪大不说,还耳背让这么一位年近七十还耳背的老人家出任户曹吏,这,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
陈子昂一听崔耕这番介绍,对胡泽义推荐的这个人选瞬间无语,简直不敢苟同啊!
胡泽义见崔耕不留情面的道出实情来,脸上也是臊得慌,怒斥道:“那你说现在县衙中还有什么适合的人选?”
崔耕心里早有了人选,趁机说道:“那我举荐一个?”
陈子昂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说来,毕竟他初来乍到清源县,还没来得及做功课,什么都不了解,对于人选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等!”
胡泽义仿佛回过味儿来,突然眼神精明了起来,冷笑道:“敢情崔县尉这么竭力反对本县的举荐,原来是心中早有了人选呐?嘿嘿,崔县尉啊崔县尉,你这才上任多久呐?先是革职了原仓曹吏何敬奎,让姚度身兼两曹,现在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安插自己的人来接任户曹吏了?”
“呃”
显然,胡泽义的突然醒神儿也崔耕意外了一下,不过既然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那就挑明了吧,说道:“县令大人言重了,下官身为清源县尉,统判六曹,自然有权推荐合适的人选来出任户曹吏,不是?”
胡泽义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过你现在连城南羊牯坊的命案都还没解决,杀人真凶还没缉拿归案,哪里还有心思来搀和户曹这边啊?依本官看,你还是安心破你的羊牯坊命案吧。”
崔耕道:“查案缉凶,下官自是责无旁贷,但户曹亦归下官统判,举荐户曹吏人选也是下官的职责。县令大人多虑了!”
胡泽义揶揄道:“本官就是担心崔县尉贪多嚼不烂呐。”
崔耕道:“嘿,崔某没什么长处,就剩在年纪轻牙口好,再难啃的骨头崔某都能啃下,所以户曹吏的人选就不劳烦县尊大人操心啦。”
“呵呵,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崔县尉,既然你说查案缉凶责无旁贷,又自诩这般有本事,那本官限你十天内告破羊牯坊命案,否则自会将此案上报泉州府衙的冯刺史!”
胡泽义面色一冷,沉声道:“若是十天内还无法缉拿到真凶,呵呵,到时候冯刺史也会质疑你这个清源县尉的能力了!”
言下之意,十天之内破不了案子,他这个清源县尉也要当到头了。这显然是胡泽义乐于见到的。
妈的!
崔耕心里再次问候了胡泽义家中的全部女性,暗道,就算羊牯坊没发生命案,你这老小子不也天天惦记着让我滚蛋吗?呵呵,羊牯坊命案一旦无法告破,我就不相信这你老小子会不借机阴我一把!
左右都是死,崔耕也只得挣着脖子,硬气道:“十天就十天,不过十天内我若是破了羊牯坊命案,还请胡县令不要再质疑崔某这个县尉的能力,也不要再干预下官的统判六曹之权。”
“嘿嘿,本官早就说了,县尉统判六曹,这是你的职权,本官是那种专权揽权的人吗?”
胡泽义见崔二郎进坑,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笑道:“十天内你若是能破了羊牯坊命案,这清源县尉一职你完全当得嘛!至于什么户曹吏人选,你自然也完全有资格推荐嘛!”
“好,一言为定!今日,陈县丞便是见证!”
说罢,崔耕冷然转身,出了公堂。
目送着崔耕出了公堂,胡泽义不屑地哼哼道:“十天内破一桩命案?还真是大言不惭!”
陈子昂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正得意洋洋的胡泽义,叹道:“想要在十天的时间里破案?还是一宗目前毫无线索的命案!恐怕便是前不久刚拜相的狄大人也不敢说这话啊!端毅,你这有些强人所难啊!”
端毅是胡泽义的字,他与陈子昂是同年进士,私交不错,所以公众场合陈子昂与他都是官位相称,但私底下二人却是以字相称。
“跟我作对,呵呵,这是他自找的!”胡泽义冷笑连连。
第69章 仵作新发现()
黄昏,暮鼓沉沉,又是一日放衙时。
“冲动啊,县尉大人,您实在是太冲动了!”
县尉署中,姚度已经是第八次苦口婆心地重复这句话了。
“是啊,县尉大人,姚士曹说的极是,胡县令勒令十天内破案,这明显就是要刁难大人您呐!”说话的是捕头宋根海。这厮如今在县衙中的位置也很尴尬。
之前宋温与他虽为叔侄,但一向就不怎么瞧得上他,所以叔侄俩真没什么感情可言。后来宋根海为保住捕头的位置,甚至跟他叔父宋温闹掰。以至于胡泽义那边,他算是彻底得罪了。
但崔耕这边呢?他虽然看似傻不愣登的,但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只是崔耕这个新县尉刚上任时的过渡性捕头,等着崔耕在县衙中站稳脚跟了,肯定是要重新换一茬的。因此这段日子以来,他玩命地向崔耕靠拢,无论是表态也好,还是做事儿也罢,他始终是跟着崔耕的脚步在做,办得妥妥当当。
可偏偏呢,崔耕就是没有给他过信号,一个彻底接纳他投诚的信号,对他和对姚度,崔耕显然更信任和重用后者。宋根海始终游离在崔耕的圈子以外。
这可是急得宋根海成宿成宿地睡不好觉。
今天他的叔父宋温又疯了,他与胡县令那头算是彻彻底底的没戏了!宋根海预感到,如果崔耕还不愿彻底接纳他,还不愿彻底信任他,恐怕他这个捕头真的只能成为一个过渡性的人物。
换做以往这个时间点儿,宋根海早就放衙寻欢作乐去了。但今天,他却一直呆在县尉署中,绞尽脑汁儿不断地为崔耕出谋划策,希望能让崔县尉感受到他宋根海的一片赤诚之心,是真的真的在投效他。
宋根海说完话看了看姚度,又看了看自己,暗生郁闷,娘的,这姚度当初也是跟着我叔父的,咋崔县尉就那么信任他哩?我这费心费力地替崔县尉干了这么多事儿,咋就一直隔阂着我哩?都是半路变节的叛徒,唉,这差距也太大了!
“姚士曹,宋捕头,你们说得本官都懂!”
崔耕轻揉着一筹莫展的眉宇,苦笑道:“可本官就算不应承下来,你们觉得胡县令会轻易罢休?呵呵,既然羊牯坊命案一日未破,他就有的是借口来刁难县尉署。以他小肚鸡肠的性子,现如今他能给县尉署十天的时间来告破此案,本官已经要烧高香了!”
“唉也是,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县尉大人明知前边是个坑也要跳啊!不然胡县令肯定又会想其他法儿来变本加厉刁难的。”姚度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宋根海虽然当上捕头是靠宋温的关系和私心,但好歹在县衙捕头的位置上干了有好些年头,对查案缉凶这种事情多少有些门道。
他现在见着崔耕一脸恼色,眼珠子一骨碌,凑上去低声道:“县尉大人,其实想要跟胡县令那儿交差,也不是没有办法!嘿嘿,属下倒是有个招儿!”
崔耕颇为意外地哦了一声,道:“什么办法,快快说来!”
宋根海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县尉署的门口,确定门窗都关严了,便悄声说道:“其实可以在街上抓个泼皮混混,然后带回南监严刑拷打一番,逼他签字画押。嘿嘿,反正那些个泼皮混混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平日里都是鱼肉乡里为非作歹的主儿,少一个不少!南监一通刑讯下来,皮开肉绽下卑职敢保证他乖乖地”
“刑讯逼供,找人顶缸?”
崔耕算是听不明白了,原来这孙子憋着这么个大招儿呢?
宋根海连连点头道:“嗯呢,以前泉州府衙上头催案子催得急了,胡县令久久无法破案,我叔父呃不宋温便让俺这么干来着。县尉大人放心,这种事儿俺熟!只要您点头,俺宋根海绝对帮大人办得妥妥的,保证不给大人留半点麻烦。”
显然,宋根海知道表忠心的最佳时机到了!
“咦,县尉大人,宋捕头这办法倒是行得通哩!”
姚度也面带窃喜,双眼冒着精光地附和道:“那种泼皮混混整日祸害乡里,牲口市一带就有不少泼皮混混,专门暗里敲诈外地来的商旅,这种败类少一个不算少!”
崔耕当即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胡县令明摆着盯着羊牯坊命案,这个时候咱们用强逼供,找来顶缸的,肯定正中他下怀。哼,到时候这顶缸的直接当着胡县令的面儿翻供,恐怕最开心的莫过于咱们那位老奸巨猾的县尊大人了!”
姚度道:“大人,若是担心翻供倒是不难,只要等着那泼皮混混签完字画完押,找个由头要了他小命便是!这种事情,对宋捕头而言应该不难吧?”
“不难不难,太小儿科了,”宋根海连声说道,“待他签字画完后,直接在南监里弄死他!若是胡县令问起,就说犯人自知犯下命案难逃一死,在南监里寻了短见。或者说,犯人夜里趁着狱卒大意之时妄想越狱,直接被俺们的人要了小命!以前也这么干过,保证不给县尉大人您添麻烦。”
擦,这俩孙子!
崔耕暗里心惊了一番,狗日的,这也太狠了吧?姚度一介文弱书生,这种事儿说得却是这般轻松自如,宋根海更是干得那般驾轻就熟,你妹啊,这县衙里各式各样的门道,水也太深了吧?
尤其是听着宋根海说,胡泽义以前没少暗中交代宋温干此类事时,崔耕想着胡泽义那张伪善的嘴脸,整天故作清高自恃读书人的模样,这狗东西,还真是人面兽心的老畜生啊!
“不行!”
崔耕第一时间拒绝道:“甭管以前宋温在的时候,他是怎么干得。也不管胡县令干过多少这种事儿。到至少到了这儿,以后谁也不许干这种阴损折寿的缺德事儿!那些泼皮混混平日的卑劣行径固然可恶,但他们的性命也轮不到我们这般糟蹋!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怎么能任由县衙草菅人命?”
说到这儿,崔耕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根海,训斥道:“宋捕头,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破案的,也不管你以前在宋温手底下干了多少阴损的事儿,但既然你在我手底下办案听差,那就由不得你胡乱查案,甚至糟践他人性命!我是我,胡泽义是胡泽义!同理儿,我的人,跟他胡泽义的人是两码子人!”
“唉,唉,县尉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不敢了,再也不敢胡乱查案破案了!”
宋根海见自己拍马屁还拍到马蹄上了,一阵尴尬汗颜,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连称不敢。
突然,他惊咦了一声,有些错愕地看着崔耕,喊道:“县尉大人,您刚才说‘我的人’?这么说,俺宋根海以后就是县尉大人您的人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
崔耕皱着眉头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你不是我的人,是谁的人?以你这几年来在捕头位置上干得那些个缺德事儿,不是我的人,本官能让你继续留任呆着?难不成你这些日子对本官都是阴奉阳违,表里不一,言不由衷?”
“呃,不是,不是,不是!”宋根海一喜一惊,吓得腿都快软了,连连摆手,“卑职最近时日对大人您可真是忠心办事呐!”
“还有你,姚度!”
崔耕不再理会宋根海,将眼神落在姚度身上,提醒道:“本官给宋根海的那些话,也一字不动全部送于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姚度到底是读书人,比宋根海这种粗人多了点羞耻心,被崔耕这么一说,有些汗颜地垂下头来,无言以对。
笃笃笃
突然,一阵拍门声从县尉署响起。
崔耕示意宋根海去开门,见进来的竟是仵作林振英,便问道:“林仵作,这么晚了竟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