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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显也不说话,默默看着韦后发泄。
直到见她发泄累了,颓然坐在榻上,李显才走过去,柔声道:“爱妃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啊。你仔细想想,立重福为太子,也没什么不好。”
“哼,没什么不好?”韦后现在也破罐子破摔了,直言道:“我到底怎么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李重福为太子,本宫日后还有希望吗?”
李显真想说,你本来就毫无希望!你就不该有希望!
但是,望着爱妻的无双娇颜,这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李显想了一下,温言道:“朕来问你,若朕龙驭宾天,你能登上帝位否?”
“当然不能了,总要有个过渡嘛。但你可以立重茂为太子,让我垂帘听政啊。”
李显道:“因为重福年纪小好掌控?”
“你知道还问?”
“朕当然知道,但其他人也知道。”李显道:“这才过去了几年,群臣怎么会容忍则天皇后之事重演?恐怕重茂继位之日,就是又一场神龙政变之时。你并非重茂生母,恐怕连性命都未必保全。”
韦后气鼓鼓地道:“我自有把握,让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再说了你立李重润为太子,我就安全了?”
“那是自然。重润为太子,群臣不以为你能篡位,当然就不会政变。”
“但那样我也当不了皇帝啊。”
李显道:“那却不然,只要宰相是你的人,若天子失德,太后和宰相就可废立天子。只要废立一次,之后的事就好多了。”
“若天子不失德呢?”
李显双手一摊,道:“你不经常以为自己有天命么?若天子从未有失德之处,那就说明你的感觉是错的。你安分守己,以皇太后的身份安度晚年,有什么不好?”
“这”
韦后沉吟良久,落寞道:“都是你的道理!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李显这才常出了一口气,如果韦后能就此消停下来,静待时机,那当然是最好。
不过,马上,韦后又出幺蛾子。
她恨恨地道:“别人也就罢了,这次崔二郎挑头要立太子。不让他吃点苦头,我的面子可就全掉光了。”
“二郎是安乐的夫君,你这又是何必?”
“不,我心意已决,这事儿你别管。”
李显简直有些哭笑不得,道:“但是,没有朕的配合,你怎么对付二郎?再者,真让崔耕吃了苦头,你就不考虑安乐的感受?”
韦后胸有成竹地道:“我这个法子,既能让崔耕非常难受,还能让裹儿不会为他出头。最关键的,还不需要你这个皇帝配合。”
“到底什么法子?”
“我准备”韦后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声音渐低,最后道:“我的懿旨一下,生米煮成熟饭,且看他崔二郎如之奈何?”
李显想了一下,韦后的计划还真没什么漏洞,长叹一声,道:“你和二郎真是天生的对头,罢了,随你的便吧,朕不管了。但是,若人家崔二郎想出了破局之策,朕可也不会帮你。”
“用不着陛下帮忙。”韦后笃定道:“这个闷亏,崔耕他是吃定了。”
与此同时,临淄王府内,李隆基与众心腹也在议事。
李隆基道:“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眼瞅着时日无多。李重福年富力强被立为太子,若他继承了皇位,咱们的图谋可就全完了。到底如何应对,大家议一议吧。”
姜皎道:“实在不行,也只能铤而走险了。咱们可以派暗堂的人,在李重福身边埋下一颗暗子,关键时刻,杀了他!”
王琚不以为然地道:“派遣暗子谈何容易?从古之今刺客能成事的,能有几个?”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李重福为太子。大家想想,古之太子不能继承皇位的,都是什么原因,以史为鉴,不难想出法子。”
李隆基道:“一般而言,都是在宫内收买太监宫女乃至后妃,离间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比如大隋太子杨勇,就是如此失去太子之位的。但陛下素来和李重福不大亲近,立他为太子,只是因为他比李崇茂略强罢了。所以,这招恐怕不大好使。”
王琚道:“王爷还忘了另外一个人,秦朝的公子扶苏。他手握重兵,百姓爱戴,秦皇甚至临死前令他即位。那么他为何会憋屈死了呢?”
“当然是赵高和李斯密谋,矫诏杀了他。”
“这不是关键。”王琚眼中精光一闪,道:“关键在于,秦皇死的时候,扶苏不在中枢。”
“妙啊!”
李隆基瞬间就秒懂了,道:“若陛下死的时候,李重福不在中枢,光有个太子的名头有什么用?一份矫诏就能杀了他。”
王琚道:“而且,韦后定然会对咱们的计划非常配合。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该想个什么由头,让李重福出外呢?”
刘幽求补充道:“光李重福出外不成,还有崔耕。莫忘了,上次李重俊谋反,就是被他平定的。”
姚挺老谋深算,沉吟道:“那就是让崔耕和李重福一起出外了,这个理由可不好找诶,有了!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第968章 攸绪下嵩山()
册封李重福为太子后,也许是韦后想发泄不满,朝局开始了大变动。
首先,是宰相韦巨源被赶回家吃老米了。
紧接着,右御史大夫萧至忠、太府卿韦嗣立、礼部侍郎李峤、工部侍郎张锡、太常少卿郑愔俱被封为同中书门下三品。
好么,原来的宰相是崔耕、宗楚客、崔湜、韦巨源和韦温,因为韦巨源首鼠两端,韦后的力量并不占绝对优势。
现在可好,郑愔、宗楚客、韦温、李峤、张锡、萧至忠五个人都是韦后的铁杆,在宰相班子里,韦后一系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二。
非但如此,韦嗣立虽然和韦后没说关系,但因为姓韦,还是被她逼着连了宗。
算起来,现在大唐的九名宰相,除了崔耕和崔湜以外,都唯韦后的马首是瞻。
这还没完,韦后又让李显下了一道圣旨:封上官婉儿为“昭容”。昭容乃九嫔之一,秩从二品,从那天开始,上官婉儿就算李显的小老婆了。
这就是纯属给崔耕上眼药,李显早就没那啥的功能了,把上官婉儿纳入宫中有什么用?
韦后无非是觉得,上官婉儿是崔耕好不容易弄出皇宫的,自己把她弄回去,一定能给崔耕添堵。
崔耕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其实并不如何生气。道理很简单,上官婉儿上次坚决要出宫,是因为在武则天面前失宠了,留在宫中徒受欺凌。她本身的权力欲望非常强,能再次入宫,简直正合她的心意。
想必以上官婉儿的政治智商,在宫内会如鱼得水。说不定哪天,韦后会无比后悔今日的决定。
不过,韦后做的另外一件事,就让崔耕着实咬牙切齿了。
这一日,韦后突然下了一道旨意,给内将军贺娄傲晴赐婚。而赐婚的对象,则是韦后舅舅的儿子,叫崔无诐。
另外,韦后还特意宣布,男方的媒人是自己,女方的媒人是皇帝李显。
此举被人们称为“皇帝嫁女,皇后娶妇”。
有这两位至尊做媒,谁敢反对?谁能反对?眼瞅着这场婚事已成定局。
奶奶的,不对劲啊!
崔耕清楚地记得,在历史记载中,崔无诐娶的是萧至忠的女儿,而不是贺娄傲晴。
很明显,韦后是因为自己和贺娄傲晴有绯闻,才使出了这种手段恶心自己。
本来,自己对贺娄傲晴也没多深的感情,她嫁给别人为正妻,比嫁给自己为妾强多了,自己应该乐见其成。
但问题是,这崔无诐着实不是什么良配。他有个外号,叫做“银枪小霸王”,胯下一杆银枪,不知杀地多少长安多少男哭爹喊娘。没错,是少男,这崔无诐酷好男风,贺娄傲晴嫁过去,能幸福吗?
最关键是,当初自己答应过,带贺娄傲晴出宫,避免韦后事败后被牵连,总不能食言而费吧?现在贺娄傲晴嫁给韦后的表弟算怎么回事儿?
原本崔耕倒是胸有成竹,在历史记载中,李显为了装点太平盛世,会在明年的上元节,也就是正月十五那天,准许宫女出宫游玩赏灯。结果出去了一万多宫女,跑了八千。
废话,在皇宫内虚度年华有什么好的?有这机会,傻子才不跑呢。
这也太丢人了,不知道的,恐怕以为皇帝戴了多少顶绿帽子呢。最后李显为了面子,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崔耕本来打算着,让贺娄傲晴就此浑水摸鱼,逃出宫外。
可现在崔耕傻眼了,眼瞅着婚期将近,还没到上元节呢,怎么助贺娄傲晴逃出皇宫呢?
能逃出皇宫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李显不再追究此事。否则,除非贺娄傲晴愿意终老山林,早晚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可怎么办?
崔耕想通过高力士,联络上贺娄傲晴,商议一下对策。然而,韦后早就对他有所防备,将贺娄傲晴软禁起来了,除了几个心腹外,任何人不得探视。
眼瞅着贺娄傲晴和崔无诐的婚期将近,崔耕真是郁闷异常。
直到这一日,崔耕接到了一个任务,代表李显,出长安城三十里,到灞桥驿,迎接武攸绪。
武攸绪就是武则天那个一心修道的侄子,当初崔耕为江都县令时,武攸绪为安平王、淮南道安抚使,有意无意间帮了他不少忙。
后来,崔耕前往定州任职,武攸绪则得到了武则天的允准,入嵩山修道。
眨眼间,已经过去了十来年了。
李显得了肺痨,眼瞅着时日无多,一方面安排后事,一方面把主意打到了神鬼之事上。
李显仔细一琢磨,武攸绪这人真奇怪啊,好好地荣华富贵不享,非要出家修道。不仅如此,据探子查明,他在嵩山全无皇亲国戚的排场,“冬居茅椒,夏居石室,一如山林之士。太后所赐及王公所遗野服器玩皆置之不用,尘埃凝积。买田使奴耕种,与民无异”。
说他是装的吧?完全不可能!什么人能一装装个十来年!
那么他究竟是图啥呢?
会不会这是位真正的有道之士,生有夙慧,知道长生的法门呢?
李显越想越热切,派遣使者,屡次三番请武攸绪进京。
终于,武攸绪推脱不过,下了嵩山,这就要赶到长安城。
李显对武攸绪的到来非常重视,仔细一研究,崔耕既是当朝宰相,又和武攸绪有交情,得了,就让他代替朕去迎接吧。
崔耕自己则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现在直接把贺娄傲晴救出来,几乎完全不可能,也只有想办法拖延她和崔无诐的婚期了。上元夜,宫女太监都去看花灯了,宫内防卫应该非常空虚,当可建功。
但如何拖延婚期呢?自己劝说没用,韦后早就不信任自己了。若武攸绪装神弄鬼,胡诌一番,还是非常有可能成功的。
唯一的问题是,人家武攸绪不爱管事儿,能配合自己吗?
三日后,灞桥驿。
崔耕打头,众多朝廷官员在后,站在临时修好的“迎仙亭”内,等候武攸绪的到来。
奉李显的旨意,这次前来迎接的人真不少。礼部官员几乎全部到场,临淄王李隆基、寿春王李成器、郢国公薛崇简、耿国公武懿宗、桓国公武延秀等皇亲国戚也来了不少,甚至贺娄傲晴的未婚夫,卫尉卿崔无诐也在其列。
其时武攸绪还没到,众人看看崔耕,再看看崔无诐,都露出了意味深长地笑容。
要知道,在韦后有意无意地宣扬下,在大伙的心目中,崔耕和贺娄傲晴都到了海誓山盟、互许生死的地步了。
这俩人见了面儿,岂能不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崔耕和崔无诐,却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
“崔相、崔尉卿,我说二位,你们就别憋着了。有什么话,现在说清楚了,岂不是更好?”忽然,有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这是要挑事儿啊?谁这么大胆子?
人们纷纷循声望去。
第969章 扶乩紫姑神()
喊话之人看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瘦小枯干,形容猥琐,着一身浅绯袍的五品官袍,完美地诠释了“沐猴而冠”这个成语。
朝廷的五品官儿多了,崔耕还真不认识他,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满脸地不可置信之色,指着自己道:“啥?你不认识我?崔二郎,你没开玩笑吧?”
崔耕不耐烦地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右腿微屈,不断抖动,道:“成,既然你揣着明白当糊涂,我就直接说了吧,咱姓楚名橙,现在官封礼部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