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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家奴,当然是见过世面的。
徐继仁的祖父徐德昌原本只是个随军的小吏。先皇曾亲征北胡,有次大军遭胡人袭营一片混乱,是他舍命护驾、挡住了侥幸冲入中军的几名胡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先帝的性命。
事后,他身受重伤,虽经多方救治侥幸活命,却还是落下了终身残疾。先帝感念其恩义,不仅赐予世袭的爵位,还破格赏赐了宏大的府邸,所赠的金银财帛更是不计其数。
自此,徐家成了京里的新贵。
尽管徐德昌除了忠显伯的爵位只领了虚职,可念旧的先帝对这一家人颇为照应,处处示以荣宠,倒也没人敢轻视徐家。
到了徐继仁这一辈,条件肯定比不了先帝还在的时候。不过,他爹擅长经营;累积的万贯家财拿去钱生钱,逐渐攒下了极其可观的财富,京城百姓人人称羡。
可惜,徐继仁这小子是个败家子。父亲去世、他承袭爵位后,曾有人举荐他做官,可他才干了半个月就卷铺盖滚蛋了,据说同僚们后来如“送瘟神”般特意去酒楼庆祝了一番。
叫他鼓捣些生意,他没这才华。因此,一家人也不盼着这混账玩意能有什么成就,只希望他能做个守成的家主,别把大家折腾得一起完蛋。
可惜,徐继仁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交游广阔的他花钱如流水,若不是徐家家底殷实,只怕早就败落得连渣都不剩了。
萧靖的目光在徐五的脸上转了几转,道:“忠显伯有意登出喜讯,镜报没有拒绝的道理。不知你想要什么位置?越好的位置价格便越高,请看下吧。”
某个瞬间,徐五的神情显得有点不自然。那是……错愕?
一脸平静的萧靖稍稍动了下嘴角。果然,徐继仁没打什么好主意!
他要娶的是和萧靖两情相悦的姑娘。特意跑来镜报登告示,虚荣炫耀还在其次,更多的恐怕是示威与羞辱。
在人家的地头上让人家忍痛刊出心爱的女子要嫁给别人的消息,是何等的快意!
徐五没料到,萧靖居然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他一点都不心痛、一点都不纠结么?
事实上,萧靖可以选择拒绝,但若这样做,徐继仁想必又有另一套说辞来让他难堪。
再说,就算婚讯不刊登在报纸上,有心人想把徐夏联姻的事传播出去也很简单,无非是快些慢些的问题。
既然如此,为何不登?
就算你让全天下都知道又有何妨,我和雪儿才不在乎!车舍里少主陆冲都没能把我们分开,何况你小小的徐家?
徐五接过萧靖递来的写着价目的纸看了看,乐呵呵地道:“依着主人的意思,既然要登,那肯定是要刊在头版上。嗯,小人就选这个一百五十两的吧。”
说着,他掏出几张银票放到桌上:“字据什么的就免了,我家主人信得过萧公子的人品,还请尽快刊登为好。”
依着规矩,在正式刊登前报社还需要派人上门核实,以免有人搞恶作剧乱登东西。
萧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道:“请转告忠显伯:萧某明日便到府上拜会,绝对误不了他的大事!”
第三百零七章 游说()
徐五走了。
萧靖枯坐在桌旁。他的手里捏着那张信纸,任身边人来人往,他始终一言不发。
相处得久了,同事们也知道他这模样一定是有心事,所以大家都知情识趣的没来打扰。
当然,有一个人才不管这套。
“呦,大白天的发什么呆?”从外面采访归来的邵宁挤眉弄眼地道:“莫非是思春了?嗯,瞧你这眼神就知道想姑娘呢……”
萧靖白了他一眼,默默地把信塞到了他手里。
邵宁随意读了几句,脸色马上变得很是凝重。
“废话不说,我就直奔主题了。”萧靖悠悠地道:“把你知道的所有和徐继仁有关的事通通告诉我,一件都别少。”
见邵宁面露难色,他用手指关节轻轻敲着桌子,淡淡地道:“要是到了这份上你要是还想藏着掖着,咱俩可就友尽了!”
第二天一早,萧靖乘车去了徐家。
要截住那个不着调的花花公子,还是早些赶去的好。
听闻他是镜报的社长,徐家的人倒也没敢怠慢。应门的人客客气气地请他坐到花厅又奉上茶水,道:“公子请稍待。”
这人说的是稍待,可萧靖愣是等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日上三竿时,睡眼惺忪的徐继仁才姗姗来迟。进屋时,他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萧靖一番,才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有劳萧社长久候,实在对不住了。”
萧靖连忙起身施礼道:“草民见过忠显伯……”
徐继仁挥了挥手:“不必客气,随意就好,徐府没那么多官面上的规矩。你也别伯来伯去了,徐某人这爵位不过是承了祖荫,我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请坐吧。”
萧靖愕然。原以为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纨绔十分不好打交道,没想到他倒是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连他的自称都是最不显身份的“徐某人”和“我”……
莫非,坊间的传言都是错的?
坐下的瞬间,萧靖悄悄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子。
徐继仁这人也算英武,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不过,他的脸上隐隐有一层黑气,整个人也缺了些精气神,想是年纪轻轻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镜报给人登告示,都是社长亲自到人家跟主人确认么?”徐继仁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真是奇了,我可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出。”
萧靖莞尔道:“您有所不知,报社人手不够的时候,便是我这个社长也要跑腿,这于我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徐继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可真是辛苦你了。不过……为何我总觉得萧社长亲临府上是有话要说呢?”
萧靖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想法设法把我引来要和我说话,这会倒好像是我巴巴地送上门来的,真是岂有此理!
于是,他不咸不淡地道:“不瞒忠显伯,萧某所言确是实情:我就是来找您确认告示的。既然您适才提及了这事,那想必没有差错……如此,我先回去了,告辞。”
说罢,萧靖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拔足就往外走。
他和徐继仁本就是剑拔弩张的情敌。徐家派人找他除了挑衅,“请”他上门的意思也在书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稍加揣测,不难猜到对方肯定有话要说。
如今,萧靖耐着性子跑来,徐老兄却好整以暇地消遣他,他当然要拂袖而去了。
有事不说有屁不放,老子还不如早点回去想想怎么对付你呢!
“萧兄弟请留步!”
听到徐继仁的喊声,萧靖停下脚步转身道:“不知忠显伯还有什么吩咐?”
这声“兄弟”让他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巧言令色鲜矣仁,你的称呼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徐继仁走到他身边,满脸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徐某虚长你几岁,便叫你一声兄弟了。你也不必拘束,叫我徐大哥便是。哎,不瞒你说,为兄经常跟官场上的各色人等虚与委蛇,慢慢的也沾了这说起话来弯弯绕的毛病。看不出来,兄弟倒是个痛快人!罢了,你这般爽快,我便有话直说了吧!”
他拉着萧靖坐回原处,极是认真地道;“说起来,为兄还要和你道个歉。我与夏家的雪儿妹妹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结果眼下……哎,非是我要夺人所爱,而是有人说合这门亲事,为兄也是不得已呀。”
见他没什么反应,徐继仁又道:“今日见了萧兄弟,才知道你和她真的是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更难得的是,你们还共过患难,经历过生死相许!你我本就无冤无仇,我成全你都来不及,又为何要为难于你?”
萧靖不禁暗暗发笑。
他和夏晗雪的恋情虽不是秘密,却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知晓的。看样子,忠显伯知道的比外面的流言蜚语要多得多,他的背后又怎么可能没有高人指点?
看萧靖的神色略有变化,得意的徐继仁又“循循善诱”道:“为兄倒是有个方法,你来参详参详?嘿,兄弟想必也知道,我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前前后后做下了不少荒唐事……不如这样,若你点头,我便退了这门婚事!天下人都知道我徐继仁不是个玩意儿,就算退了婚也是我被千夫所指,绝对没人会对夏家小姐说三道四,坏不了她的名声。再说,雪儿妹妹从北胡回来以后的人望不是一般的高,谁敢说她半个不是,保准被吐沫星子淹死……如何?这法子可还使得么?”
赶上这么个泼皮无赖一样的贵人,这法子还真的有效,对雪儿的影响也一定会降到最小。只是……
萧靖凝视着徐继仁,似笑非笑地道:“这主意的确不错。不过,在下何德何能,能让您为我担下这么大的干系?若有什么需要萧某做的,还望您尽早告知才是。”
徐继仁一拍大腿,高声道:“够爽快!其实,为兄也担心事情难办,夏家不比寻常人家,想退婚定要费一番周折。若兄弟也肯帮我一个忙,那我也承了你这份情!”
说着,他放低了声音道:“只要你那镜报以后能隔三岔五地帮为兄刊发些东西……这个忙,我就帮定了!”
第三百零八章 我拒绝!()
终于图穷匕见了啊。
从一开始,“帮忙”什么的就是个幌子。徐继仁的谋划分明是先用夏晗雪的事控制住萧靖,再以此作为交换获得镜报的控制权,把萧靖变成他和某些人的傀儡。
反正他是个荒唐透顶的人物,账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就算再多一则骂名也不会掉块肉……当真打得好算盘!
只要萧靖肯点头,事情就好办了。
他八成会授意萧靖立下一份字据,不出意料的话里面一定有些不堪入目或大逆不道的文字;一旦这样的凭据落到他手里,对镜报如何搓圆捏扁也是他一念之间的事,别人再没有反抗的余地。
徐继仁没有催促的意思。他气定神闲地望着似乎在举棋不定的萧靖,眼中写满了自信。
“为兄并不想为难于你,萧兄弟也要思量清楚才好。”他假模假式地笑了笑,道:“听说你与雪儿妹妹情深义重。如果我只是让报纸帮些小忙,想必你还是舍得的。”
在徐继仁看来,自己早已胜券在握了。萧靖心软又很重感情,对身边的同事、朋友都极为珍视,何况夏晗雪是曾与他同生共死的亲密恋人?在热恋中生生被人拆散,再成为一对不得不分道扬镳的苦命鸳鸯……他怎么会选这条不归路?
想到这儿,徐继仁又有些懊恼。人不风流枉少年,在万花丛中身经百战的他不愿为一朵花放弃一个花园,可他以前曾在机缘巧合下目睹过夏晗雪的芳容,那倾城倾国的颜色不同于任何他见过的莺莺燕燕,让他这浪荡子都倾心不已。
如果要娶回家的是这样的女子,那么即便是他也会纠结许久,毕竟亲近这等凌波仙子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
可惜……他一个被人提着线的木偶,又能决定什么?
心里堵得慌的徐继仁黯然摇了摇头。再望向客人时,他发现面带微笑的萧靖也在注视着自己,想来是有了答案。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热络地道:“看来萧兄弟选好了。请问你的选择是?”
我的选择是继仁老师!
想到后世的选秀节目,萧靖差点把这句话脱口而出。不过,他稍微定了定神,肃然道:“多谢忠显伯的一番美意。”
徐继仁咧嘴一笑刚要开口,萧靖又补充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请恕萧某无法答应。”
什么!
本以为大功告成的徐继仁瞬间就石化了。他居然弃夏晗雪于不顾……这和说好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萧兄弟可是在和为兄说笑么?”皱起眉头的徐继仁哼道:“有些事还是说明白的好,万一有了误会,事情便不好办了。”
萧靖正色道:“好教忠显伯知道,萧某并没有开玩笑。我虽是镜报的社长,报社却不是我一个人的私有财产。报纸讲究的是公正客观,有些事是无论如何做不得的。”
徐继仁愣了一下,冷笑道:“原以为萧兄弟是个至情至性的汉子,没想到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雪儿妹妹要是知道了你的作为,该有多伤心?呵,这也不能怪你……妻子如衣服,更何况她还没进你家门?以你的钱财,娶上五、六房美妾也不是什么难事,又怎会舍不得她呢?”
萧靖并没有被这番话中的贬损之意激怒。他耸了耸肩,淡淡地道:“忠显伯的话,萧某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