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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前辈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最后,他就死在了战场上。”
说到这里,萧靖顿了顿。
陆珊珊的肩膀轻轻耸动着。尽管她极力压抑,还是有极轻的抽泣声飘散到了空中。
萧靖喟然道“我不会画画也不会雕版,但一点点眼力还是有的。如果一个人不曾亲眼看到临州的惨事,那么她就不会有什么深刻的感触,也绝无可能制出那般传神的雕版画来。由此我才断定,事发时你一定就在临州!”
世上从不缺乏才华横溢的人。或许有人能够坐在斗室中通过脑补创作出让人耳目一新、如同身临其境的作品,但那终究不是新闻,它只是件艺术品——即便它可能拥有极高的价值。
没有调查、没有探访、没有经历……从新闻的角度说,连作者都不明所以的文字或图画可以唬住一部分读者,却无法让所有人信服。
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光怪陆离又无比真实的现实才能浇灌出新闻的果实!
垂着头的陆珊珊终于放弃了沉默。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算是作出了回应。
不知怎的,萧靖心中也愈发沉痛。他闭上双眼思虑良久,方才柔声道“是你阻止了陆冲,保全了无数的临州百姓;是你牵制着新王庭,维系着草原和大瑞的和平;是你不忍生灵涂炭,抢在陆冲前面占领了很多大城大邑,让那些喜欢烧杀抢掠的人无从下手。
你是个英雄。可惜,你虽然做了很多,却无人知晓你做过什么;你用温柔的善意对待千千万万素不相识的人,却承担着世人最恶意的误解,承受着无数恶毒言辞的攻讦。
世间闭目塞听的人很多,让他们耳目清明本是我和镜报的责任。然而,我失职了,甚至没有为被误解的你说半句话……对不起,这是我的罪责,我绝不会推脱。”
说罢,他起身朝向了陆珊珊的方向,郑重其事的一揖到地。
礼毕,萧靖满怀歉疚地望着陆珊珊,赧然道“只是,苦了你了……”
在听到最后四个字的一瞬间,陆珊珊本已蓄满的泪水猛地溢出了眼眶。
她是旧王庭的领袖,她是手握近二十万雄兵的北胡公主,但她也是一个正当妙龄的女孩子。
比她小些的待字闺中的女子可能还在父母面前撒娇,而与她年纪相仿的则大都已嫁做人妇。不论如何,她们都有自己的家,过着这个年龄的人应该过着的生活。
这个家再不济,至少也给了她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哪怕被家事牵绊的生活并不幸福,她们至少不必担心在一夜之间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再背负上本不该背负的沉重骂名。
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了陆珊珊的身上。早就失去了父汗的她不得不独自承受,而她的一举一动都将牵动整个天下。
午夜梦回时,她也有满腔的苦楚,却又能和谁言说?
热泪滚过脸颊时,陆珊珊终于忍不住扑到了萧靖的怀中,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
。
第四百三十章 进城()
沉睡中的萧靖猛地睁开了眼睛。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坐起身子后,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嗯,陆珊珊果然不在。
萧靖只记得之前人家趴在他怀里哭,哭着哭着抽泣声就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那妮子实在是累坏了,好不容易发泄了积郁已久的情绪、真正放松下来后很快就睡着了。
为了让陆珊珊睡得舒服些,他僵直地保持着那个有点别扭的姿势,在小半个时辰里一动都没动。
作为一个男人,萧靖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
后来,有人在帐篷外面咳嗽了一声。原本睡得香甜的陆珊珊几乎在一瞬间就醒来了,她起来稍稍理了下头发又拭去了泪痕,换上一副清冷的模样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目瞪口呆的萧靖不由得感叹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啊!
说来也怪,就算习武之人的六识比寻常人要强上不少,她也不能听到声音就秒醒,还在醒来后马上就变得无比清明吧?
萧靖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听说过草原部族间乃至部族内部相互倾轧的故事。据说很多身居高位的贵人连睡觉都要睁着半只眼睛,以防备他人的谋害;即便连最亲近的武士也未必可信,莫劼汗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怜的姑娘,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就在萧靖大发感慨时,一个胡人走进帐篷对他抚胸施礼,用流利的汉话道“公子,我家主人让小人带您回去,请随我来。”
似乎是怕他不信,那人还摊开手掌,给他看了掌中陆珊珊的印记。
萧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是一愣。
真正该聊的事还一句都没说啊,怎么这就要走了?
看了眼外面已渐渐有些亮色的夜幕,他的心中忽然有些遗憾。
罢了。陆珊珊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用意,既然身在别人的地头上,就听从安排吧。
于是,萧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和来人一起走出了营帐。
纵马小跑了约莫一顿饭的时间,眼看就要到萧靖一行的藏身地了,护送他的数十个北胡武士才打马离开。
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他无奈驻足了片刻,随即牵着马快步走进了林子。
眼前的景象让萧靖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不对劲!
不仅一个人都看不到,整个宿营地还一片凌乱;许多东西就像是在匆忙间被丢弃了,连一些必备的武具都还留在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靖伏低了身子过去查看,翻找了半天却没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线索。现场并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搏斗过的痕迹,只有依旧可见的马蹄印显示队伍里的人应该是在仓促间向南奔去了。
一筹莫展时,他听到不远处有个声音轻轻唤道“姑爷,姑爷!”
萧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从长草中探出了头,正在对他招手。
“虎哥儿,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他凑到了对方身边,低声问道“可是遇到了敌袭?大家都还好吗?”
虎哥儿嘿嘿笑道“回姑爷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前远处来了一队几百人的北胡骑兵,他们一边走一边搜索,似是在搜寻什么。幸亏放哨的兄弟发现得早,大家赶紧带着宛儿姑娘往南撤,堪堪躲了过去。
小人奉命躲在此处接应您,眼见着那些人分成几路追过去了。不过姑爷不用担心,南边有的是藏身的所在,胡人想找到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虎哥儿忽然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又骤然变了脸色。
“姑爷,快走!”他快步牵过萧靖的马帮他上马,又唿哨一声唤来了在附近的自己的马,边催马边道“有大队胡人在附近,听声音是朝咱们这边来的!”
萧靖心一沉。虎哥儿的听力过人,可以听到很远的距离传来的马蹄声、呼喝声,在夏府中素有“顺风耳”之称,他的话是不会错的。
先是有人来搜寻藏匿在林中的营地,现在又是很可能来者不善大队人马……莫非是行踪暴露,被人盯上了?
萧靖咬紧了牙关,和虎哥儿一起沿着预定的撤离路线向南逃去。
两人的坐骑虽然神骏,但追来的胡人乃是一人双马,论长力比他们胜出了许多。狂奔一段时间后,北胡的斥候已在远处隐隐可见;他们兴奋地呼喊着,似是在为找到了目标而欢欣鼓舞。
虎哥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烟尘,惨笑道“姑爷,这样下去咱们都会被追上,小人还是把马让给您吧。前面有个林木茂密的地方,到时小人下马钻进林子里,他们想抓到我也没那么容易。”
萧靖犹豫了一下,又冲他用力摇了摇头。
北胡人的目标应该是他,按理说两人分开的话虎哥儿是有机会逃出生天的。不过,陆冲的手下办事从来不留活口,虎哥儿就算逃进树林也会被很多北胡人穷追猛打,能逃掉的机会微乎其微。
出使北胡归来后,萧靖就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再让任何人为自己牺牲!
见姑爷不愿,虎哥儿又是着急又是感动;看似不经意间,他稍稍放慢了马速跟在了萧靖的身后,做好了随时返回去拖住追兵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座城池透过灰蒙蒙的天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萧靖还记得这个地方是兴阳县的县城。兴阳县是个大县,县里的人口不少,可惜现在已经跑得不知道还剩多少人了。
离县城越近,身后的胡人也跟得越近。天边已有了亮色,萧靖甚至借着光亮看到了胡人追兵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突然,虎哥儿面色苍白地道“姑爷,前面几个方向也有胡人!”
萧靖大惊。如果四面都有胡人,那么两人便走投无路了!
就在进退两难的当口,城墙之上忽然有人高声喊道“姑爷!”
这声惊呼才过去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有数只羽箭从萧靖头顶飞过射向了胡人的斥候,减缓了他们的去势。
抬头看了眼在城墙上拼命挥着手的几个人,又估算了一下吊桥放下的速度,萧靖咬牙吐出两个字
“进城!”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孤城()
今天是萧靖被困孤城的第三天。
兴阳县城的规模不小,但它完全说不上城高池深。多年没有修葺的四面城墙和一条浅浅的护城河构成了它的防御体系,这样的防御对付大股的盗贼尚能勉力支撑,可若对上的是训练有素的军队,就难免凶多吉少了。
被困在一座孤城之中是极其凶险的,也难怪萧靖会站在城墙上长吁短叹。
幸好,在马背上长大的胡人只擅长野战和突袭,并不擅长进攻已经有所防备的城池。否则,外面这五千胡人就足够他喝一壶的。
而城里呢?
有钱有势的人家跑干净了,县令等一干人还有开战后被派到此处的守备都不知所踪,留下的只有故土难离的四千百姓,还有一支以巡检司官兵和本地乡勇为主体临时组织起来的不到千人的队伍。
除去没有战力的老弱病残,兴阳县城里能拉上城墙的满打满算也就三千人。
所幸围城的胡人没急着攻城,不知是在观望还是在等待什么。
到了当天下午,萧靖终于明白他们这样做的理由了。
两千胡人精锐加入了围城的队伍,随之而来的还有汗帐的大纛——萧靖不久前才去过车舍里,他知道这代表陆冲来了。
陆珊珊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火急火燎的把我送走啊。
可惜,还是被陆冲逮到了。
两股人马合兵一处后,城下的胡人已有了七千之众。虽然按照“十倍围之”的原则这点人远远不够用,但不擅野战的守军也已是插翅难飞。
显然,陆冲对于这次的相会已经迫不及待了。在太阳渐渐西去的时候,他在重重护卫下离开了营帐,来到了一处距离城墙不算很远的地方。
一封书信被射上了城头。过了片刻,本已回去休息的萧靖再次走上了城墙,面色凝重地望向了陆冲所在的方向。
“萧公子,真没想到,你我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只要陆冲说句什么,他身边就会有大嗓门的士兵用汉话喊给城墙上的萧靖听。
“当日本汗就曾说过,公子虽然一时得意,但在本汗面前终归有如蝼蚁一般!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萧靖闻言一笑,对着城下拱了拱手道“多谢大汗惦念。这些话萧某早就忘记了,难得您还记得。您是草原之主,手下有几十万勇士,和您比起来萧某确实是只蝼蚁,区区萤火之光又如何与皓月争辉?
不过,我的家乡有句话,叫做‘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如今一切还在未定之天,您此时便来旧事重提,未免过于心急了些。”
陆冲听了也不恼火,道“南朝人奸滑,本汗原以为公子是个胸怀坦荡之人,今日看来也不能免俗。如今你已身陷绝地,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又从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狂悖之言?
有道是蝼蚁尚且偷生,公子定然也有生还南朝的念头吧?本汗宽宏大量,过去的事可以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肯出城下跪投降,做汗帐的一个马前卒,那么本汗可以留你一条性命。将来你若肯出力,待南朝败亡后,便封你一个小官做做又如何?”
北胡的阵中马上就是一阵哄笑。听到笑声,萧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过去的几百年来,有不少汉人归附了北胡。其中有的人是被掳去后成了胡人的奴仆,有的人是负罪逃亡,还有的人是想在异域他乡谋一场富贵。
这个群体在北胡是很特殊的存在。
出于种种原因,这些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