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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驰憨笑道:“说起来还要多谢萧哥。俺爹就是读了你那封信才松口的,后来他又去劝俺娘,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了她。可是,二老还是不想让俺去边关,就连托人带使钱地给俺安排了这么个位置。
哎,打北胡人多过瘾!到了这巡检司,俺还是只笼子里的鸟,上官回护着,下面的十几号人低眉顺目地伺候着,跟窝在家当个少爷也没什么区别。俺就想不通了,家里的男丁又不止一个,爹娘这又何必呢?
有人盯着也就罢了,问题是这巡检司无聊得要死。一天天的就是到处闲逛,要么就是收些孝敬,弄得俺胳膊腿都快生锈了。萧哥迷路那天,上头正巧有命令下来,说要拿什么江洋大盗。俺这个高兴啊,总算有架打了。谁知道,盗匪没遇上,倒碰上了一只大虫……”
萧靖陡然睁大了双眼,问道:“贼人呢?可曾拿住了?”
曹驰摇头道:“听说是群悍匪,俺倒是想会会他们。可惜,这些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哪有那么容易遇上?这会指不定又跑到什么地方作案去了。听说南边一个多月前也闹匪患,八成是同一批人搞的。其实,哪个县都不愿管这事,只求那群大爷做完一票赶紧滚蛋,他们才好告诉别人剿灭了盗匪,实在可笑。”
萧靖默然。被盗匪劫走的那些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聊着,忽然有人敲门。曹驰快步走过去开了门,笑道:“嫂子来啦?俺是听说萧大哥醒了抽空跑来看看他,不好待太久,正好你来陪他吧。”
萧靖都快哭出来了。不是刚跟你说过吗,秦子芊不是你嫂子!你这熊孩子,改个口有这么难么?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真正把他雷得里嫩外焦的事还在后面:秦子芊居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姑娘一直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的性子。这声“嫂子”对云英未嫁的她来说何其唐突孟浪,她居然应了!
萧靖觉得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靠的,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这个女人跟我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
换做以往,曹驰一定会倒霉,可眼下……
他琢磨着这不可思议的事件,慢慢沉浸到了自我的世界中。秦子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见他直勾勾地望着房梁,也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萧靖才想起站在床边的秦姑娘。
和他猜的一样,秦子芊又穿起了男装。不仔细看,会认为她变回了一贯的模样。
可是,萧靖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
比如,肤白胜雪的秦子芊为了扮男人会把脸涂黄,以免被人从皮肤上看出破绽。如今,她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没有刻意涂上的黄色,这就表示,她没有掩饰性别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根本没有必要掩饰吧?
打破沉默的人是萧靖。他咧嘴一笑,道:“都说养病的人会清减,我倒觉得你富态了些。看来,这儿的伙食还不错。”
劫后余生的两人重新见面的意义不下于一场久别重逢。萧靖故意把话说得轻松些,也是怕秦子芊想起那晚的事会尴尬。
秦子芊白了他一眼,道:“一听说话,就知道你肯定没事了。醒了也好,省得这许多人前前后后围着你转,瞎操些没用的心。”
按照两人以往的套路,萧靖应该反唇相讥,再把嘴仗带向一个高潮。
可是,他的心在胸膛里胡乱扑腾了几下,打乱了他的气息。
秦子芊眼里有泪花?
不止如此。她若鄙视什么人,那真的会把眼白亮给别人看。可是,她刚才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翻白眼,还不如说是娇俏的嗔怪。
心神一乱,萧靖说出来的话也有些不对味儿了:“我躺着的这许多日子,还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
秦子芊一呆,她没想到一向喜欢和自己针锋相对的萧靖居然也有好言好语表达感激之情的时候。这么一来,早已习惯了斗嘴模式的她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萧靖忽道:“子芊,你抽时间写封书信托人送回报社吧。记住,千万别提遇劫的事,就说道路难行,又有各种杂事,所以耽搁了。”
秦子芊点头道:“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萧靖叹道:“咱们这一趟先赶上封路,又遭遇盗匪,前前后后折腾到现在已经快四十天了。原本和小雅说的是不到两个月就回……现在看,计划要调整下。还有,夏家恐怕也等得很是心焦,你不妨再写封书信和你姑父说一声。”
他抬眼看了看秦子芊,续道:“其实,我还有个想法。要不,你先回京城吧?咱们拖得太久了,这样不好;再说,你是千金之躯,本来就不该让你以身犯险。就好比这次的事,若是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闪失……哎,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夏小姐……”
刚说到“夏小姐”这三个字,秦子芊就打断了他:“做事岂有半途而废之理?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到了此处,你却让我打退堂鼓,我回去又有什么脸面见报社的同僚?这话,休要再提。”
对这个回答,萧靖一点都不意外。他淡淡地道:“那好,你去准备下,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后天一早?也太急了吧!
柳眉倒竖的秦子芊一字一句地丢出两个字:
“不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出发()
萧靖笑着摇摇头,道:“我是在布置工作,又不是和你商量,管那么多干啥?准备准备吧,咱们真的不能再耽搁了。”
秦子芊重重一拍床板:“你都病成这样了,刚醒来就惦记着出门?不成,必须好好休息,哪儿都不能去!要走也行,过一个月再说!”
一个月?别开玩笑了,就算这报道时效性不强,也不能拖到所有人都忘了临州的事再开始动手!
萧靖板起脸道:“你是社长我是社长?别废话,就这么定了!”
奶奶的,还反了你了!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
他很少端着社长的架子,今天算是个例外。不为别的,这是想虚张声势地喝住秦子芊,毕竟现在的萧靖行动不便,一应的准备工作都必须依靠她来完成。
谁知,人家根本不卖他面子。秦子芊无所畏惧地直视着他,道:“你是谁都不行,新闻哪里有命重要!想让我帮忙?休想!”
说着,她沉下脸道:“你要是非得走,我就给表妹写信。信里就说……就说……你欺负我!”
啊?
萧靖睁圆了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秦子芊的表情很严肃,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撒娇的意味,实在充满了违和感。
他也确实有点心虚。虽然是为了救人,但他抱过人家黄花大闺女也是不争的事实。如果秦子芊真的在信里提一提这事……
雪儿那妮子在男女情事上迟钝得很,看了信,她没准还以为表姐结下了一番良缘,特意来信和她分享呢!
话刚说出口,秦子芊也回过味儿来了。她的脸颊涨得通红,为了不让萧靖看出异常,她赶忙以装咳嗽的方式别过了头。
拿雪儿吓唬萧靖最好使,问题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神使鬼差地说了这么句富于歧义的话!
雪夜相拥的旖旎再次浮现在脑海中,秦子芊的头垂得更低了。
就在这时,萧靖用恳求的语气道:“那就七天后出发吧?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反正就是赶路,在车上躺着是颠了些,可也不费什么体力。你要是还不放心,就雇个大些的车子,让我躺得舒服些不就好了?”
秦子芊这才转回头来。目光一对上,她就被萧靖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打动了。挣扎了一小会儿,她终于松口道:“好,就依你,七日后出发。”
这事商定了,她的谈兴也淡了不少。随便说了几句话,她就借口还有活要干,起身往外走。
才走出几步,秦子芊被萧靖叫住了。她瞪着眼睛等着萧大社长训话,谁知床上那位憋了半天都没弄出半点响动来。
没办法,她鄙夷地道:“你要是没话说,我就走了啊!”
萧靖这才勉为其难地笑了笑,道:“曹驰这孩子太小,嘴没个把边的,就喜欢胡说八道。他要是叫你‘嫂子’什么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说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毕竟,有些话实在不适合讲在明面上;可,为了不引起更大的误会,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谁知,秦子芊只是苦笑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那些人整天‘嫂子’、‘夫人’地叫来叫去,你当我爱听么?可是,我拉下脸说了无数次,他们都不听,我也只能充耳不闻了。怎么,你就要说这个?”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萧靖心中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搔着头干笑两声,道:“嗯,就是这事。虽然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不在乎所谓女人名节什么的,可他们这么说来说去的,我也怕你听了会不开心。”
秦子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他们怎么叫吧。再说,不知者不怪,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回事,我又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话音刚落,她就闪身出了门,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萧靖留下。
三天后,萧靖就能下床走动了。
到了出发的日子,虽然他的腿脚还是不太利索,但至少也能自己登车,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碍。
为了保证萧靖的安全,曹驰亲自带着他那帮弟兄来护送了。路上的行人和车辆看到巡检司的官兵护着一辆大车前行,不禁都躲得远远的,旅程倒顺畅了不少。
送到县界,曹驰就不便前行了。萧靖和秦子芊跳下车来与他道别,三人就站在路边说了会话。
“萧大哥,俺已使人打听过了,此处往北并没有盗匪出没。”曹驰微笑道:“想来那些人是躲风头去了。如此一来,路上会安全一些,不过大哥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萧靖一揖到地,郑重其事地道:“若非贤弟相救,我和子芊不是曝尸荒野,就是丧身虎口。这份情义萧某记下了,他日定当报答贤弟的大恩大德!”
曹驰哈哈大笑道:“萧大哥怎么这般客气,俺救你不是应该的么,什么恩不恩的!要说恩,俺做梦都想当兵,多亏了萧大哥俺才心愿得偿,这就是天大的恩情哩,你就当咱们两不相欠吧!
嘿,要不是遇见你们,俺也看不到大虫。那一场打得可真过瘾呢,俺还在那畜生身上捅了两个血窟窿。可惜,都没伤到要害,还让它跑了!要是捉住了……”
萧、秦二人面面相觑地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曹驰才算说完。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胸膛,道:“萧大哥只管放心去,若是再遇到强人或大虫,俺一定腾云驾雾飞到你跟前,和他战上三百回合!”
萧靖双手乱摆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可不想再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塞给曹驰:“为了救我们,贤弟出了不少钱吧?诊金、汤药费、给老人家的寄宿费,想来都是你掏的。这点钱也不多,你拿去吧,顺便再请兄弟们喝个酒,就当是我和子芊的一点心意。”
曹驰闻言有些不高兴。他看了看手里的金叶子,蹙着眉道:“交朋友讲究情义二字,区区一点点钱财算什么?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萧哥,你非要给钱,莫不是看不起俺?”
啧啧,这孩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仗义疏财的江湖好汉了啊?
萧靖好言好语地道:“贤弟说得哪里话?你孤身在外从军,就算家里有送钱过来,又怎会够用?这些日子养伤多亏你照料,愚兄本该置办酒席相请,这会也来不及了。你若是不愿收,那也无妨。到时,我找人送到你家里便是。”
曹驰还是不要。两人又推让了半天,萧靖忍不住小声道:“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带兵的人,手里没点钱,这些兄弟凭啥跟着你?在这闲得要死的巡检司,勇武能当饭吃么?老哥给你真不是瞧不起你!你把钱拿去分了,他们能不念你的好么?”
萧靖说到这份上,他才勉强收下了金叶子。
又聊了一会,眼看着就快到出发的时辰了,秦子芊先行上了马车。曹驰偷偷把萧靖拉到了远一些的地方,神神秘秘地道:“萧大哥,俺嫂子……秦姐姐她也不容易,你在路上可要多担待些。”
萧靖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和子芊经历了这一番坎坷,早已是患难之交。我自会照顾她,你放心吧。”
曹驰“嗯”了一声,叹道:“其实,还有好多你不知道的。她睁开眼睛第一句话问的便是你,后来能下床了,又跑到你的房间里日夜看护,老头子想进去换她,她怎么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