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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三人跟在后面,那道门槛仿佛带有魔力,一下子把三人骄傲的头低了下来,这里不是李家村,他们一眼就看到,坐着的少年郎们基本上都是锦衣绣服,穿的用的都是上品,基本没有比他们差的,这就严重的打击了三人的自信心,尾巴一夹,低调了许多。
管事站到前面,对众人道:“诸位安静,今日大吉,有三位同学入班,分别叫做长孙弘、李文、李武、李重进。”
他叫一个名字,就伸手指一指,让大家认识新人,却不料刚把长孙弘的名字喊出来,下面就嗡嗡声一片,交头接耳,把后面三人的介绍都淹没了。
“他就是长孙弘啊?”
“看上去跟我们一般大小,没什么特别。”
“穿的那么破,真的是世家子弟?”
管事皱皱眉头,却也不觉得有什么,少年人天性好动好奇,对新同学议论纷纷很常见,反倒是李文三人有些担心,是不是跟长孙弘在街上打了一架的事传到这里,让这些人都知道了?
管事举目一扫,指着后面对四人道:“那里还有座位,你们过去,坐那里。”
然后又嘱咐道:“既然来了学堂,就当认真读书,来日高中,方报得父母养育恩、夫子栽培情,切勿顽劣,功课不好,早晚没出息的。”
四人连连点头,管事看看安顿已罢,就拔腿走了,留下四人自行离去。
屋子里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就没停过,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了穿得最为不起眼的长孙弘身上,仿若一个众星捧月的明星,长孙弘从一张张桌椅间走过,迎着无数的目光,旁若无人般的一屁股在最后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他看着满屋子的少年,心里感叹一声:“好了,又要读书了。”
第59章 冉璞()
年轻就是好啊。
长孙弘摸着黑漆的桌面,上面沟沟堑堑的,用硬物刻了许多笔画,大概是些坐过这张桌子的人,无聊时画的,年轻就是充满活力,长孙弘只觉好熟悉,想当年在后世读书的时候,还不是一样在桌面上用小刀刻过“早”字。
一晃千年啊。
“那个,兄台,你叫长孙弘吧?”
右手面一个脑袋伸过来,试探着问道。
长孙弘侧头瞧了瞧,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子,身材挺瘦削,穿的却很体面,白色缎子对襟衫,面前的砚台也很精致,笔架山上悬着好几只狼毫,一看就是家境富裕挑食惯了的家伙。
“正是,小哥贵姓?”长孙弘面含微笑,礼貌的回答,对于这些有钱人家,他有结交的打算,说不定要发财立业,就要靠这些人背后的财主。
“那个,醉落魄这首词,也是你作的吧?”清秀小子没有回答,紧跟着又问,还舔了下嘴唇,心理学上说这是一种很期待的表现。
长孙弘懵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在李家村当文抄公糊弄周夫子倒是抄过一首醉落魄,不知道这小子问的是不是这回事。
“写是写过一首,不过”长孙弘道,他的话音未落,就听一声大喊在耳畔响起,那瘦削的小子,不可思议的用明显和他身材不相符合的音调站起来吼起来。
“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那个长孙弘!”
声如虎啸,咆哮于空。
整个学堂都沸腾了。
望着这边的学子们跳起来,欢呼、雀跃,然后蜂拥而至。
刚刚在长孙弘左侧落座的李家三兄弟如受惊的兔子,也跟着跳了起来,抱团挤在一起,突然爆发的声浪让他们吓了一大跳,这是干什么?
长孙弘也在一刹那间浑身紧绷,白毛汗都出来了,他腾地站起,靠在后面的墙上,警惕的看着发狂一样的少年们,莫非那天打架的事情没了结,这帮家伙要替挨打的同窗报仇?
“真的是长孙弘,快让我摸摸,摸摸。”
“摸什么摸,又不是女孩子。”
“你别挤,踩着老子的脚了!”
“矜持、端庄!你们太丢脸了!”
一片嘈杂声里,学子们里外三层的围拢在长孙弘面前,看稀奇一样热切的看着贴在后墙上的长孙弘,如果长孙弘是个姑娘,此刻怕要惊叫起来了。
瘦削的小子力排众人………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一边冲挤挤挨挨的学子们叫嚷着别挤,一边抽空出来朝长孙弘笑笑,道:“别怕,他们是仰慕你,才这样猴急的。”
仰慕?
长孙弘的后背都要出汗了,他打架不怕死是真,但同时要跟这么多人群殴,哪怕是个铁塑的也得被拆成零件,正在紧张的思虑脱身之法,突然听着这么一句话,一下松了口气。
“他们”他指指像要吃了自己的人群,孤疑的问:“仰慕我?”
“正是。你那首醉落魄已经在城里传遍了,但凡家里有识字的,都在传抄。”瘦削少年费劲的维持着秩序,道:“知州大人都点头称赞的人,你是濂溪书院头一个。”
“什么?”长孙弘莫名其妙,知州?那是谁?我从来没跟他打过交道啊。自己的确很英俊,但那也不是得以让自己名字传入知州耳朵里的理由啊。
“长孙弘,你的名字这两天就已经在天班传开了,得知你要来,大家都很高兴,能与你同窗,天班这下出名了。”瘦削少年兴奋的说着,手舞足蹈。
李家三兄弟愣在一边,看着事情的发展,渐渐的回味过来,发现这些人貌似不是来殴打他们的,反倒是来簇拥的。
长孙弘也清醒了,连猜带听的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写给周夫子的词,不知道怎么的在合州城中流传开了,还入了知州的耳朵,似乎还得到他很高的评价。
“此事当真?”长孙弘镇定下来,悄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然后换上一副泰然自若的高人表情,冲周围拱拱手,示意大家让一让,拽过一把椅子,压压惊般的坐下。
“当然是真的,听说知州大人是在一场宴席上听到的,当场就说,这词拿到京城去也是一等一的好词,京城啊,学子云集的地方。”瘦削少年一脸的向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挤眉弄眼的道:“还有啊,听说那日在场还有两位女公子,包括黄班的才女宗胜仙,听到你的词,连茶杯都惊掉了,长孙兄,你看看,你的名气多大。”
“噢,低调些低调些。”长孙弘撩撩衣袍,呼一口气,然后朝一众围在身边的少年郎笑着拱手:“上不得台面的拙作,得大家抬爱,长孙弘感激不尽,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是你关照我们才对,学堂里的夫子昨天还骂我们来着,说我们如有你一半才学就好了。”瘦削少年笑道,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长孙兄,你是合州人氏吗?以前怎么没听说你?”一个少年发问道,好奇的神情刻在脸上。
“对哦,我们十岁就在这里读书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来。”另一人又问。
“那个,各位请听我一言。”
被挤到一边的李家三兄弟,被冷落了许久,此刻才逮着机会,挤过来说话,李文挤到长孙弘身边,以小弟的架势冲众人道:“其实呢,我们跟长孙兄是一个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他的事,我什么都知道,你们想问什么问我好了。”
满屋的人,看到这个穿着跟自己差不多华丽的家伙,仿佛一下找到了平衡,原来这三人跟神童一起长大,却也跟我们一般模样,看来神童是少见的,是罕有的,心理的落差拉平了许多。
“你们是哪里人啊?”众人七嘴八舌的问李文去了,李文也喜欢成为中心的感觉,于是乎,长孙弘身边,总算清净了下来。
刚才贴在墙上,脖子都有些发痛,于是他转了转脖子,却惊讶的发现,那个瘦削少年还凑在自己身边。
距离有些近,他很不适应,于是拉开了一些,少年也觉得有些唐突,于是尴尬的笑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正了身子,拱手道:“我叫冉璞,见过长孙兄,今后全靠长孙兄提携了。”
长孙弘被刚才的繁乱弄得有些头晕,随口答道:“哪里哪里,应该是冉兄多多”
下一秒,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陡然看向瘦削少年,吃吃的问:“你、你说你叫什么?”
第60章 教育()
瘦削少年见长孙弘如见了鬼魅般惊讶,也略有些奇怪,出于礼貌,他还是说道:“在下冉璞,今天是头一回跟长孙兄见面。”
长孙弘这次主动把身子凑过去,紧跟着问:“可是夔州路播州的冉璞?你有个哥哥,叫做冉琎?”
“正是,舍下家在播州,家中兄长冉”冉璞说了几句,才反应过来,愕然看着长孙弘,奇道:“长孙兄怎么知道我家的情形?”
“这不重要,冉兄,你和你哥哥的名号,后世可谓声名远播啊!”长孙弘兴奋起来,拍着大腿连声感慨,历史上的名人就在自己眼前,如何不令人激动?
南宋抗蒙,能延续几十年不倒,羸弱的南宋朝廷可以在蒙古人推土机一样的攻势前坚持比自身强大得多的西夏、金国政权更长的时间,蜀中战场宛如绞肉机一样的拖沓不决是个重要原因,而川中四路屏障一般的表现,能够取得甚至拖死了一个蒙古大汗的丰功伟绩,川中军民舍生忘死的战斗当然是主因,不过究其根本,眼前的冉璞和他的哥哥冉琎,功不可没。
正是这个瘦削的小子,提出了在蜀中四路沿山势走向筑三线七十二山城的防御计划,其中重要的八座城号称“抗蒙八柱”,被四川制置使余玠采纳,作为守川的大方略,依靠崎岖的地形抵消蒙古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骑射战术,以山为障、以城为点,大大小小的山城如洒落玉盘的明珠,颗颗镶嵌在广阔的西南群山里,将零散的防御牢固的串成一个整体,山城之间互为倚重、相互支援,一处有难各处声援,组成了几乎不可能击破的牢固防线。
事实也是这样,蒙古铁骑无法突破川中防线,无奈之下另辟战场破了襄阳,过长江打到江南方才灭了南宋,但川中的抵抗并未停歇,最后一任四川制置使一直坚持到陆秀夫背着宋朝最后一个小皇帝跳海,复国无望万念俱灰才开城投降。
当然了,那是几十年之后的事,现在的冉璞,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脑子里大概还没有形成那般将天下引为棋盘的大格局。
“呃后世?”冉璞僵硬的笑了一下:“长孙兄可以未卜先知?”
长孙弘也僵了一刻,自知失言,连忙用哈哈糊弄过去,顾左右而言他。
“冉兄家在播州,为何远赴数百里之外的合州求学?须知夔州路城池众多,学堂也不少,何必舍近求远呢?”长孙弘随意问道,总得找个话题来化解尴尬吧。
冉璞果然被这个问题牵走了,他叹口气:“长孙兄不知,播州地处山区,紧邻苗疆,境内苗民众多,蛮夷混杂,自古就非驯化之地,不通汉话,不明法纪。大宋宣和三年立南平军,任酋首为官,方才稍稍归附,但几十年来反反复复,一直羁傲不逊,酋首杨家类似土皇帝般跋扈,我家本是落难的官宦,侨居在彼,父亲觉得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有迁徙的想法,所以才送我来这边,投靠亲戚,为将来打算。”
他又道:“我亲戚家就在州城内十字街上,冉姓的大宅便是,他们是做纸张生意的,一问瑞福祥的东家人人都知道,很容易找,长孙兄有事找我,可随时过去。”
长孙弘记下了,心道有时间要和冉璞好好聊聊,这可是改变历史进程的人物,牛逼得很呐。
两人聊着没多久,上课的夫子就来了,一个干瘦的老头,看到屋里闹哄哄的场面当即就翻脸了,吹胡子瞪眼的把一尺来长的戒尺拍得“啪啪”响,才镇住喧闹的少年们。
这时代的上课不像后世,有四十五分钟固定课时,而是随夫子心情,心情好时夸夸其谈,上一两个时辰不下课是常态,学生们撒尿都得憋着。心情差时,胡乱讲几句就让学生们自习,撒丫子走了。
这天上课,姓张的干瘦老头也听说班上来了个被知州赞誉的神童,有心要考量一下,讲课挑的生涩难懂的经义,个中词汇极为生僻,长孙弘听着都头大那种,被叫起来回答时膛目结舌,让老头很是失望,于是带着怒气不停的讲解,说了一个整上午,把满堂学生折腾得欲仙欲死方才罢休。
下午的课换成了射箭,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在南宋时期读书人都要学习,不过是选择性的教习,侧重一些,忽视一些,因为川中地处抗击西夏的前线,这边的学堂把射和御重点教授。
但是教是要教,学却因人而异了,弓箭与马匹学堂不会提供的,需要自己准备,弓箭易得,店铺里从一贯到百余贯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