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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灯笼一盏盏的亮起,但凡开张做生意的铺子,夜晚必会在门口挂一盏灯笼,照亮自己的匾牌旗幡,灯笼上还大大的写着自家的名头,彰显气派,灯笼越亮,寓意越好。
满街的灯笼星星点点,在黑色的夜幕背景下,宛如银河落地,别有美感。
冉虎也挑出了瑞福祥的灯笼,高高挂起,还故意踩了一张凳子,挂得比平时要高些,问他为何?他笑道:“今日二东家成了真东家,自然有喜气,灯笼高些,日后我们瑞福祥生意就会越来越红火,一定成为川峡四路最大最好的纸坊。”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大笑,冉大器招呼着众人,一起去后堂吃饭,他今天高兴,特意的又订了一桌酒食,比上一次还多了几道荤菜,大家兴高采烈,嚷着喊着拥着长孙弘奔进门去。
夜风吹过,高高的灯笼轻轻摇曳,如萤火飞舞,墨色里格外亮丽。街道昏沉,渐无人息,偶尔一两声狗吠打破夜的宁静,巡夜的兵丁倦懒的经过,闻着瑞福祥后堂飘出的肉香,抽两下鼻子,吞两下口水,然后叽叽咕咕的埋怨两句上官非人,不情不愿的继续前行。
夜空下河畔码头一带有红光映照着天边,那是一夜不休的码头夜市正在开门迎客,与这边显得寂静的氛围比起来,分外的喧嚣,甚至能隐隐听到那里有女子娇笑声传来,豪客们大着嗓门附和着咋呼,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瑞福祥的后堂,喜庆荡漾。
所有的人都在,两个东家,下面的账房、伙计、护院、工匠、杂役,济济一堂,二十号人把五六张方桌挤得满满当当,不少人没有座位,只得端个碗夹些菜,随便寻个角落坐下,笑呵呵的看着上首的东家们,同样笑容满面。
东家开宴,总是好的,瑞福祥这两年不大景气,大伙都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苦头吃多了,更觉得好日子的可贵,平日里得了工钱,都存起来,舍不得吃舍不得用,纵然最近工钱足额发了,还略略涨了一点,也放在家中浑家那里,仔细的收好。
今晚有肉吃,有白米饭吃,多么的难得,商贾地位不高,工匠更是社会的底层,比乡里的佃农日子一般紧紧巴巴,于是东家请客,大家都很高兴,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坐在冉大器身边的长孙弘,心想这位二东家这么年轻,日后正是有不可限量的前途,在瑞福祥做工的生活必然越来越好,于是笑容更加灿烂起来。
冉大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瓶酒,神神秘秘的打开,一股很拙劣的酒香就溢了满屋。
酒是不常见的,这是官府专卖,寻常百姓不可经营,抓住了,要枷一个月。
所以人们要喝酒,只能自酿,毕竟买得起官酒的人不多,而且自酿也得偷偷摸摸,不大见得光。
自酿是要用粮食的,粮食可很贵的,吃都不够,哪里能用来酿酒?于是喝得起酒的更少了,但纵然是劣酒,闻在大家鼻子里,却似琼浆玉液一样令人垂涎。
“每人都尝一点,只能尝一点,东西可不多。”冉大器红着脸眼睛放着光,喜气让他变得大方:“你们只能喝一瓶,匀着喝。”
有人大声说东家明明有两瓶的。冉大器得意的翘着二郎腿,把另一个瓶子捏得很紧:“这瓶是我的,你们就喝那一瓶。”
于是众人哄笑,在笑声中顷刻间就把一瓶酒喝得一干二净。
冉大器凑近长孙弘,挑衅的道:“如何?要当大人,就得喝酒,来一口试试?”
他以为十二岁的乡间少年从未粘过酒精的边,却未曾想到,这回碰到的是个硬茬。
第101章 省亲()
酒并不好喝,长孙弘仅仅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后世的酒虽然大多是勾兑酒,而这瓶酒却是粮食所酿,口感却天差地远,酒的口感又涩又苦,酒味很淡,咽下去跟加了马尿的白水差不多。
冉大器等人却喝得不亦说乎,还老是逗长孙弘跟狗子这两个少年,一副人小不敢喝酒的嘲笑模样,顿时惹恼了长孙弘。
这种酒对长孙弘来说,跟喝水差别不大,一瓶酒他一个人喝完都能脸不红身不乱,于是淡然的笑着,跟冉大器和两个有资格与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伙计对饮。
一瓶喝完,本等着看长孙弘溜桌子笑话的人们都傻了,长孙弘一口一杯毫不推辞,眼看瓶子见底却不见他脸色红一红,都惊住了。
“今晚这么高兴,那就多喝一点。”冉大器来了兴致,酒劲冲头之下进了一趟自己的睡房,又摸出来两坛酒。
“这是最后两坛,再没有了。”他言之戳戳,要跟长孙弘再喝。
桌上的人都跟着起哄,酒啊,李白说一醉解千愁,千金难买陈酿酒。冉大器铁公鸡拔毛,大家还不上赶着附和?
嘿嘿,长孙弘笑了两声,拿过一叠大碗来,道:“既然如此,不如一人一碗,桌上的人都一起来,谁先干完谁就赢。”
那碗是海碗,一个碗起码能装一斤酒,一口喝下
这张桌子上坐着的,除了长孙弘和冉大器,另有一个账房先生,两个护院,两个大伙计,外加狗子,人人都被镇住了,连连咂舌。
不过酒都来了,当然不能退让,大家又都高兴,喝就喝吧。
后堂的人都站起来,大声的喝彩鼓噪,酒香肉香掺杂在一起,特别让人没了理智,朦胧间的感觉最是惬意,于是八人一起站起,仰头喝酒。
长孙弘第一个喝完,抹抹嘴,抢过皱着眉头仿佛喝毒药一样的狗子手里的酒碗,又一气喝干,“碰”的一声把酒碗放到桌上。
自然是他赢了,不过这种拼酒,比的就是个高兴,无分输赢,下面的人疯狂的呐喊起来,“二东家、二东家”的欢呼绕梁不绝,就连输了的人,也并不生气,同样大着舌头乱喊乱叫。
酒宴进入了最高潮,喝得几分醉意的冉大器开始挨个拉着伙计工匠们忆苦思甜,回忆瑞福祥种种过往,大家一起落泪,感叹人世不易。
人人都红着脸,人人都很快乐。
一个魁梧护院,叫做段五的,二十几岁的年纪,却长得一脸大胡子,面容沧桑看上去起码有三十岁了,也醉眼朦胧的跟长孙弘称兄道弟,他的话说得不大地道,长孙弘初初以为是酒的缘故,一攀谈方才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我是蛮人,是从叙州石门蕃过来的。”他趴在桌上,指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二东家听说过叙州三蛮吗?”
长孙弘点点头,好像是梓州那边的。
“二东家果然有见识,连我们蛮人聚居的地方都知道。”段五呵呵笑着:“我们那里全都是山,比这里的山还多,还贫瘠,我们那里种田,种出来的很少,人们很穷,过得很苦,唉,比这边差多了。”
长孙弘拍拍他的肩,段五的肩膀很厚,肌肉发达,是个健壮的汉子,此刻却瘫得像团泥。
“我们那里,再往南边走,就是大理国,大理人跟大宋打过仗,对我们叙州不大友好,跟我们喊打喊杀的,大宋也把我们当蛮人对待,除了征丁征夫,收税纳粮,也不管我们。我们夹在当中,日子过得苦啊。”段五喝醉了,大概平日又没个说话的人,难得有个倾述的对象,抓住了就不放:“二东家对我好,不把我当蛮子对待,我谢谢你。”
长孙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护院平时就住在后院里,也不知道冉大器怎么请来的,做事情尽心尽力,也有一手好拳脚枪棒,见了面打个招呼笑一笑,人之常情,怎么就成了一种恩惠了?
“二东家,你很好,耿直爽快,我段五服你,绝对的服你!”段五颠三倒四的说道,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哪天,我带你去石门蕃,去我家里,我家里有山里挖出来的太岁,人吃了延年益寿,我藏起来的,想今后娶媳妇的时候卖了换钱,嘿嘿,我送给你,二东家,送给你,你吃了,长命百岁,带我们过好日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不可闻,最后身子一歪,溜到了桌子底下,鼾声大作。
几个旁人过来,嬉笑着把他抬起来,送他回房休息,冉大器远远看见了,大呼小叫:“再喝,再喝!别走,别走,我屋里,还、还有酒!”
幸好他喝的也多,嘴上喊得欢,身子却没动,扭头又跟身边的人叽叽咕咕的唠叨。
长孙弘毫无醉意,这种劣酒仿佛难喝的饮料一般除了有些不好下口之外,一点没有难度。
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两眼发直的狗子,靠在椅背上,瞪着眼望天。
长孙弘笑起来,这少年不过喝了两三口酒,就被自己抢过了碗,怎么如此不济。
他端起一杯茶,递过去,道:“狗子,喝杯茶,感觉会好一些。”
狗子愣了愣,才低下头来,接过茶杯,却不喝,眼睛有些发红。
长孙弘奇怪,正欲发问,狗子却先抬眼看他,轻轻的说:“二郎,我想我家里了。”
他语气很轻,带有不易觉察的不好意思,看一看长孙弘,然后飞快的垂下眼皮:“我知道你在城里有大事要做,本不该说这个,但是,我们出来都好久了,眼下就快过年,我想回去一趟,看看家里,告诉他们我在城里过得很好,吃穿不愁,还不再当书童了,当了账房学徒,有了银钱收入,我爹娘不至于担心。”
大概没有喝酒,他还不敢说出来。
李家村那模糊的轮廓,一下子从记忆深处跳出来,浮现在长孙弘脑海里,草房、村道、古井、柴扉,劳作的农人,清澈的溪流,村头那棵巨大的榕树,一幕幕的闪出来,无比的清晰。
“我想,给我娘扯几尺布,她都好久没缝新衣服了。给我爹买个新犁头,那个旧的都用了十几年,刃口都快磨平了,耕地很费劲。”狗子嘟囔着,低着头道:“剩下的,买些好吃的,给哥哥们尝尝,他俩嘴最馋了,天天守着李大官人家的厨房院墙外面转悠,捡些骨头去啃,我想让他们也尝尝没有被人啃过的肉骨头”
长孙弘眼里有晶莹的光在闪烁,他捏了捏狗子的胳膊,打断他道:“好的,狗子,我们回去,看看家里,看看爹妈,看看李家村。”
第102章 长亭风波()
第二天一早,冉大器盯着两只熊猫眼来到店铺前面,坐在柜台后面长吁短叹,愧恨自己怎么昨晚上酒劲上头,轻易的将藏了好久的几坛子私酒全拿出来了,那可是花了钱从别人手里买的,价格不菲。
冉虎笑他两句,他就动怒,埋怨冉虎怎么不提醒一下,铁公鸡本色暴露无遗,昨晚上大方豪气的气概一去不复返,仿佛那是另一个人。
冉虎自然要争辩,分明是你自己把酒拿出来的?岂能来怨我?
冉大器不过要寻个出气筒,出气筒敢顶嘴就不对了,于是他更加生气,声音大了起来。
当长孙弘来到前面的时候,吵吵闹闹的喧哗已经很大了,在街上都听得到。
不过长孙弘一进门,冉大器就闭嘴了,这事可不便当着他说,小家子气固然不妥,传出去有失风度,毕竟冉大器的脸还是要的。
长孙弘装作没听到,笑嘻嘻的问好,然后提出要回家一趟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家有父母不远行,此乃孝道使然,应该的。”冉大器初初有些不舍,眼下瑞福祥如雨后春笋般正在快速扩张,各种事宜繁琐,正是最为忙碌的时候,长孙弘这个掌握技术核心的走了,有些不是时候,不过他依然大度的答应着:“要不要备些年货?马上就要过年了,给二老和乡亲们备些城里的东西。”
“不必了,我自己出去买。”长孙弘笑道:“铺子里的事情,我今天做完再走,几个浆池新的原料即刻就能下料,以后的事,工匠们晓得如何做,不必担心。”
“嘿,你看你,回趟家还这么牵挂铺子里。”冉大器如释重负,吐了口气,喜道:“别,千万别,这年货我包了,不就是一点钱吗?我出了,算是给二老的见面礼,你就放心的去把没做完的事了解了吧。”
“即如此,就承蒙掌柜的美意了。”长孙弘拱拱手,有人帮他买东西当然好:“我这就去把事情忙完。”
“去吧、去吧。”冉大器笑眯眯的,目送长孙弘走向后院,然后打开上锁的钱箱,抓了一把铜钱,揣进腰里,吩咐冉虎盯着铺子,一溜烟的出门了。
冉虎摇摇头,看看门外冉大器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后院,奇怪的自语:“这个吝啬鬼,怎么对二东家就这么厚道呢?”
长孙弘和狗子没有让旁人帮忙,也没有雇脚夫,而是自己一人挑着一个担子,担子里装满了冉大器采购的布匹百货,踏上了回家的路。
冬日萧瑟,万物蛰伏,城内熙熙攘攘,不觉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