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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庆文的房门经过刚才那阵推搡,早已是摇摇欲坠,再被“黄虎”这样猛踢了一脚,终于支撑不住,一边的门轴被踢成了两段,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杏儿缩在床角,见房门被踢了开来,吓得用被子蒙住眼睛,说道:“少爷,他们进来了,怎么办?”
姬庆文强作镇定道:“别怕,没听见吗?他们是为了讨钱,不会害人性命的。大不了我把带着的几百两银子都给他,叫家里再送钱过来也就是了。”
杏儿听了还是不放心,慌张得蒙在被子里念起佛来。
这时“黄虎”也从门外进来,倒也不失礼数,朝姬庆文作了个揖,说道:“这位就是少爷吧?刚才我在门外说的话,少爷也听见了吧?不过就是问少爷您借些银子。您家大业大,肯定不在乎这点钱,就赏了我吧。”
姬庆文床上的被子全都被杏儿裹了去,因此裸了上半身坐在床上,被九月初的北方寒夜里的空气冻得瑟瑟发抖,一指床前桌上一盏油灯下放着的一个包裹,说道:“你自己掏,这里面连银子带银票,零零总总也有两三百两,你拿走了,就赶紧出去。”
那“黄虎”听了这话,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喜悦表情,立即迈步走到桌前,将那包裹拆开抖落了个干净——果真见包裹里面掉出几锭银子,又有几张画着各式花样的纸张。
这“黄虎”似乎不太认字,伸手从门外招呼个喽啰进来,问道:“你瞧瞧,这是不是就是银票?”
姬庆文终于逮到当口,就着昏暗的灯光,好好打量一下这个“黄虎”了。
只见此人三十不到的年纪,身材长得极为魁梧高大,浓密的胡须略略泛黄,而胡须下的脸皮也黄得好像蜂蜡——想必这就是此人“黄虎”绰号的由来了。
门外的喽啰听了“黄虎”的号令,赶紧进了屋,贼眉鼠眼地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接过银票一张张翻阅起来,终于带着无比兴奋的语气说道:“大哥,这就是银票,还是陕西商会签发的,一兑一(即面额一两即能兑换一两)的硬票子!加起来值三百多两呢!”
“黄虎”听了立即将银票夺了过来,藏在怀中,又朝姬庆文作了个揖,说道:“这位爷,今天我拿了你三百多两银子,那您就是小人的恩人。山高水长,改日我们再有相会之日,这滴水之恩、必将涌泉相报……”
姬庆文冻得脸色发青,没空听他说着些虚头巴脑的话,摆摆手说道:“好了,拿了银子就快些走吧。”
此时多九公也闪身进屋,附和道:“没错,拿了银子就赶紧离开。你们把我们的盘缠都拿光了,我还得想着这么付掌柜的房钱呢。”
“黄虎”听了这话,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皮,说道:“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
然而他还未转身,便又被那喽啰拦住,说道:“大哥,你要上山做大王,不能没有个压寨夫人。我看那小子被窝里正藏了个女人,我们干脆把她也抢上了山,岂不美哉?”
他此言一出,房间内所有人无不吓得一怔。
而第一个开口反对的,居然就是“黄虎”本人。只听他说道:“那可不成。我们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要是当了采花贼,那江湖上谁还看得起我们?谁还会来投奔我们?”
那喽啰却不以为然,说道:“大哥,人活一世,还不及时行乐?要是这个压寨夫人你不要,那我可就收下了。”说着,那人快步向前,走到姬庆文床前,俯下身子、伸出手来,就要过来拉扯床上的被子。
“抢我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抢我的女人?”
姬庆文想到这里,哪能容他如此放肆,握紧拳头就往那人脸上打了过去。
可姬庆文现在正坐在床上,拳头里使不上力量,一拳打去,既没有速度、又没有力度,被那喽啰十分轻松地闪身躲过,自己却失去了平衡,侧着身子倒在床上。
姬庆文心觉得不妙,赶紧叫道:“九公,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把他拦住?”
多九公却满不在乎地说道:“少爷,反正你被窝里也没人,就让他瞧瞧又能怎样?”
姬庆文却犯了急,忙低声说道:“杏儿,杏儿,杏儿在我床上!”
这时候,上前来掀被子的喽啰离开姬庆文,要比多九公近得多,因此姬庆文方才这几句话,多九公没有听清,却被那喽啰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兴奋起来,叫道:“哈哈,这小子床上果然有女人,还是个叫什么杏儿的。好嘞!大哥不要,那这个杏儿,我就收下了!”
第〇二一节 蛮熊斗黄虎()
多九公听那喽啰喊出“杏儿”的名字,立即就明白了姬庆文不肯让人查看床铺的理由,便慌忙上前双手将那人抱住,说道:“这位兄弟手下留情,我们稍存体面,日后也好相见。”
那人毫不领情,抬手就往多九公脸上打去。
不料此人身上居然有些功夫,灯光昏暗之下,多九公躲闪不及,被他劈头盖脸打了个巴掌,脚下一个踉跄,在地上滚了两圈,颓然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喽啰见状“哈哈”一笑,哂笑道:“你个老头子,手上没功夫,也敢来强出头,现在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
说着他也不再搭理多九公,又将头转回来,重新往姬庆文床上扑来。
这下躲在床角被子里的杏儿可算是被吓破了胆,立即扯起嗓子高声喊道:“救……救……救命啊!”
姬庆文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也只好跟着高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谁过来救我,我赏他一百两银子!”
那喽啰闻言大笑:“哈哈哈,你这一百两银子出得太少了,谁肯豁出性命来赚这点银子?干脆些把床上那小娘子交出来,免得我动粗伤了性命!”
他话音未落,却听屋外传来粗粗傻傻的声音,问道:“客官,只要把‘黄虎’他们打跑,就真的可以拿你这一百两银子吗?”
那喽啰听了这声音,手上的动作立即听了下来。
而姬庆文听了却是喜出望外,赶紧答应:“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那叫什么,对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嘞,那我就进来了!”
屋内几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从那扇被毁坏了一半的屋门里走了进来,朝姬庆文憨憨一笑,说道:“客官,你可要说话算数,我把‘黄虎’他们打跑了,一百两的赏银,你可别赖账啊……”
姬庆文定睛一看,来者却是那个在四方客栈里帮佣的黄得功,知道他是个孝子,品行必然不差,便赶忙说道:“那是自然,刚才我赏你银子的时候,犹豫过吗?那啥,也别一百两了,我随身带的三百两银子的盘缠,都被那‘黄虎’抢走了,你只要能拿回来,就全归你了。”
“好嘞!”黄得功答应一声,极为灵活地闪身跃到那喽啰身后,一把提起他的领子,便用力向后一提一甩。那喽啰身材也并不十分矮小,然而被黄得功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好像小鸡一般被扔了出去,在客房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姬庆文见状大喜,高声叫好道:“好,好,好,好一个黄得功,果然厉害,看来我这几百两银子今天就要被你赚去了……”
而“黄虎”却是一惊,赶紧将那喽啰扶起,说道:“黄得功,我跟你往日无怨你、近日无仇,今日你何苦要为难我?我正要图谋大事,不如你跟我一起上山,我们兄弟共创一番大事业如何?”
黄得功挠挠脑袋,说道:“落草为寇?那可不成!我家里还有老娘要侍奉,怎么能跟你去造反?”
姬庆文反应极快,顺着黄得功至孝的性子说道:“黄得功,你这话说得在理。你只要把这两人赶跑了,拿了我的银子,你去买上几十亩地,你老娘下半辈子可就有了着落了!”
姬庆文这几句话还真说到了黄得功心里,让他立即感谢道:“那我就先谢谢客官了。”
“黄虎”见黄得功已被姬庆文说服,便狞笑道:“黄得功,你别以为这三百两银子是好赚的,有本事就从我身上来拿啊!”
“好,我这就来拿!”
黄得功也不客气,大步向前,好像一只魁梧健硕的大黑熊一般伸出两只大手,就往“黄虎”面前扑来。
那“黄虎”也颇懂武艺,知道自己身材要比黄得功矮小不少,立即一个猫腰,就用自己宽厚的肩膀,往黄得功腰间软肋顶去。
却不料黄得功身材高大,身法却毫不笨重,忽然一弯腰,将“黄虎”从身后抱住,整个提了起来,又重重往地上一摔。
这一摔气力极大,摔得“黄虎”浑身酸疼,俯身趴在地上一时缓不上劲来。
黄得功心里惦记着赏银,见“黄虎”被自己摔得失去了战斗力,便伸手从他身上掏出那几锭银子和一叠银票,交给坐在床上的姬庆文,说道:“客官你说话可要算话,从里面点三百两银子给我。”
姬庆文接过银两,说了声“那是自然”,刚要低头点钱,却见“黄虎”已被那喽啰扶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一柄短刀,就往黄得功背后扎来。
姬庆文见状,赶紧大喊:“小心,‘黄虎’杀过来了!”
黄得功虽然天生神力,然而对敌经验不足,在还没有彻底将对手击败的情况下,就背对着对手,显然十分危险。
然而好在他力大手长,并且反应极快,听了姬庆文的警告,立即一个转身,两只大手铁钳一般死死捏住“黄虎”拿着匕首的右手。他手劲极大,捏得“黄虎”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骨骼摩擦声音。
而那“黄虎”倒也不是什么孬种,尽管手腕几乎要被黄得功捏碎了,却是毫不讨饶,继续用足浑身上下、从腿到腰的全部力量,向黄得功身上压去,口中还不忘招呼那喽啰道:“可望,还不快过来帮忙!”
那喽啰这才反应过来,身上却没带着兵刃,见客房桌上放了个茶壶,便抄起茶壶,就往黄得功脑袋上砸了下去。
只听见“哐啷”一声,那瓷壶在黄得功脑门上被击得粉碎,几片瓷器的碎片划破了黄得功的头皮,两股鲜血顿时从他面颊之上流了下来。
然而黄得功丝毫没有退让,两手继续捏住“黄虎”的手腕,两只眼睛却睁圆了死死瞪住那叫“可望”的喽啰。
只见黄得功脸上筋肉不停颤抖,而、一条纵贯左脸的刀疤不住抽动,而从脑门流下的鲜红的血液,更在昏黄的灯光的映射下,显得狰狞无比。
那喽啰被黄得功这样的神色吓得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是那“黄虎”见机得快,说道:“可望,你还愣着做什么,黄得功被我制住了,你还不快找些桌椅板凳往他脑袋上砸呀!”
那喽啰这才从黄得功的威压当中反应过来,瞥见地上摆着一个实木墩子,立即上前将它拿了起来,高举过头顶,就要往黄得功身上砸去。
姬庆文一看不妙,知道若是黄得功被打伤了,那“黄虎”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自己了,因此他也顾不得浑身赤裸,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一脚就朝那喽啰后背踢去。
那喽啰不曾料想到姬庆文会攻击他的后背,既没有躲闪、也没有格挡,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才勉强站稳身子,高高举起的木墩子也拿不住,从手里掉了下来,险些砸到自己的脚面。
姬庆文是个身娇体弱的富家子弟,这一击虽然使上了全力,然而并没有将那喽啰击倒,反而将他彻底激怒。
只见那喽啰“哇呀呀”大喊一声,一转身就朝姬庆文扑来,将他打倒在地,挥起两只拳头,便如疾风骤雨般往姬庆文脸上打来。
姬庆文不懂武功路数,只能胡乱挥手格挡,不一会儿身上就被打了七八拳,脸上、胸口撕心裂肺的疼。
眼看姬庆文就要被那人打得晕厥过去,却听“黄虎”叫道:“嘿,你别跟这小子多纠缠,赶紧过来帮忙,这黄得功太厉害了!”
原来是黄得功方才捏住“黄虎”手腕的两只手用力往下一拧,立即就让“黄虎”手腕疼得手中使不上劲,手中匕首霎时掉在地上。
黄得功见“黄虎”手上没了兵刃,便更加肆无忌惮,放开双手、捏起双拳,就劈头盖脸往“黄虎”身上打去,打得他鼻青眼肿、眼冒金星,几乎要晕厥过去。
第〇二二节 活捉张献忠()
“黄虎”被黄得功打得吃不住疼,自然高声求救。
他身边那喽啰听了他的呼救,赶紧从姬庆文身上下来,纵身跃到黄得功身后,抬起拳头就往他后背打去。
黄得功注意力全在“黄虎”身上,对那喽啰的攻击毫无防备。然而他浑身筋骨好似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