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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县太爷,小人六子(铁头、阿虎)。”
“本官问汝等,案发当日,可是与林岚赌钱?”
“是。那日岚哥儿手起正旺,一连赢了百文铜钱。岚哥儿平日不常来,人倒爽快,给了兄弟几个五十文,正要走的时候,这外头就传来爆炸声,咱们几个一起去的那里。等咱们到了那儿,葛老太爷已经被人抬出来了。”
县太爷点点头,确认了林岚所言非虚。
林岚又道:“启禀县太爷,据当时在葛家凑热闹的人说,当时葛太爷出事的之后,衙役亲自询问过葛太爷,据葛太爷亲口承认,当时并无其他人在一旁,所以此案与我母子并无半点牵扯,分明是恶人先告状,想要颠倒是非,请县太爷明鉴。”
林岚的完美不在场证明,从正反两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所以无论葛太爷的粪缸爆炸事件无论是天灾还是**,那都和他林岚没有半点关系。
葛芳见胜算渐渐偏向林岚,立马说道:“请县太爷明鉴呐。这大缸爆炸,哪有如此大的威力。一定是有妖人作法,谋害吾家老父。”
县太爷一听这葛芳越说越离谱,鼻孔气一喷,道:“葛芳,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信一些鬼神之说?此案吾看”
正当县太爷要断案时,瞥了一眼身边师爷的手势,有停顿了片刻,道:“依本官之见,先将被告暂时羁押在衙门之内,等本官派衙役再去现场常看,明日再作定夺,退堂!”
林岚扫了眼,分明看到师爷和葛芳有那么一丝眼神上的交流,明白这案子估计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可以轻松了结。
一切正如林岚所料,县太爷入内堂才坐不久,葛芳便匆匆进来,直接就弯腰给县太爷作揖,道:“参见牛师伯。”
“唉,什么师伯不师伯的。”
“您与恩师乃是同科及第,又比恩师年长几岁,这声师伯当得。”
“行了,我说贤侄,这桩案子人证物证都对你不利啊,为什么要打这样荒唐的官司?”
葛芳笑道:“师伯有所不知,这林岚母子俩本就不是本村之人。葛三全死后,家父孤苦伶仃一人,所以小侄就像替其找个伴儿。这样一来能绝了村里人的口舌,二来也让老父能够安享晚年,没想到葛芳叹了口气。”
牛何君一听来由,自然明白这葛家敲打得是什么如意算盘,想要人财双收,结果被一只粪缸搅了好事,便笑道:“呵呵,那依贤侄所见,本官这案子当如何定夺呢?”
葛芳走上前,与牛何君两手在宽袖之中一握,笑道:“县太爷明镜高悬,自然心中已有定夺,岂是小侄所能左右。在下就等明日太爷给小侄一个公道了。”
牛何君微微一笑,看着葛芳走出门。
“师爷你如何看?”
一边捋须不言的刑师爷说道:“葛芳是古子章的门生,这层面子大人不可不顾,至于所谓的人证物证,交给小的办就是。”
“对方可有什么来头?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查过了,寡妇门前是非多,这点小事还是很好解决的。”
牛何君闭眼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本官也要歇息了。”
等师爷走远了,牛何君才从一边拿出小木箱,将兜里的几锭银子顺势送入到木箱之中。
林岚与葛王氏二人,并未入大狱,只不过被安排在了衙门的一处杂室内。衙门内的门子当中还来送过饭。葛王氏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生怕林岚真出什么大事。
“岚儿,你告诉娘,那葛老太爷的事儿你究竟有没有掺和?”
林岚笑道:“娘啊,这六子、虎子他们都证明了,那时候都和他们在一起赌钱呢。那葛老太爷和他儿,摆明了就是想报复咱一下,所以不管是堂上堂下,娘你一定要记住,不妥协,不调解,宁可不说,也不要怕孩儿吃官司,胡乱答应些什么,明白吗?”
葛王氏点点头。
门锁的声音响起,常师爷摸着自己那两撇胡子,笑道:“这衙门里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葛王氏坐在椅子上,只是点点头,并不说其他的话。林岚笑道:“多谢师爷招待。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身无长物,他日能有报答的机会,一定涌泉相报。”
“别了。这事啊,能尽快审理完了,就是对常某人最大的报答了。”
林岚作揖笑道:“草民能说的都说了,至于其他的,得看县太爷如何判案了。”
常师爷笑道:“你们啊,就是目光短浅。你看看,葛老爷子蹲坑还蹲出的事儿来,如今还中风卧床,这葛家就是想找块遮羞布,来盖一盖这个意外。你们若是承认了呀,常某人就替你们去说说情,那两间屋子继续由你们住着,如何?”
林岚嘴角一抽,果然说什么来什么,这厮果然与葛家有染,“常师爷,这一码归一码事。葛老爷子出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这事儿可与我母子俩毫无关系,所以即便族里要收回那两间宅邸,我们母子俩也不会承认这桩事的。”
常师爷略带惊讶地看了眼林岚,一般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早就被自己这三言两语中了招。“那好,既然你不接受常某人的建议,也只能等县太爷判案了。”
第五章 三更堂()
江都县湖水清澈,至夜,便有画船停泊于湖岸。
大京朝商贸繁盛,扬州的盐业兴盛,五湖四海,商贸发达。此湖又称瘦西湖,与大运河连通,故而成了客商汇聚的发达之地。加之地处广陵一侧,画舫繁华不夜天,在湖上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
中年书生坐于画舫之内,独自饮酒。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到花屏之外传来声音。
“雨村兄别来无恙啊。”
中年男子起身,颔首笑道:“宋兄生意兴隆,实在令贾某羡慕啊。”
“哪里哪里。”
“坐。”
两人寒暄几句,推杯换盏。
“如今宋兄在秦淮,可是出了名的状师,一本大京律烂熟于心,听闻有你宋大状掺和的案子,十讼九赢,还有一场连讼都不讼,直接销案了。”
“哈哈,雨村兄过奖了。宋某只是不接那些不把握的案子罢了。听说雨村兄退出官场有些年头了,如今有何建树?”
中年男子眼皮一颤,笑容有些尴尬,说道:“不才无能,只在林大官人府上当一教书先生罢了。此番前来,有一事还请宋兄帮忙。”
“哦?雨村兄但说无妨。”
“明渊兄可知今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葛家村一案?”
宋明渊以为贾雨村要说什么大事,没想到是桩烂事,便道:“这件事说来可笑,不知道雨村兄有何吩咐?”
贾雨村替宋明渊倒上酒,缓缓道:“这桩案子讼赢的把握大吗?”
“听说这人证物证皆无,本来县官老爷早就该定案了,非要拖到明日,看来私下收了葛夜年什么好处,再来那葛芳是扬州知府古子章的门生,而那古子章又是他同窗,所以这桩案子也不是不能翻。”
花屏外传来扬琴的叮咚声,贾雨村听完之后,问道:“明渊兄怎会如此清楚?”
“实不相瞒,葛家其实找过宋某人,不仅如此,江都县里大大小小的讼师都找过好几家,不过没人接这个案子。宋某也吩咐底下人打探了一番,一来讼费微薄,二来这个案子有一个致命的关键点。”
“哦?何关键点?”
宋明渊见贾雨村如此紧张,眉头一挑,道:“莫不是雨村兄也想插手这个案子?”
“你能帮那对母子讼赢这桩官司,在下另有酬谢。”
宋明渊摇头笑道:“若是当初雨村兄来寻在下,这事即便是分文不收,在下也定当倾力相助,可如今牛县令摆明了有偏袒葛家的意思,再让宋某人出面,得罪葛家事小,若是得罪了牛县令和古知府,这扬州城,恐怕就没有宋某人的一席之地了。”
贾雨村见状,权衡再三,终于凑到宋明渊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原本还淡定自若的宋明渊立马大惊失色,“此话当真?”
“明人不说暗话。”
宋明渊看了看天色,道:“我得动身了。”
“这才几时,诉讼不是在明日吗?再者这案子不是十拿九稳,何须让宋兄如此匆忙?”贾雨村革职在家,如今这身份,想要去登门施压,也只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难有起效,但这案子确实如同宋明渊所说,明面上摊着的事,这才来找宋明渊出面罢了。
“贾兄有所不知,有一种升堂,叫做三更堂。”
“此话何意?”
宋明渊皱着眉,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贾雨村大惊失色。
果不其然,才过子时,林岚母子就被衙役押解上堂。
一边葛家三父子笑容满面地站着。
县太爷哈欠连连,审这样的三更堂,是不常有的事。
林岚还没等县太爷开口,便笑道:“大人夜审案子,真是劳心劳命啊。”
“唉,为了百姓,本官劳累些有何妨?一方父母官,理应如此。”
林岚笑了笑,“只怕这青天白日还未苏醒,黑灯瞎火容易瞎眼。”
“嗯?”还在打哈欠的牛何君听出林岚这是在嘲讽他,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刁民!本官审案,向来秉公执法,明察秋毫,念你年幼无知,就不掌你嘴了,再敢胡言乱语,定要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这声惊堂木,将所有人的瞌睡虫都敲没了。
“升堂!”
这声升堂一出,衙门里的门子刚刚要开门看看外边动静,忽然一大群人拿着灯笼蜡烛涌了进来。
“唉,唉,你们这是干什么?”门子猝不及防,被推到在一边。这些提着灯笼,打着蜡烛之人也不闹事,规规矩矩地站在公堂之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牛何君刚刚揉眼,忽然就看到这一大群人站在公堂外,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要死了,这群人是什么过来的?三更堂之所以是三更堂,那就是已经布好了局,而且是蛮不讲理的局,不可让旁人听堂之案,如今这一大群人围着,这叫什么回事。
“大人夜审葛家村一案,四周街坊邻里听闻大人如此辛勤,自发提灯点烛,前来为大人您打灯,此等鱼水之情,实在是令宋某人感动啊。”
葛芳同样回过头。
“宋明渊?”之前找过宋明渊,然而人家不接这个案子,结果淮扬一带的所有状师见宋明渊都不接的案子,也都不敢接了,也只能让葛芳硬着头皮自己上阵,最后还得破费点钱财,将自己恩师的大旗给招摇出来。
“宋状师前来作甚?”
宋明渊手中纸扇轻摇,“到公堂上来,不是讼案,难不成还是找大人聊天不成?”
牛何君被噎了一句,心中稍有怒意,然而这宋明渊是出了名的巧嘴,自然懒得与他争口舌之利,便道:“不是宋状师来讼什么案子?”
“大人审什么案子,宋某人就讼什么案子。”
葛芳笑道:“宋状师当日不接案子,今日不请自来,小生可没雇您呐。”
“在下是来替葛王氏母子讼案,至于你”宋明渊眼神不屑,一副你爱往哪边凉快就往哪边呆的样子。
林岚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地看着宋明渊,自个儿可没钱雇这样一张铁嘴,究竟是何人所为?难不成是葛家村那些叔伯姨婶长良心了?
宋明渊拍了拍林岚的肩,小声道:“案情吾已了解,待会儿没有县太爷问你话,一切交给我便是。”
牛何君惊堂木一拍,不再给宋明渊说话的机会,这案子越让他掺和越难办,必须以迅雷之势办下来。
“传六子,铁头,阿虎!”
三个二流子前夜刚刚赌钱归家,还没沾到床板,就被等候在门口的衙役给带了过来,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参见县太爷。”三人一副要死的样子,跪在地上后都垂着头。
“本官问你们,当日赌钱,是不是收了林岚五十文铜钱?”
“嗯。”
“嗯。”
这事情在昨日便说过,牛何君今日旧事重提,又有何意义?
啪!
惊堂木再次拍响。
“大胆葛六、葛虎、葛铁,你等三人可知罪!”
“啊?”还在打瞌睡的葛六惊得瞬间清醒了,“青天大老爷,咱什么都没干,哪有罪啊?”
牛何君说道:“汝等三人收了林岚的钱,替他做伪证,还说没罪?”
三人连连磕头,“青天大老爷,咱们说的句句属实啊。那日岚哥儿确实和我等三人赌钱,直到要出门的时候才听见的响声,绝对无半句虚言啊。”
“既然收受钱财,你们的证词不足为信,所以本官有理由将你们的证词忽略。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