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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固然提倡孝道,可是民家父子之间的纠纷难道就少了。真如朱阿明所说的话,那么在道德上,朱阿明就没有什么可谴责的地方。
朱家老妇身体哆嗦着。
在许多人的目光中,在怀中掏了很久,而后,干枯如鸡爪的手连连抓出三把铜钱。仔细数数,见多了十来文,又放回自己的怀里,这才将整整一贯钱推了过来。
当然,面上的不乐意,谁都能够看的清楚。
朱阿明松了一口气。
不论接下来如何,到底,现在能将自家这个还在叫唤的爹送进去诊治了。
那大夫倒也恪守医德。
并未因方才的耽搁就再度涨价,收了钱,叫朱阿明和里头几个壮汉将朱老头浑身按住,只是一刻时间,便将断了的骨头茬子拼接在一处,取了木板过来,紧紧固定住断腿。
朱老头总算是清静了不少,因为剧烈的疼痛已经让他昏死过去。
不似后世的诊所,还有病床之类的东西。那大夫正好骨,便开了药方抓了药,交到朱阿明手里。
“记住了,这些药每三日一副,三煎后药渣晾晒。一个月过后取下木板,将药渣磨成粉涂抹在患处。“
交代的倒是仔细,朱阿明却只能看着那些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荷叶包,脸上满满的都是忧愁。
第四十三章 鬻女只为换声名()
“什么,你要将银瓶儿给卖了?”
听到朱阿明的话,沈耘不禁倒吸一口冷风。那带着几分干冽的空气打进入后头,便将沈耘自喉咙以下,逐个儿凉成了三尺寒冰中鲜藏的脏腑。
沈耘是万万没有想到,朱阿明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原本以为朱阿明接下来会说点惋惜的话,毕竟,不论男女,都是从沈桂身上掉下来的肉。然而他失望了。
“本想着到金辉儿大了,就将银瓶儿嫁出去赚些彩礼钱。哪知如今家中便已经欠下这许多钱。若是不将她早早卖出去,我们一家子,只怕连春种都过不去。”
“我那些钱可以暂时不要的,银瓶儿毕竟还小,你就人心让她去别人家遭罪?”
也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儿,不是去做童养媳,就是去当丫鬟侍女。不论是哪样,那都是伺候人的差事。
怎知朱阿明反驳:“你的不要,还有别人的,我便是连家底都拿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春种,难道今年家里就要撂荒不成?”
沈耘没法说什么。
“你当真,打好了这般主意?”沈耘不想再说什么,这世间赚钱的办法千千万万,何况他刚才也看到过,朱家老妇手里藏的钱何止三五贯。
朱阿明若是脸面放的开些,便算是找他老娘写了字据借些钱来,也好过将银瓶儿卖了。
不过想想也是,以朱家老妇的性格,也未必会借,而朱阿明这个要脸面的性格,也不愿将自家丑事闹得沸沸扬扬。
面对沈耘的询问,朱阿明并未说什么。只是答案已经非常明确,沈耘无奈地叹口气,看了朱阿明一眼,径直离开了医馆门口。
对于银瓶儿这个外甥女,沈耘是极喜欢的。便是沈母,也爱将小丫头拉在身边说话干活。不管朱家将小丫头当成了什么,但沈耘一家,绝对将小丫头当作是宝贝一般。
然而如今朱阿明居然要卖了小丫头。
沈耘心里不舒服不说,若是传到沈母耳边,岂不要将老人家气死。
卖了,那就不是自由身了,自此以后这命都要比别人贱一等。
离开朱阿明的沈耘,心里已经暗自下了决心。
如果实在不行,他也不惜脸面,找范府借些银钱,直接将小丫头买过来。至于他朱阿明的脸面该当如何,也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沈耘暗自思索着,缓缓往城中走去。
两年未曾在成纪县转悠过,说来好些地方都不甚熟悉了。可惜之前是准备正月十五之后再来拜会范府,准备好的礼物也没有带在身边,沈夕只好打消了今日便去范府的念头。
走到快要接近府衙的时候,忽然见看到那告示牌前挤着一大堆人。
沈耘虽然不是特别喜欢热闹。然而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文会”“赏钱”之类的字眼的时候,沈耘忍不住往里头凑了凑。
待看过里头的告示,沈耘心里不禁一喜。
却是今年张世安想到当日刘清明元夕文会的盛况,心里痒痒,便照搬了一个来,准备与秦州士子同乐。
但是最让沈耘的关注的,还是那提升了四番的奖赏。
如果自己能够得其中之一,那么朱阿明家中欠的钱就可以帮忙还掉,银瓶儿也就免遭被卖的厄运。
看好了时间,沈耘转身离开了成纪县。
回到家中,按住朱阿明要卖银瓶儿的事情不提,沈母问起朱老头的病情,沈耘也只是照实说了。
到底沈母还是知道沈耘心里有事,却也不好多问。只是一夜之间,平白多了几分叹息。
宁西堡,朱阿明家中。
当这个略微有些颓丧的男人很是疲惫地走进屋里,看着迎上来就要询问的沈桂,也低低叹了口气。
其实朱阿明心里何尝舍得。
然而,即便再多不舍,也终究抵不过将来那些街坊邻居们纷纷前来要账。更抵不过一家四口从开春到秋收之前,有了上顿没下顿。
“我打算……”
欲言又止,朱阿明对沈桂,到底还是不好说出那些话来。
“打算什么?”朱阿明不说,不代表沈桂不问。这吞吞吐吐的,定然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我打算,嗯,这个,你看,阿爹治病花了这许多钱,家中不仅将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还借了不少钱。不若,沈桂,你知道的,借来这些钱,大伙儿也都急着用。”
闪闪躲躲,朱阿明尽可能地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然而,话到临头,却忽然发现所有的理由其实都是苍白无力的借口。
但是,心里头终究还是硬了下来:“我是想,不若……唔,将银瓶儿给,卖了。”
“卖了”二字,说的几位含混不清。
只是沈桂终究还是听清楚的了朱阿明的意思。有些话,听到前半截,其实就没有必要说完整了。
“朱阿明,你是失心疯了么。”沈桂不可置信地看着朱阿明。她完全没能想到,自己的丈夫,最后想到的办法,居然这个样子。
不待朱阿明说什么,沈桂就流着泪哭喊道:“银瓶儿再怎么说,也是你我生的闺女,那不是家里的牲口,由得你卖了一茬还有一茬。”
“你说你阿爹治病用了钱,凭什么咱们要出大头,凭什么要用丫头去抵债,凭什么他放着那许多继续,偏要将我们家弄得家破人亡?”
“姓朱的,你要做孝子,我不拦你。我宁愿背着恶名离开这个家,也不要将来你为了尽孝,便是连我都卖了。”
沈桂哭喊着就要走里头收拾东西,可是朱阿明却压根不为所动。在他心里,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又岂容得更改。
大冷的天。
沈桂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牛鞍堡。
很难想象一个人这十数里路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沈桂来到牛鞍堡,早已冻的瑟瑟发抖,可是眼泪却一直没有断过。
进门看到沈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扑在沈母怀里,高声哭泣起来。银瓶儿与金辉儿不知所以,只能在一旁跟着哭泣。
待沈母安慰这沈桂,慢慢平静下来,终于,沈母知道了为何沈耘先前脸色不对的原因。
银瓶儿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惊惧。这会儿可怜兮兮地流着眼泪,抱着沈桂的胳膊。
她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被卖去做什么,她不知道,可是知道一旦被卖出去,自己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开心自由。
村里的孩子不听话,大人不都恐吓说要卖给人牙子么。
“耘儿,你过来。”
沈母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很清楚,沈耘知道这件事的。让她生气的是,为什么沈耘回来不说,是不是要一直瞒自己到最后。
沈耘默默地走进屋里。
“朱阿明要卖了瓶儿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沈母的声音有些严厉,带着质问的意思。
“知道,在城里朱阿明就跟我说了。”
“那你……”沈母的声音颤抖着,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在沈母心里,只以为沈耘是合着朱阿明的伙,要将自己欺骗到最后。
“阿娘,这件事情,你就暂时不要管了。只要短期内能转到一笔钱,将他家的窟窿填上,到时候想来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沈耘心里自然是有打算的。
但是沈母岂能知道他心里想得是什么:“你说的倒是轻松,可是朱阿明眼看着就要将银瓶儿卖出去了,咱们家的请款给你自己最清楚,早间拿出来的都是家里最后的积蓄了。”
任沈母这样说着,可是沈桂和银瓶儿的眼神都汇集在沈耘身上。那满满都是期待的目光,让沈耘忽然感觉,自己肩上背负的期望是多么重。
“阿娘尽管放心便是,到最后就算是我拉下脸面,到范府借钱,也定要将这笔钱赚回来。银瓶儿是我的外甥女,我岂能容得她去给人家为奴为婢。”
得到了沈耘的保证,沈母沉默了。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范府给她家的好处,已经委实太多了。人情终究有用尽的时候,何况范府只是单纯地欣赏沈耘,沈耘对人家,说白了半点好处都没有。
一旦到了那个程度,很有可能会让沈耘被人家反感。
“唉。”
叹了口气,沈母似乎浑身的力气都没了,朝沈耘挥挥手:“你既然有主意,便好好去做吧。家中如今,也只能靠你了。”
沈耘点点头,正要转身往自己屋里走去的时候,忽然间银瓶儿哭出了声音:“阿舅,莫要让你为难了。如果没有办法去,便不要强自找人家借钱了。”
“我阿爹借了钱,便要拿我去抵债。你要是问人家借了钱,你该如何去还啊。”
沈耘听的鼻子一酸,可是仍旧强忍住要流出的泪水,扭头朝银瓶儿笑笑:“丫头放心便是了。你想啊,当初阿舅在成纪县大街上便能赚来二两银子,想来给我几天时间,定然也会有类似的好事。”
“你也莫要担心,阿舅是不会让你阿爹,将你卖出去的。”
朝银瓶儿点点头,沈耘便回头走向自己的屋中。可是泪水,却忍不住地往下流。
第四十四章 楼台高起今始来()
松鹤楼。
松柏森森春常在,鹤舞当空福瑞来。
边境经年战乱,人们只能将所有美好的祈愿都放在寻常生活中。就像那中秋了无论如何要亲手做一个千层饼,又如大年初一必须要包顿饺子。
所以松鹤楼这名字,便取得极好。
只是寻常里头吃顿饭少说也要上百文钱,一般的百姓也就只能路过闻一闻饭菜的香味,然后大抵带着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默默安慰自己:“也就跟自家饭菜一个味道。”
因此虽然松鹤楼在成纪颇为出名,可是门前也不会有多少人驻足。
今日不同往日。
大早上城里还下了薄薄一层雪,然而此时的松鹤楼门口,拥堵如潮水的人群,居然将雪踩化了。而随后跟上来的人,又将别处的雪也随着脚印带过来。
幸好,门前铺了宽阔的青石板,倒是不虞泥泞。
高楼之中,松鹤楼的掌柜正指使这楼中伙计不停布置。
能得知府看重,于元夕之夜兴办文会,固然是一件非常显耀的事情。
但前提是,将这一场文会办到宾客尽欢,这才能当得起知府的看重,往后就算是在同行面前显摆,也有足够的底气。
得到府衙的知会,松鹤楼昨日就未曾接待客人。整整一天的功夫,将松鹤楼里里外外都洒扫了一遍。就连那上下楼的楼梯,都未曾放过一寸。
今日便是在里头张灯结彩。
毕竟是一群文人雅士前来,而且还是过节,总不能如往常一样,干巴巴地让人家空对那些个久经人迹,以至于染上擦都擦不掉的油腻的桌椅,以及满是来来往往文人墨客手迹的粉墙。
西北的冬日,傍晚迫不及待地降临,让人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方才还是温暖如火炉的太阳,忽然间便换了一张脸,如那小女儿家羞红的娇俏小脸,兀自将远处的重山拉起来遮面。
晚风挤过人群,在每一个围观的百姓身上好生抚摸几把。
总会有人受不了这样的温柔,忽然,“啊嚏”一声,随后冷不丁打个哆嗦。
只是,热闹还未开始,如何能被这小小的寒冷吓到。
人群后头忽然有人嚷嚷:“来了,府台大人和那些先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