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苏轼虽然是个豪爽的人,可是依旧读出了沈耘字里行间的那种复杂的情绪。
放下书信,苏轼叹了口气:”原来,小妹你是因为这个才闷闷不乐的啊。“
“大哥,我一想到自己属意之人,居然是个杀人盈野的人,我这心里,就不寒而栗。”苏小妹垂泪。其实说到底,她现在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之所以将书信交给苏轼看,正是想要征求自己大哥的意见。
摇了摇头,苏轼很是严肃地盯着苏小妹:“小妹,你可知道,这么多年,在这大顺城里,死去了多少知县么?”
苏小妹自然不知,但见苏轼伸出了一个巴掌,屈下的仅有一指:“四个。自李元昊至今,已经有四个知县死在了西夏人的兵锋中。他们全都是被西夏山讹围城,最终城破殉难的。如果沈耘不杀了这五千人,那么死的,就是他和大顺城里的军民。”
“那也是数千人。”
苏轼作了总结:“当年首次与西夏和谈,我朝要让西夏放还先前掳掠的大宋子民。你可知道,有多少女子,在进了大宋的地界,立刻咬舌自尽。当年负责交接的,正是如今的枢密副使冯京。”
“此公目睹此等惨状,回来后整整哭了三日,这才上朝禀奏。那时当真字字泣血,一时如仁宗,也忍不住要对西夏开战。若非最后被朝中诸位以刚刚议和不得反复为由拦住,只怕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看着苏小妹震惊的神色,苏轼将沈耘的书信推过去。
“沈耘既然连这等事情都告诉你,那就说明你值得他托付。而且他也很是明确地说了,如果你因此不喜欢他,他也没有半分怨言。依我说,沈耘是一个一旦认定谁,就对谁极为真诚的人。这样的男子,是值得托付终生的。”
听着自家大哥的话,苏小妹点了点头。
决定最终还是掌握在她的手中,不过显然苏轼的一番话,让她明白了更多的事情。现在想来,沈耘反而有些迫不得已了。苏小妹默默地收起书信,冲苏轼道个万福,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坐在前厅的苏轼,此时才显露出震惊。
沈耘的手段,到底还是有些匪夷所思。苏轼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一旦事发,会不会让他前途尽毁。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苏学士仗义执言()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台阁下论官途()
皇甫端明在后衙一间僻静的房屋中找到了沈耘。
天气炎热,窗扇半开。一位年轻人穿着汗衫,手捧一册毛了边的书籍,正津津有味地品读。纵使皇甫端明走到近前,沈耘也没有发现。似乎他与书,以及书案,便成了一个小世界。
这世界里没有外界的燥热,没有外界的喧嚣,有的只是文字,和人。
就连皇甫端明也不忍打破这份寂静,以至于拦住了正要通传的差役。屏退了随从,皇甫端明静静看着沈耘忽然提笔,在案头的纸张上不停书写。室内的一动,瞬间与室外的一静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足足大半个时辰,沈耘这才搁下笔。似乎眼角余光看到了案上有人的半截影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皇甫端明的目光。沈耘并不认识皇甫端明,还以为京师大理寺的官员来了,起身略带愧疚地作揖:“可是要捉拿沈耘回京受审?幽居闲散,还请上官见谅。”
皇甫端明本来是打算与沈耘好好打个招呼的,不想听到一句回京受审,瞬间惊呆了:“沈知县莫要惊慌,本官乃是提点陕西路刑狱皇甫端明,今日前来,只是想与你好好聊聊。“
皇甫端明和善的态度,让沈耘愣了一下,随即躬身一拜:“既然如此,还请容下官穿戴齐整。”见皇甫端明点头同意,沈耘走进里间,换好了衣衫,这才走出来。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一身官服换上,浑然不似先前那般如寒窗学子一般。
见礼之后,皇甫端明含笑点头:”沈知县这般勤奋,却是教我等汗颜。早就听闻你沈传胪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负期待。不过酷热难当,闷在屋子里却是要闷坏人的。不若你我一道,出去走走,寻一处胜景,饮宴一番,也好消了你心中积郁。“
虽然还不知道沈耘倒地犯了什么事情,不过以沈耘这般淡然的态度,皇甫端明便觉得无伤大雅。
而得到邀请的沈耘,自然不会拒绝,躬身又是一拜:“恭敬不如从命。”
安化县城内的胜景,似乎除了三台阁,并无其他。汉代尚书为中台,御史为宪台,谒者为外台,合称“三台”。建此阁者,寓意此地文风昌盛,城中有人官居中枢。虽说庆州已经有很多年未曾真正有身居三台之人,但却并不妨碍士人们登台的热衷。
不过,没有身份的人,也只能远远看上两眼罢了。
三台阁建在城中一处大土丘上。论高度,城中也属它最高。登台远眺,甚至可以看到数里外的人家。
土丘上有士人们自发栽种的松柏。西北寒苦,也唯有这两样树木,冬季依旧可以见着苍翠。蜿蜒的道路,是修建三台阁一开始便做好的。土丘下一块碑文,便尽数告知了这样做的目的。
皇甫端明和沈耘站在碑前看了半晌,纷纷对撰写这篇碑文之人的胸襟给打动了。文中,所言,官路崎岖并非一直坦途。山路蜿蜒着,便如这官路一般。一路上辛苦固然有,但远眺同一个地方,在不同的高度,也有别样的风景。
文章最终告诫后人,一定要脚踏实地去做事,俯仰不愧天地。
待看到撰文之人的姓名时,皇甫端明和沈耘登时大笑。
“似乎也唯有范希文公,才能写出这般文章来。此次来庆州,果真是收获颇丰啊。”皇甫端明满脸笑意。读这篇文章,似乎就是范仲淹在他面前出言勉励一样,瞬间消解了因为官职不合心意的郁闷。
而沈耘也一脸叹服:“早知此处有范公撰写的碑文,我便应当早些前来观摩。幽居读书十数天收获,不若范公一篇文章。果然,闭门造车还是行不通的。沈耘在此,拜谢皇甫公。若非公引沈耘来此,我这心中烦闷,不知何日方能解除。”
皇甫端明笑了笑:“既然如此,那何不就此登台。脚踏此径,目观此景,心念此文,身体力行,当真是美事一番。”说完之后,便哈哈大笑着,踏上土丘的台阶。
台阶是青石板铺就,几乎每一个厚度都是一尺。一个一个台阶爬上去,到了三台阁下,哪怕沈耘年轻力壮,在这大热的天里,也发了一身汗。皇甫端明自然也不例外,气喘吁吁地转身回望,看土丘下也不说十数丈高,长舒一口气,看着沈耘笑道:
“也难怪谁都想平步青云了。看看你我,若是直上直下,何须如此。来来回回,走了数倍的道路,最终才能看看这风景,却不想时间已经过了半晌。”
沈耘哪能不明白皇甫端明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骨子里有远大抱负,然而仕途坎坷,如今心里怀着几分失意的人。
沈耘并不讨厌这种人,相反,皇甫端明一路上和他聊邝家的案子,甚至安化县一些重案,如数家珍。说明即便失意,却并没有因此失魂落魄,反而兢兢业业在其位谋其政。这样的官员,比起朝中某些人尸位素餐,简直要好上无数倍。
因此抱着开解的心态,沈耘笑着说道:“唐时黄櫱禅师曾说,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也正是有这些艰难,我等登上台来远眺,心中也常怀路边的树木。既不厚此,也不薄彼。岂不快哉。”
皇甫端明哪能不知道沈耘的意思,点点头笑道:“果真如此,现在便是要我远眺,我也忍不住先要看看,先前看过的那些树木,到了这个地方再看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与此同时,一阵清风吹过。身上的燥热一瞬间便被吹得一干二净。
亭中本是有人的,见皇甫端明和沈耘二人身穿公服,匆忙走了出来。不想走到近处,发现居然是沈耘。有几个与沈耘见过面的老儒纷纷走上来问候,倒是让沈耘一阵不好意思。
“诸位还是坐到原处吧。我与皇甫公不过兴之所至,前来痛饮一番。便不搅扰你等雅兴了。我看,阁外不远处,有一块空地,位置偏僻,鲜少人去。我二人不妨到那里,畅饮一番,公以为如何?”
回头看着皇甫端明,见他也一脸笑意,便知道此事可行。
冲随侍的差役点点头,他们便先到那里布置去了。而沈耘则向皇甫端明一一介绍眼前这些儒生们。自己认识的,便通报姓名,不认识的,也拉过来让自我引荐。
这下可是让这些儒生们高兴坏了。
或许皇甫端明的官职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但是通信不发达的年代,哪怕是一面之缘,都可以结下深厚的友谊。往后自己这些人就算是科举不顺,如果能到皇甫手下做个幕僚,那也是极好的。
在恭维皇甫端明的同时,这些人对沈耘也充满了感激。
不多时,相互通过姓名。似乎被范仲淹土丘下的碑文打开了胸襟,皇甫端明与这些儒生有说有笑,居然没有半点架子。直到差役前来禀告,说地方已经布置好了,这才相互拱手道别。
沈耘与皇甫端明有说有笑地开始饮宴,而此时的庆州州衙,李圭复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原因无他,虽然他命姚兕抓捕了李信等人,可是这几日西夏人兵围大顺城,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只怕连同姚兕都要陷进去。
他擅自开战的事情,已经推脱到了李信身上,哪怕先前损兵折将,也跟他无关。可是这次,在上交给朝堂的文书中便说明,姚兕是他派去的,如果大顺城破。那便全是他的过错了。
一想到这些,李圭复心里就有些不安。
在后衙中来来回回踱步,哪知越走,这心里就越燥热。哪怕连吃几块西瓜,也难消这股子燥热。
忽然,李圭复感觉后背上一阵寒意。偏生这寒意并没有让他通体舒泰,反而寒到极处,平生一股比心中的燥热还要烧灼的感觉。随即,李圭复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了后衙中。
听到声响的差役慌忙跑进来,正好看到李圭复倒在地上,惊慌的他随即发出一声惨叫:“不好了,府尊昏倒了,快来人啊。”
一瞬间,府衙就像是炸开了锅。闻讯之人纷纷赶过来堵在后衙正堂前头。
而坐在不远处值房的吴通判,此时却露出了笑意。早在大顺城被围的时候,吴通判就有心看李圭复的好戏。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居然这么快。笑了几声,这才装出一脸哀戚的神色,匆忙走出值房。
看众人还在正堂前围堵,吴通判厉声喝道:“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让开道路,让差役们将李知州抬到房中。你们出去几个,请城中最好的医士前来。切记,此时不可声张,不得让人知道李知州身体抱恙,以免引发恐慌。”
一番安排,有条不紊。
公人们下意识地将吴通判当做此时府衙的主宰,纷纷听从他的吩咐,拥着李圭复回到房间。给擦汗的擦汗,摇扇的摇扇,好不热闹。
第一百四十章 沈知县审偷牛案()
虽然吴通判明令李圭复昏倒的消息不得透露,但在有心人可以播散之下,不过半日,安化县城许多百姓都知道了。
一时间,流言甚嚣尘上。
尤其是当某些人将沈耘幽居和李圭复昏迷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试想一座城中县衙州衙的大权相继落入佐贰手中,难不成,这安化县城的风水变动,开始刑克主官了?
沈耘与皇甫端明饮下回来的路上,便听到了这样的流言,在皇甫端明玩味的眼神中,沈耘摇头苦笑:“世间愚者何其多,但有什么弄不明白的,便造出这等忌讳之说。而不明所以之辈,更是信以为真。”
“看来,半农你也该复职了。如果任由这流言散播下去,只怕陕西路震动,到时候不论是你,还是李知州,只怕都没有好结果。”与沈耘相谈甚欢的皇甫端明,此时已经将沈耘当做了忘年交。他比沈耘早步入仕途好些年,自然知道这些谶语的坏处。
点点头,进入城中,沈耘安排皇甫端明在一处客栈住下,自己则孤身回到了县衙之中。
究竟如何快刀斩乱麻,将流言戳穿,同时在县衙中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严,是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的。夜色里,沈耘看着州衙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县丞,金长岭这段时间终于重新找回了当初那种感觉。虽说以县丞代知县事,总是感觉名不正言不顺。可是金长岭却笃定,只要自己做的好,将来沈耘被拿到京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那则安化县的风水刑克主官的流言他也听说了。对此,金长岭却有别样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