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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战纪-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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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他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预感是行刑开始了。却是四名全副武装的武士出宫来,将巫贞提走。巫城再一次闭目,但同时抬起了骄傲的脑袋,他不想死得让一群野蛮人瞧不起。

    提进虎安宫,巫贞见大殿之内,古朴大方而不失富贵之气,玉器银饰,铜装丹画,兽角兽头,其中一壁之上一个野牛头,那两只大眼似还有光,注视着自己,嘲笑着自己。正殿中央,一幅浮石雕,技艺粗犷,下部是境内五座山峰的大体轮廓,中上部是一只翱翔的雄鹰。浮石雕前方,一人坐于豹皮塌阶上,穿着高贵,身体微胖,一只活鹰站在他的右肩上,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晴盯着巫贞,巫贞感觉那鹰随时会向自己扑来,撕裂自己。

    虎安伯前面的一张宽大几案上,摆有一只虎食人卣青铜器,器物上的虎前爪抱持一人,人朝虎胸蹲坐,一双赤足踏于虎爪之上,双手伸向虎肩,虎欲张口啖食人首。巫贞心想:“他这表示要吃人了”。

    身处绝境,巫贞习惯性轻扫一眼,寻找哪怕是一根救命的丝线,见浮石雕图左边墙角处,一根柳叶剑形的虎图花纹木柱,尖顶上一顶特别的头盔,巫贞暗想:“看形状,这头盔应是楚王室的头盔,怎会悬在此处?莫非就是传说中楚王的那一顶?”

    正在想,苴怀已将铜壶移到樊芪手上,将出虎符,问巫贞:“认识这上面的字吗?”巫贞摇摇头。

    苴怀扯开他嘴上的布,道:“你好好回话,不可乱说,或可有转机。昨晚,你交待曾在楚国任过史官,可有此事?”

    “是。时日不长。”

    苴怀对他的配合很满意,道:  “你认识楚国大夫邓鲁吗?”“认识。”

    “你认识邓路吗?”巫贞思了一会儿,道:“不认识。”

    “就是邓鲁的堂弟邓琦,还不认识吗?”巫贞不知他要做什么,也确实一时未想起,便道:“不认识。”众人听他二人对话,静如寂夜,邓路心中着急。

    苴怀道:“这就对了;果然不出所料。邑君,此人曾是楚国史官,邓夫子曾是楚国谏官,史官也有谏议之责,因此二人是走得很近的同僚,此人又与邓夫子堂兄相识,二人同朝为官,怎会不相识?显然是在说慌!”

    巫贞道:“听说过邓鲁有个堂弟,或是我任史官时日不长,不曾与他面见过,又或是虽见过,楚国官吏何止百人,印像不深;再或是……”

    苴怀冷笑道:“打住!没有那么多或是!我计算了邓、巫二人可同时出入楚王宫的时间,最少不少于半年,如果此人说认识邓路,或者说邓琦,是常理,却偏说不认识,明显违背常理;虎符和金壶上的字同出一脉,可二人异口同声说:不认识。只有一个解释:二人不仅认识,并且熟识!目的只有一个,都是为了包庇对方。我断言:这次巫某进丹涪水就是为了来接头,暗语就是那只虎符上的文字,当然也就是金壶上的文字。我甚至猜度,邓某手中也有一片虎符。心中有冷病,最怕喝凉水。邑君,真相就是如此!”

    祸从口出,众人皆不敢随便说话,独瞫鸢道:“看了半日,这才看出眉目。我看苴怀所言成理。对楚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放一个!想不通为何要费这多周折!”

    邓路见了巫贞,似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看他模样,听他说话,或许见过一、两次也未可知,但彼此肯定没有交往,几次想要打断苴怀,此时怒不可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任楚国谏官,是好多年前的事,且我品级并不算高,与他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几乎没有有人见过邓路在这样的场合发过怒,都看着他。邓路与虎安山人的距离是无法消除的,除了有师徒之分的瞫梦龙和他的母亲,瞫瑞是唯一一个算有交情的当地人,虢昌不能完全算是当地人,其他多数人既没有深交,也多数无仇。有人感觉爱莫能助,有人幸灾乐祸。

第070章 请神判() 
傻子也明白了苴怀的意图,邓路怒道:“你这一套把戏,只可耍给傻子看!”听到这话,瞫伯脸色突变,又很快恢复。

    樊芪见机,又发言道:“邑君,以前只听说邓夫子是邓国人,不知是邓国君室后人。

    “邓国人,一向最不讲信义。多年前,我国行人韩服到楚国,并带有大量货布、盐巴,请楚人联系邓国,以为通好,楚王派使臣道朔陪韩服到邓国去互通友好,而邓国却暗中指使其子部族尤人攻击巴、楚行人,抢夺了货、币、盐,并杀死两国行人。爲此,楚国派人质问邓国,邓国拒不认错,于是楚国派兵攻伐邓国,打败了邓国。

    ”这是一段史实,诸位多有听说过。这段史实,充分证明了邓国人背信弃义、见利忘义!”

    虢昌道:“邑君,樊芪这番言论,老夫实不敢苟同。邓国做过背信弃义的事不假,难道巴国人就没有做过?不能这样推断。”

    虢昌是个真君子,忠义之士,饱读书,通大理,行正道,但论默歪方、出点子,远在相善、若春沛、苴怀三人之下,听邓路之言,知他已然绝望;渐渐大约看出瞫玉有了一种倾向,暗暗叹息道:“要是若春沛在,或许有起死回身的妙计。”

    虢昌暗暗为邓路求神保佑,冷汗直流。

    邓路此时已全然明白是预先做好的阴谋,一时无计可施,道:“我光明磊落,邑君自有明断!”

    相善道:“邑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雄祖瞫武子也曾说过:异族必有异心。邓某,不仅不是我族中之人,更是我族的仇人,其无信义自不必说。今日证据凿凿,板上钉钉,邓某是楚国细作不容怀疑。

    “更可恨的,楚国细作杀了我第一武士,罪比天大!求邑君明断!”

    山师五百长牟诚,与邓路不算至交,但敬佩夫子学识,道:“邑君、相大夫,四凶杀了相将军,千刀万剐还嫌便宜!我恨不得这就去吃他的肉!可是,听了半日,觉得说邓夫子是楚人细作,末将以为凭据尚嫌不足,不如临时监禁,慢慢查来。”

    巫贞此时倒比先前冷静,见他们正在盘问邓路,迅速思索对策,此时道:“这位邓夫子与我,确无一丝纠葛,我二人均非楚国细作!神鬼可鉴!此事邑君自有明断!

    ”邑君,齐桓公不计管仲射钩之恨,任为相,后来成一代霸主,多为管仲所谋划。当今,虎安山正是用人之际,巫某不才,不敢与贤人同日而言,然而也是读过书,学过兵法,小会武功,愿为邑君效力。再者,相将军已作古,人死不能复生,而小儿巫城,武功颇高,误伤虎安山大将,心中大悔,愿为邑君驱驶。”

    他以为虎安山的主人会像中原那些有见识的国君一样,以听得进口若悬河的辩士的有理无理的进言为荣,巴人却不要那些虚名。

    巫贞刚开口,相善已明白其意,暗想:“已有一个邓路,再留一个巫贞,虎安宫的大门还不要被车一个方向?”

    正要说话,瞫剑先道:“你既是楚国官员,不妨说说楚国军情。”

    巫贞道:“我非武将,实不知军中情形。”

    瞫剑道:“如此说来,就无用了。”

    瞫伯怒道:“休听贼人花言巧语!虎安山就是一根草不剩,也轮不到楚国人来打干帮!”

    虢昌道:“天下方乱,正是用人之计,天下之才,天下为用,楚才巴用,未有不妥,愿邑君思之。”

    瞫伯道:“你敢以全家性命保他不是细作?”虢昌无语。

    这话一出,巫贞、邓路已知必死无疑。

    邓路来到巴国已经好几年,深知巴人秉性,很多明明白白的道理,在巴人这里就是永远也讲不通,不仅有意识(当然邓路不知道有这个词)问题,还有人与人之间的智力差距,暗想道:“生命中遇到两个无法摆脱的女人,我命该如此。”

    邓路惨然而又不乏慷慨道:“天灾有救,人祸难防!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今日之事,不死何为?何须费言!有言道:路遥知馬力,日久见人心!请邑君好自为之!”

    眼前这一场戏,不知瞫伯到底看得有几分明白,对瞫剑道:“老将军,你一言不发,以为如何?”

    瞫剑摆了摆头道:“我老了,越听越糊涂了!但我看邓夫子不像奸细。”

    瞫伯又问大觋师瞫瑞。

    瞫瑞欲言未言,思忖后道:“巫氏之罪,已然明明明白白。邓夫子是否有罪,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判。夏时,帝启令大臣孟涂到我巴人聚居之地来主持狱讼之事,也就是司神,有人诉讼于他,他请神判,身上有血者乃执之。依古例,应由神判。”

    瞫伯道:“最好不过。请大师请神。”

    相善有点意外,意外的不是神判,而是他知道瞫瑞的倾向,但巴人面对请神的事是绝对不会轻易提出异议的。

    不一时,有人备好请神所需之物,牺牲是一只只有一只角的羊,不知是天生畸形,还是被折断了一只角,称为神羊,说是神兽獬豸附了体的,传说其性知人有不有罪。

    瞫瑞作法请神,众人向神鬼像跪下。

    瞫瑞道:“既是苴总管以为邓夫子有罪,就请作原诉。你与邓夫子离数步站好。”

    苴怀心中无底,不想当这个原告,但也不好把这个职务让给相善,只得道:“神是有灵的。”

    请神毕,大觋师把牺牲请到对簿公堂,一法刀将独角羊颈刺穿,鲜血四溅。

    众人宁神敛气。

    瞫瑞道:“请两位脱去外衣。”苴怀和邓路均脱外衣,奇迹再一次在大师的手下发生了,二人白色里衣之上均有血————听说至今无人真正破解这一套法术。

    苴怀吃惊不小,心想会不会是大觋师做了法术要袒护邓路,或是神判不是这样的操作流程,但他确实没有亲自目賭过,也不敢说出对大觋师不敬的话,那就是对神鬼不敬。

    众人起身。

    瞫瑞道:“两人衣上都有血迹,或是邓夫子无罪。”

    苴怀暗暗叫苦,道:“不然,我是原诉,衣上有不有血并不打紧,且我衣上的血明显少于邓路。理当认定有罪!”

    众人均不敢言。

    相善从容道:“我想,是我们的神认为楚国人本身就有罪,不需要他老人家来判。”

    众皆默然。

    正在节骨眼上,相胤妻腆着肚子,披麻戴孝,哭进宫门,因她常到宫中见夫人,侍卫认得她,不敢阻挡。进到宫中,伏地痛哭,叩头流血。

    此前,相胤妻本是急于回峡门,相善令一起走,又听说刺客押到了虎安宫,就要来生吃刺客的肉,怒见仇人,分外眼红。

    等了多时,未见开刀,却见巫贞被提进宫中,又多时仍不出去行刑,正在纳闷,有人对她道:“是不是邑君改了主意。”

    说话的是借口出来更衣的樊芪。

    相胤妻一听,哭道:“此仇非剥他皮,吃他肉,吞他血,如何能报!”

    相胤妻闯入宫中,一通撕肝裂肺痛哭,瞫伯哪里听得下去,怒火大燃,叫道:“来人!将邓路捆了!把二人拖出去,行刑!”

    巫贞大笑。

    瞫伯怒道:“死神都请你来了,还笑什么?”

    巫贞大声道:“我笑你不识贤愚,错杀好人!我笑你,不识忠奸,误杀忠良!我笑你枉披一张人皮,却比畜生不如!巴人如此愚蠢,不出数年,必被楚国、秦国、蜀国所灭!”又复大笑!

第071章 荒唐的判决() 
瞫伯怒不可遏,声音都变了调,大叫道:“把五人打入天坑!永世不得翻身!”

    有史以来,虎安宫杀人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费周张,一声令下就人头落地,这次为审五个楚国人反而弄得长皮耗子,在场  的人,包括在外等吃人肉的人,绝大多数都无法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他们感觉天上的太阳像被中了敌人的巫术,一动不动,时间过得太慢了。只有虢昌等几个人看得明白:与其说是在审人犯,不如说是在演戏。但究竟是演给谁看,谁也不会自作聪明说出来。虢昌暗暗长长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也有罪一样。

    判决一宣布,顿时鸦雀无声,空气凝结,人人胆寒。原来,打入天坑是当地最残酷的刑法,已有几十年没有人被打入过天坑。今日瞫伯再断此刑,人人惊恐,闻之胆裂。

    正在这时,只听从内殿门内传出一个女声:“且慢!”话才进厅,从里面出来一名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巫贞见她身材微福,面红齿白,美丽异常,步态优雅,有一种说尽的风流,又隐略有些紧张。

    原来是瞫剑之子、虎安宫侍卫头目瞫庆,见有人指控邓路是楚国细作,大惊,心想:“梦龙常说他有三个恩师,一巫一武一兵,邓路是他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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