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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范眨了眨眼。这几天刘范和田丰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对付朝廷上,都还没有仔细讨论过这个同样重要的问题。刘范想了想,说道:“嗯,或许乌孙国运不会太过长久了!”
浑都靡一听,立即是吃了一惊,浑身发抖,沉重的脚镣和手铐都随之颤抖,发出金属碰撞声。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浑都靡浑浊而又布满血丝的双眼,先是如同两颗慢慢昏暗下去的烛火,黯淡无光,却又突然重燃火焰,变得明亮起来。
浑都靡一脸期盼地说道:“刘子楷,你不是喜欢战马吗?我们乌孙别的没有,战马有的是!只要你提意见,要多少战马我们乌孙就给多少?只要乌孙存在,每年都会奉上大量优良的战马!不光是战马,你要什么我们乌孙都可以给你,只求你不要灭了乌孙!乌孙一旦被灭,对你也没有好处啊!你看如何?”说着,浑都靡竟然放开了紧紧握着车栏的双手,缓缓地给刘范跪下了。
曾有那么一刹那,刘范也曾心软过。但刘范恍然之间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如若是个普通人,他当然可以原谅死对头的告饶。但他不是。他现在是一州之主,是几百万人的脊梁。而乌孙人早已对汉人心怀怨恨,何况乌孙人连这等事都能做得出来,差点让刘范深陷险境。如果就因为浑都靡的一句话,就放过乌孙人,让乌孙得以苟延残喘,那将来乌孙人卷土重来,反噬汉人又将如何?
想到这里,刘范对浑都靡摇了摇头,说道:“乌孙人对我们恨之入骨,假如我放过你的族人,将来他们会不会反攻倒算还是难说。或许我现在还没有能力,能将乌孙国灭掉,但总有一天乌孙国在劫难逃!”
浑都靡一听,他的心仿佛从高空下坠,坠入冰冷刺骨又幽暗的深海,整个人都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绝望之情油然而生。他身形一歪,栽倒在地。沉默了许久,浑都靡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老泪纵横,看得一旁的杨彪都生出了诸多感慨。
刘范只是冷冷地看着,并不说话。刘范深知,他必须要对敌人心狠手辣,才能在这你死我活的乱世中生存下来。其实何止是乱世如此?哪一世不是你死我活、弱肉强食、尔虞我诈、成王败寇?人性本来就是阴暗的卑鄙的,之所以与人良善,也不过是有利益的重合罢了!对敌人的心慈手软,或许就是对自己的死刑宣判。
浑都靡啜泣着,泪水大颗大颗地往地上砸。突然,浑都靡把脸上的涕泗用大手一抹,抬起头来,双眼比之前还要通红,如同一颗火炭一般,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跪倒在地的浑都靡一扫刚刚的绝望,一脸狰狞,咬牙切齿,他用不住地颤抖着的手,指着刘范,恨恨地说道:“刘子楷,你如此好战,总有一天会不得好死的!以前的匈奴人尚且不能把我们赶尽杀绝,你区区一个孺子岂能?你杀了我,甚至是杀光了乌孙人又能怎样?你除了遍地的尸骸和一片焦土,还有那无尽的杀戮所带来的罪恶的快感,胜利带来的骄傲自满,你还能得到什么?啊!你给我说啊!”
愤怒的浑都靡,犹如一头重伤的猛兽,灰白色的长发将他的脸盖的严严实实,但谁都能在长发之后看到他那血红的双眼。他愤怒地拼尽全力地摇曳着囚车,致使拉着囚车的两匹马都惊吓不已。
刘范好似冷眼旁观,并不为所动。刘范说道:“得到这些就够了!我还需要其他的什么吗?”
浑都靡一听,又仰天长叹,然后突然他双眼圆睁,血脉贲张,继而惨叫一声,他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来,血液沾满了整个囚车,场面十分骇人。刘范还是不为所动,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被气得吐出了血的浑都靡身体变得虚弱,但他还是大声地喊叫道:“刘子楷,你不得好死!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
刘范听够了他的诅咒,一挥手,便有虎卫军士兵上前来,把囚车推进潼关中去。
第三百零九章 刘范论策()
囚车进了潼关,刘范便对杨彪说道:“大人,潼关内已经准备好了酒席,请大人入席!”
久久没有回味过来的杨彪愣了一下,没有回应,也没有动身。刘范觉得,杨彪或许是生出了兔死狐悲的心境。刘范再次提醒道:“大人,入席吧!”
杨彪怔了一怔,眼睛直勾勾看着渐行渐远的囚车,仿佛自言自语,说道:“阁下就如此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刘范一听,嘴角弯起。刘范走近杨彪,在杨彪耳旁小声又神秘地说了一句让人不寒而栗的话,他说道:“杀人,务必诛心!”说完,刘范便丢下一脸吃惊和惊恐的杨彪,径自往潼关中走去。
杨彪久久才反应过来,追在刘范身后,急切又有些期待地说道:“这也是阁下对待朝廷的态度吗?”
刘范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道:“在下不必如此对待朝廷,大人请放心。”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杨彪这才放下了悬在心里的大石头。
刘范看到杨彪呼出了一口气,又想打击一下杨彪,故而说道:“因为朝廷自会灭亡!”果然,杨彪听了,又犹如坠入冰窟之中。
然后,刘范设宴招待杨彪。刘范坐在首席,下首是杨彪和田丰,另有典韦和赵云在席。刘范举起酒樽,说道:“感谢杨太尉的赏脸,下官敬太尉大人一杯!太尉大人,请满饮此杯!”说着,刘范一仰脖子,先干为敬。
杨彪饮了酒,也不再客套,说道:“老夫想知道,阁下何时将合约上规定的十五亿钱和两万匹战马交付给朝廷?”
刘范只管和属下们低头吃菜,听到杨彪的话,才抬起头瞧了一眼,说道:“哦?大人问得如此急切,朝廷就这么缺钱么?”
杨彪说道:“得到十五亿钱,朝廷当然是喜不自胜。但朝廷更注重的是,阁下是否愿意遵守盟约。这才是朝廷的重点。”
刘范说道:“太尉大人,这亲兄弟还有明算账。按照合约,这十五亿钱必须分钱付款。因为其中的十亿钱是支付给朝廷迁徙流民的,另外的五亿钱是支付给朝廷继续与我们通商的。每当朝廷往凉州送来相对应的流民人口数量,比如朝廷送来了五十万人,我们就支付给朝廷一亿钱。据我们估算,散布在天下各地的流民,应该超过五百万人。所以只要朝廷送来的人口达到五百万,当然朝廷能拿到真金白银的十亿钱。当然,我们西凉关于流民,是再多也不嫌多。如果朝廷再送来超过五百万,还有多余的流民,我们也愿意付钱。”
杨彪听了刘范的话,竟然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刘范说道:“太尉大人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支付给朝廷如此巨款,就是为了你们所认为的那些贱民这一件事,很可笑,很匪夷所思?”
杨彪说道:“那老夫倒是来了兴致了,为何朝廷拼了命都想丢掉的包袱,西凉上上下下却对之如饥似渴?”
闻言,刘范和田丰相视一笑,刘范说道:“朝廷或许太看轻我们了,大人以为我们就没有揣测过朝廷的意思吗?朝廷此举,不过是妄图实行祸水东引的策略,把很有可能发动叛乱的流民交给我们,然后让我们吞下这枚苦果,引火上身。是也不是?”
杨彪不服输地点了点头。坐在杨彪对面的田丰替刘范补充道:“还有,朝廷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朝廷判定我们西凉非粮食丰产之地,没有那么多粮秣供养数量如此庞大的流民。”
杨彪点了点头,说道:“阁下和麾下的幕僚都如此明智,真是令人惊讶。老夫很好奇,倒是要问问阁下了,为何你们明明都知道我们朝廷的心思,还要如此大费周章,以身试险呢?难不成,阁下就是想要体验一下失望和失败的滋味?”
刘范摇摇头,说道:“在下想,大人最应该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朝廷近些年来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
杨彪不屑一顾,说道:“阁下何意!”
刘范说道:“欲取天下,先得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朝廷竟然熟视无睹,充耳不闻?为什么秦朝建立时威武霸气,然而仍然逃不过二世而亡的命运?三岁孺子都知道,是因为秦朝严刑峻法,压榨百姓。这和朝廷衰落是一个道理。自从光武帝重建汉朝之后,盛世不出三代。往后的皇帝,大多都是由外戚和宦官轮流坐庄。规律就是,皇帝新立,没有忠心可靠的势力保护皇权时,外戚当权;等到皇帝长大了,开始萌生摆脱外戚,自己独掌大权的想法时,宦官替换下外戚,登上政治舞台。除了前三个皇帝以外,莫不如此。”
听着刘范给杨彪的分析,杨彪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陷入了沉思。刘范又说道:“光武帝、孝明帝、孝章帝皆是一代明君,故而这三朝没有戚宦之争。但章帝晚期时,外戚当权的苗头开始显露。而之后的孝和帝登基,扫清外戚势力,朝政为之一清。可是孝和帝如此不世明君命太短。从孝和帝驾崩之后,宦官和外戚之间的政治斗争一直持续到今日。这种不正常而极为危险的政治态势,直到今日到还没有停止的趋势,反而是愈演愈烈。”
也许有人会奇怪,怎么汉朝的皇帝都成为“孝某帝”,从来没有皇帝被称为“某宗”的。这是因为汉朝以孝治国,孝是东西两汉最高的国策。所以为了表示皇帝们贯彻国策,汉朝所有皇帝的帝号之前都要加上一个“孝”字。比如,汉武帝实际上全称是汉孝武帝。而称呼皇帝为“某宗”的,则是唐朝之后的事了。“宗”是庙号,唐朝以前的朝代没有庙号。
“如今,张让、赵忠之流受宠之程度,甚至远胜于秦二世时的赵高;国舅何进,也是不亚于昔日梁冀之辈。最高权力的争斗,从来都只有一个胜者,一个死者。如今他们的争斗,早就让戚宦之争达到顶峰。如此病态的政治,会带来什么?毫无疑问,底层的人民受害最大。因为戚宦之争,朝廷也因此陷入政治斗争的漩涡。大臣们结党营私,在戚宦之间左右逢源。上至朝廷,下至郡县,官僚们一门心思都放在争权夺利上,其中的忠臣贤臣都人人自危,还有谁肯为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
“吏治腐败,贪官横行。每当地方上交赋税时,各级官员便层层拦截。如此一来,朝廷就收不到足量的赋税,也办不成什么大事。为了让财政保持正常收支,朝廷又只好增加对百姓的赋税。百姓被剥削越重就越穷,就越交不了赋税。”
第三百一十章 人心天下()
杨彪仔细地听着,都入了迷了,越来越觉得刘范聪明,但也更觉得刘范危险。刘范说道:“本来朝廷的财政就很困难,然后贪官们又对这已经不多的皇粮下手,朝廷的财政又萎缩不少。这样,朝廷又要增加百姓的赋税,这就陷入了一个致命的死循环之中。谁也解不开这个死结。或许有人认为,可以整治吏治,将贪官污吏从官位上赶走。但这些贪官污吏,又或多或少是宦官集团的鹰犬,不然就是外戚集团的爪牙。为了维持在戚宦之争中的均势,他们两个政治集团当然不会让朝廷反贪,削弱自己的势力。”
杨彪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刘范看了田丰、典韦和赵云三人,他们都是平民出身,祖上三辈都和世家大族没有半毛钱关系。刘范说道:“更可怕的是,当今皇帝上台以后,和以前的孝桓帝一个样,不仅修造宫室,强抢民女,而且还完善了卖官鬻爵的制度。买卖官职,在本朝竟然成为常态!真是令人发指啊!”
听到这里,杨彪的脸色有点不正常,嘴角微微地抽动。因为杨彪不仅自己是因为世家出身而当上官的,而且他还帮他们杨家的子弟买过官爵。
刘范看了看杨彪,说道:“恐怕这一点,杨老太尉应该是深有体会。那些不学无术的东西,花了重金买了官爵,当然上任之后,会从百姓身上剥削回来买官的钱。当然,他们也绝对不会忘了,应该拦截本该上交的赋税。这样一来,百姓和朝廷都会变得越来越穷困,唯有处在百姓和朝廷之间的官员获利,整个国家都被他们拖入深渊中去。”
“这时候,在一旁的世家大族也不忍让利益全让贪官们拿去。对于像太尉大人这样的世家来说,要想趁着时局混乱赚一笔,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投身于贪官污吏中去。由于百姓穷苦,近些年天灾人祸又多,所以很多百姓不得已沦为世家大族的奴仆。”
杨彪闻言,竟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为掩饰尴尬而剧烈地咳嗽。刘范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人都在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地剥削压迫百姓,那百姓心非木石,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