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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丰沉声叹道:“那苏贼的智谋出神入化,万不可以常理推测,主公在他身上吃的亏还不够我么,万不可大意啊。”
袁绍眉头微皱,似乎对田丰对苏贼的如此盛赞,心存几分不悦。
便在这时,帐外亲兵匆匆而入,报称文丑已率军归来,正在外求见。
文丑归来?
听到这个消息,大帐所有人都脸色一变,袁绍更是身形一晃,手中酒都洒在了衣袍上。
当他抬起头时,苍老的脸上已被无尽的惊慌占据。
按照正常情况,此时的文丑本已该攻下延津城,正在加固城防,应对苏哲的回夺才对。
可文丑偏偏回到了大营,原因只能有一个:
文丑他兵败而归了!
“传,传他进来。”袁绍声音都已经颤抖,却还残存着一线希望。
片刻后,灰头土脸的文丑,黯然步入了帐中,拜倒在了袁绍脚下。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袁绍厉声喝问。
文丑长叹一声,默默道:“回禀主公,末将率军本是顺利攻下白马,奇袭延津,眼看就要攻下,谁料那苏贼的骑兵突然从北岸踏兵而来,杀到了末将背后,末将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得已只能败溃而归。”
袁绍身形一震,手中酒杯脱手跌落,苍老的身形,凝固成了惊骇一瞬。
第五百章 天理不容()
袁绍酒杯脱手而落,神情骇然,一张嘴微微张开,僵硬的呆坐在那里,竟似凝固一般。
他残存的一线希望,终于被苏哲无情的击碎了。
他原以为,这一计精妙无双,却万没有想到,那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而已。
九奇之首,再次用无比匹敌的敌谋,戏耍了他。
计策失败的田丰,也无奈叹道:“这苏贼不愧是九奇之首,我的计策,终究还是被他识破了……”
大帐中,袁营谋臣武将们,个个神情惊愕,陷入了惶然无措的境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从僵硬中苏醒的袁绍,手掌狠狠的拍击案几,悲愤的怒吼,却又束手无策。
……
黎阳城南,苏军主营。
张辽已带着延津大胜的消息,胜利归来。
大帐中,一场庆功宴已摆下,苏哲亲自为张辽斟酒,大赞他立下了大功。
张辽却谦逊道:“是楚公慧眼识破了袁贼奸计,末将只不过是依令行事而已,什么功不功的,当真不值一提。”
话锋一转,张辽却道:“不过李通能凭两千人马,硬是撑到了末将率援军赶到,实属不易,这才是真正的大功,主公该当重赏才是。”
苏哲点头道:“不错不错,李通确实立下大功,立刻上许都那边传旨,升他为杂号将军,爵封亭侯。”
苏哲有功必赏,李通立下大功,自然少不了封赏。
这时,一旁的张郃进言道:“楚公不妨把文远兄抓获的那些俘虏,尽数放入黎阳城中,好叫袁尚和他的守军知道袁绍解黎阳之围的举措失败,必能重创他们残存斗志。”
苏哲眼眸一亮,点头道:“儁义此计不错,就这么办吧。”
庞童也道:“我料城中粮草将近,再经过这一击后,必定人心崩溃,围了这么久,也该时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了。”
苏哲拍案而起,拂手喝道:“传令下去,从明天起,给我调集霹雳车,不分昼夜狂轰敌城,先吓破他们的胆再说!”
于是,近千名袁军俘虏当天被放了回去,将延津惨败的消息带给了那些身处绝望中的黎阳守军。
这些饱受饥寒交迫的守军们,原本就斗志低落,只凭着一线希望苟延残喘着,如今听说袁绍救他们的行动失利,残存的一丝希望也瓦解一空。
就在城中人心离乱,斗志全无之时,苏军又给他们来了一个雪上加霜。
近七百辆霹雳车,从天明时分起,就开始对黎阳城发动无休止的狂轰烂炸。
从白天到夜晚,数不清的石弹呼啸而去,铺天盖地的砸向风雪覆盖的黎阳城。
一连数日狂轰,黎阳四门城楼毁损大半,沿城内线的房舍,尽皆被击毁。
这些靠近城墙的房舍,原本已被袁尚征用,以安扎守城士卒,现下统统被击毁后,袁军士卒无处御寒,只能猫在城墙根下瑟瑟发抖。
袁军本来就缺乏御寒冬衣,眼下又没房舍避风,在寒冷的摧残之下,成百成百的士卒被冻伤,丧失战斗力。
黎阳,县府正堂。
火炉熊熊,暖意如夏,与外面的天寒地冻,形成了鲜明对比。
袁尚枯坐在那里,看着满案的大鱼大肉,却食之无味,提不起胃口。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借酒销愁。
一旁的颜良和审配二人,脸色也阴沉如铁,沉默不如。
脚步声响起,一名年轻的黎阳县令步入了堂中,拱手道:“下官郭淮,拜见三公子,不知三公子召下官前来,有何吩咐。”
袁尚瞄了他一眼,用命令的语气道:“郭淮,本公子再征集一万斛粮草,你可办好了吗?”
“这——”郭淮面露难色,苦着脸道:“禀三公子,我县府粮仓早已粮尽,下官已叫县中所有官吏献粮,可实在是凑不齐一万斛。”
袁尚脸色一沉,冷冷道:“城中不是还有千余户百姓们,你不会跟他们手里加征么!”
郭淮脸色一变,忙道:“不瞒三公子,去岁为了主公的南征,县中已加征了数次粮赋,百姓已是困苦不堪,如今又被兵围数月,他们多只剩下一*命粮,不少人已开始卖儿卖女,若还再强征他们,就是把他们往死路里逼啊。”
啪!
袁尚把酒杯掷在了地上,怒道:“黎阳城若是陷落,他们统统都得死在苏贼的刀下,本公子和将士们死守黎阳,正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们就算只剩下最后一粒粮,也得甘心情愿的给我献出来!”
郭淮眼见袁尚发怒,心中不由一凛,明知会触怒袁尚,但作为黎阳县的父母官,只能硬着头皮再劝。
他便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三公子若真这么做,就等于把百姓们逼上绝路,眼下已经是怨声载道,下官只怕到时候官逼民反就不妙了。”
袁尚大怒,厉声道:“郭淮,你难道是在威胁本公子不成?”
郭淮面无所惧,慷慨道:“下官万万不敢,下官只是忠言逆耳,还请三公子三思而行。”
袁尚怒不可遏,大喝道:“来人啊,把这个抗命的小吏,给我拖出去斩了。”
郭淮身形一震,看着冷血残酷的袁尚,却并没有畏惧,只是摇头叹息,满脸失望。
这时,审配却道:“三公子息怒,这个郭淮虽然有些不明大局,但这个时候本就人心惶惶,若再杀自己官员的话,只怕更会让人心离乱,不如免其死罪,先把他打入大牢。”
袁尚这才消了一口气,喝令把郭淮夺了官职,押入大牢。
左右士卒上前,抓起郭淮就要往外拖。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郭淮胳膊一抖,将左右士卒甩了开来,大步昂扬自行离去。
袁尚这才表情缓和,摆手喝道:“他不听话,就给我换一个听话的人当县令,继续向那些百姓搜刮粮草,谁家敢藏余粮,格杀勿论!”
此时郭淮刚走出大堂,听到身后传来袁尚冷酷的话,仰望满空风雪,长叹道:“袁家视百姓为草芥,若是不亡,天理不容啊,唉——”
第五百零一章 愤起反抗()
转眼又是七日。
尽管袁尚用残酷手段,强征百姓口粮,但困苦已久的百姓也没剩下几粒米来,他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只搜刮出不足千余斛而已。
这么丁点粮草,也仅仅只勉强塞几天牙缝而已。
百姓们饿死也就罢了,到了这个时候,连袁尚的士卒也开始出现饿死的现象,黎阳城就如同一座风雨飘摇的破船,只消轻轻踹上一脚就会沉没。
县府之中,到处都是饿饥的*声,即使是袁尚的亲兵,口粮也已减到不能再减的地步,一个个饿到前胸贴后背。
除了袁尚自己,依旧是红光满面,就连颜良和审配这样心腹谋臣武将,也多面露菜色。
所有人都知道,这黎阳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正堂中,一双双渴求的目光,巴巴的望着袁尚,希望袁尚能明智的选择弃城突围。
高坐于上的袁尚,却只顾着喝闷酒,一声不吭。
“三公子,粮草已尽,将士们就快拿不起武器了,黎阳城是绝不可能守住,与其等着敌军来攻,倒不如我们抢先一步弃城突围吧。”
终于,颜良实在忍耐不住,向袁尚提出了突围的提议。
袁尚眉头一皱,沉声道:“黎阳乃我河北门户,一旦失陷,整个河北将无险可守,苏贼的铁骑就能直趋邺城,我就算是活着逃回去了,还有何颜面见父亲!”
颜良沉声道:“话是这说,可咱们跟外界断绝联系已有数月,主公的解围计策也已失败,万一主公已有放弃黎阳之心也说不定,我们又何必还在此坚守。”
袁尚神色一震,这一次却没有再斥责他,表情隐隐有所动摇。
颜良目光看向了审配,示意审配也劝一劝。
审配深吸一口气,却沉声道:“适才三公子已经说了,黎阳乃河北门户,主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我们必须在这里死守下去,直到主公前来解围。”
袁尚眉头一皱,他本来已经动摇,萌生了突围的心思,但给审配这么一说,反倒无法开口。
审配也看出袁尚动摇,便一拱手,正色道:“三公子,城外已被苏贼围成铁桶,就算你弃城突围,也未必能够杀的出去,多半是九死一生。”
“就算你能侥幸突围成功,但失了黎阳门户,主公岂能容许,到时候你在主公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还怎么争夺储位。”
“况且,黎阳若失,河北平原一马平川,主公如何抵挡苏贼长驱直入,到时候河北尽数陷落,你就算是得了储位,又有什么意义?”
袁尚哑口无言,到嘴边的突围之词,硬是给审配几句话给逼了回去。
审配最后道:“城中形势虽然严峻,但只要我们咬紧牙关,就还能再支撑几日,也许袁公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可若是就这么放弃了,那就是万事皆休矣。”
袁尚沉吟许久,深吸一口气,猛一拍案,厉声道:“我意已决,死守黎阳,谁敢再有异议,军法处置!”
颜良本还想再劝,给他这么一威胁,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下去。
无奈之下,颜良只好告退而去,人还未走出大门,回头一瞥,便看到袁尚又仰头灌起酒来。
当天,袁尚将郭淮关入了大牢,又委任了一名新的酷吏为黎阳县令,替他来插刮粮草。
该酷吏畏于袁尚之威,又为了讨好袁尚,自然是极尽手段,挨家挨户的破门搜刮百姓粮草,胆敢有反抗者,轻者打伤,统统都直接斩杀。
一时间,整个黎阳城哭声四起,鲜血遍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袁尚却哪管那许多,只管在他温暖的大堂中,借酒销愁,用酒来麻醉自己。
两天后,入夜。
袁尚又是喝的半醉,就在这时,堂外忽然间响起了震天杀声,打断了袁尚的的酒意。
袁尚警觉起来,抓起酒壶,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门外,喝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有杀声?莫非苏贼进攻?”
左右亲卫慌忙前去打探,不多时,带回了一个令袁尚震惊无比的消息。
就在半个时辰前,黎阳城不堪忍受的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攻破了大牢,将他们被关押的原县令郭淮救了出来。
那郭淮振臂一呼,带领着数千名百姓,直接杀往了南门,此刻正与南门守军进行激烈的厮杀。
叛乱!
袁尚大惊失色,醉意顷刻间清醒过来,万没有料到,这些被他压榨的百姓竟然敢反叛,那郭淮竟然还敢带头叛乱。
砰!
袁尚将手中酒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大骂道:“好你个郭淮,还有你们这群刁民,狗胆包天,竟然敢造反,快,立刻调军前往南门,杀光这些叛贼,绝不容南门有失!”
袁尚自己也草草披挂,翻身上马,顶着风寒率军直奔南门而去。
一路上,袁尚心中慌张不已,口中喃喃祈祷着:“千万不能失了南门,千万不能失了南门啊……”
他当然知道,此刻苏哲正在城外虎视眈眈,时刻都在准备对黎阳城发动致命一击。
而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时刻,郭淮又发动叛乱,若是攻陷了南门,必会引苏哲大军入城。
那时,万事皆休!
心中怀着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