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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桧对这条走狗还是颇为满意的,点头到:“那就好,你需谨记,时日紧迫,不可迁延。”
万俟楔笃定道:“是,下官省得,相公静候佳音便是。”
“嗯!”
秦桧点点头,离开风波不断的大理寺,出门之时,一轮明月正好挂在天空,格外皎洁,仿佛要照亮整个世界一般。
哼!
秦桧盯着天空凝望片刻,嘴角不过拂过一抹冷笑,月光再怎么皎洁,只要一片乌云即可遮住,自己只需伸出一只手即可办到。
岳飞既然进了大理寺,就别想再出去,无论徐还有多想救他,无论有多少手段和方法,都无能为力,也根本来不及。
这一次,要让他感受一下只手遮天的实力,也要让他明白什么叫作鞭长莫及,什么叫无可奈何,什么叫追悔莫及
让他知道,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第五九〇章谋臣私心()
何铸辞官,万俟楔主审。
次日一早,消息在临安城里传开时,一片震惊。
岳飞案开审不过数日,三司之中两位高官先后请辞,一个是人人喊打,被迫离开,一个莫名其妙,耐人寻味。
相比于罗汝楫的卑劣,何铸的口碑还算不错,算是比较公允,但如今换成了万俟楔,实在让人恼火和质疑。
放着威望更高的祝清臣不用,却选择了资历平平的万俟楔,意图何在似乎很明显了。
虽然有祝清臣以自己年迈,精力不济为由的主动推辞,但朝野明白情势的人都知道,万俟楔和秦相公走的很近。
自然也就越发耐人寻味,让人感到奇怪了。有人对此提出了质疑,甚至直接上疏,但是宫中官家赵构却以龙体不适为由,突然辍朝,不理政事。
政事堂则完全是秦桧一手遮天,说再多也全无用处,秦相公完全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偏偏万俟楔本就是陪审,在其他人请辞和谦让的情况下接手,合情合理,从程序上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得知消息,公主府上下一片愁云。
费了好大的劲废掉了罗汝楫,虞允文出面抬出徐还亲自施压,仍旧没有太大效果,赵构和秦桧反倒变本加厉,迫不及待。
虞允文有些无奈,不由动起念头:“王爷曾有叮嘱,必要时候可以他的名义直接面圣,提出抗议。”
“不可。”
裴元衍阻止道:“王爷的态度已经表明,力求公允,此时若上疏反对,就有偏袒岳飞之嫌,前去襄阳的调查结论也就全无公信可言。”
“可是眼下这情形,恐怕等不到王爷到襄阳,岳将军已经”
“我明白,营救对策还是要有,但不可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裴元衍道:“且先看看万俟楔怎么审吧,朝野正义人士不在少数,肯定有大量质疑,到时候只要推波助澜,拖延时间即可。可是如此一来”
“怎么?”
“王爷就要彻底和官家撕破脸皮,到时候僵持不下,都不让步如何是好?”
裴元衍道:“这也是为何秦桧如此着急的缘故,他们不想给王爷留下正面叫板的机会,所以我很担心王爷会功亏一篑。”
虞允文摇头道:“我临走时,王爷交代,无论如何,尽一切努力都要救岳将军,不惜代价。”
“是!”
裴元衍沉默片刻,轻轻点头道:“好,我明白了。为今之计,先保全好岳将军家眷,密切关注案件审理情形,然后”
“裴长史,我以为给万俟楔和秦桧施加压力。”
“彬甫所言不错,但出面之人”
裴元衍沉吟道:“恐怕需要劳烦长公主,若是韩将军愿意出面,想来颇有威慑。还有张相公,若是能尽早从闽地返回”
韩世忠和张浚无疑是朝中颇有影响力的两大人物,一起出面,确实声量不小,别说万俟楔了。就是秦桧和赵构,也少不得要顾忌一二。
“此事不难,韩将军本就是忠义之人,岂会眼睁睁看着忠臣良将蒙冤而无动于衷?”
柔福帝姬道:“而且韩家与咱们家还是姻亲,此事韩将军想必会帮忙的。”
“长公主所言甚是,不过小娘子与韩小郎君的婚约之事,还是稍晚些再公之于众为宜。”
裴元衍嘴角含笑,通过婚约将韩世忠与高阳王府联系在一起,此番之事张浚只要参与进来,无论他持何种态度,都会给人倒向高阳王府的观感。
以赵构的多疑很难再信任,秦桧甚至会多有迫害,届时张浚会何去何从呢?在快要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能为高阳王府增加更多砝码,无疑是件好事。
“如此这般,最好不过,但愿能来得及。”裴元衍目光悠悠,思绪似乎格外深沉,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允文道:“相应消息,也一并送去长安吧?”
“是,算算时间,王爷也该动身了。”
傅选道:“可朝廷婉拒了王爷去襄阳的请求。”
裴元衍冷笑道:“这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他们当然不希望王爷前去襄阳,可是能阻止吗?
王爷本就有便宜行事之权,不过多少还是得给官家一点面子,只要稍稍错过即可,等使臣追到襄阳还有意义吗?”
虞允文点头道:“也是,得让王爷知晓临安情形,抓紧时间,怕晚了岳将军会有危险。”
“嗯,你去办吧!”
裴元衍点点头,但内心深处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在这件事上他并不十分认同徐还的做法。也许稍稍偏移,换个结果,才能真正利益最大化。
可惜徐还态度坚决,劝阻已经没有可能,但稍稍拖延,不动声色地动点手脚,兴许能
裴元衍很清楚,这是个危险的举动,也很不道义,但他还是打算试试。王爷光明磊落,仗义豪气,那么小人只能由自己来做了,这是自己作为谋臣的私心,也是责任。
“对了,盯紧点金国人,媾和估计也就在这几日,没准暗地里会有什么交易,要是能抓到点他们的把柄,最好不过。”
“这个我来安排,裴长史尽管放心。”傅选欣然领命,公主府众人立即分工协作,展开行动。
与此同时,鸿胪寺礼宾院中,韩昉听闻讯息,嘴角露出了得意笑容。
万俟楔是秦桧的人,他一清二楚,主审换成此人,那么岳飞一案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还算不错,自己在金军北撤车马资费上让步看来还算值得,秦桧很识趣,办事也足够妥帖。
现在只需坐等岳飞被定罪,被处死的消息,便可在和议的国书上签字,收获满满地北归了。
岳飞死了,四太子、元帅,或者说整个金国上下都可以松一口气,便可重新谋划,卷土重来。
自毁长城的宋国人,终究会
哼!
想起这段时间在临安受的窝囊气终于可以释放,韩昉不禁心花怒放,得意非常。
正准备取来酒水庆贺,不想亲信匆匆而来:“韩尚书,秦相公密函。”
韩昉不由眉头一皱,秦桧这时候送密函前来,所为何事呢?
第五九一章满江红()
万俟楔上任了,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开始审案。
王贵和王俊的证词首先被采纳,坚定地认为岳云与张宪确实在颍昌府有谋反之意。
至于虞允文出面呈递的苏泽证词,因暂无印证没有被采信,理由是枢密院的军报显示当时并无金军入侵,纯属内乱。
和王贵、王俊二人的证词结合在一起,就是所谓的确凿证据。
万俟楔死死咬住这一点,加之张宪当时确实没有遵旨行事,本人又不在场,压根就没有机会辩驳。
岳云与张宪到襄阳之后,虽然仍旧声称尊奉朝廷,欲辩解所谓的另有隐情,但不尊奉枢密院的调遣却也是事实。万俟楔以此为由,坚称此乃反叛之举,且蓄谋已久,然后各种理由牵连岳飞。
何铸虽然辞官,但大理寺还有其他官员参与案件审理,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应该等高阳郡王前往襄阳详细调查之后,再审慎处置。
万俟楔对此全无所动,以官家体恤高阳郡王,不忍其劳动,襄阳情形将由枢密院和政事堂联合调查。
政事堂和枢密院完全是秦桧和张俊二人一手遮天,最终调查结果可想而知,不知从何处搜到了岳云与张宪的密信,有秘密勾结,以岳飞为主,拥兵自立的打算。
密信的来历很蹊跷,内容和让人怀疑,但万俟楔毫不犹豫地采信了,以为作为所谓的铁证,严刑逼迫岳飞与岳翻兄弟认罪。
岳飞对此只是冷笑,拒不认罪,甚至开始绝食抗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虽然奉十二道金牌返回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情迥然。
不是畏惧,而是一阵阵的悲凉,他愿意官家至少会念在自己一片丹心,赤诚报国的份上,最多只是罢官。却没想到皇帝竟如此狠辣,如此薄情寡恩,竟然置自己于死地。
岳飞无意指责君上,自小受到的教育里,忠诚与君臣纲常已经深入骨髓,他接受,但并不认同。心中是无尽的悲凉与失望,主上昏聩,奸佞当道,大宋还有希望吗?
尤其是北方还有金贼虎视眈眈,还我河山功亏一篑,剩下的半壁江山还保得住吗?一想起自己十年之功毁于一旦,壮志未酬身将死,岳飞心中越发悲凉。
岳翻则是着急,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死于洞庭湖之战,得益于徐还相助,他保住了性命,与兄长一起身陷大理寺。
此时此刻,相比于岳飞心中的悲凉,他更多的是后悔与愤怒。自从十二道金牌开始,他就料到回临安不会有好结果。
却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境地,罢官削权也就罢了,竟然身陷牢笼,罪名加深。更让人恼恨的是,明明兄长全心全意忠君报国,却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乃至整个大宋朝廷都忘恩负义,岳翻十分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应该劝兄长拥兵自立的。
可惜
如果能活着出去,他不介意报复,为遭遇的不公正待遇讨个说法,再无顾忌
可是,出的去吗?
岳云和张宪的那封所谓勾结密信,似乎不足以定罪,但万俟楔那个奸贼肯定会罗织新的罪名出来。
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除非
身在襄阳和岳云和张宪,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应该能做点什么。朝廷应该不至于全无顾忌,毕竟还有岳家儿郎手握重兵。
可是转念一想,岳云要是真的有所举动,岂非正中下怀,贻人口实?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此艰难的局面下,哪里知道该如何应对?
即便要张宪在,他也只是个武将而已,即便有些政治头脑,恐怕也无力应付如此复杂的局面。
眼下有能力与昏君、奸臣一较高下的唯有——徐还。
柔福帝姬出手,虞允文出面,徐还似乎有意相助。但岳翻不确定徐还为何挺身相助,总觉得并非大义凛然,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了,但愿高阳王府能多出点力,能保住自家兄弟的性命
果然,万俟楔没有片刻耽搁。
在岳云与张宪谋逆书信之后,又从王贵、王俊,以及部分从颍昌府召回的岳家军口中各种挖掘,从只言片语中断章取义,又罗织出了两条罪名——指斥乘舆、坐观胜负。
乘舆乃是天子车驾,指斥意为斥责或直呼其名,字面意思是岳飞辱骂天子车驾;所谓指桑骂槐,言下之意是岳飞斥责辱骂皇帝,亵渎天子。
毫无疑问,这在古代帝王威权时代,这是以下犯上的不臣之举,是颇为严重的罪名。
坐观胜负则还是揪着之前淮水战事,将东线溃败撤退之责,全部推卸到了岳飞身上。认定是他故意作壁上观,拒不救援,等待战事胜负。
手握重兵的武将坐观胜负,任由敌军威胁皇帝与朝廷驻跸的行在,意欲何为?不必明言,已有诛心之效。
几个不着调的罪名结合到一起,似乎相互印证,成为岳飞有不臣之心,犯上作乱的明证。
万俟楔当即欣喜若狂,将罗织的罪名统合起来,号称证据确凿,再次逼迫岳飞认罪。,
公堂之上,绝食已久的岳飞满面悲愤之色,一言不发。
万俟楔岂能善罢甘休,命人取来笔墨纸砚摆在岳飞面前,逼迫其写供状。虽说眼下已经能宣判,但若岳飞亲笔认罪,效力完全不同。
可惜,万俟楔不禁有些郁闷,要是岳飞的妻儿子女还在,此刻或许容易得多,奈何柔福帝姬
唉咦!
万俟楔暗叹之余,惊讶地发现了岳飞竟然拿起了笔,顿时欣喜不已。只要动笔就好,随便写下点什么,到时候无论是篡改还是断章取义,总能有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