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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羊舞没有动,那队骑兵更是静如山岳。
烟尘散去,商羊舞拂了拂衣袖,把面前飘着尘土的一杯残茶倒掉,炉火未熄,水犹沸腾,商羊舞又倒了一杯茶,喝下,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来,叹道:“可惜,可恶。”
铁骑散开,现出一条通道,三骑从队伍中缓缓而出,越过己倒塌的院墙,慢慢地走到商羊舞面前,俯视商羊舞。
一个身着红色斗鱼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笑了起来,声音颇有些轻柔,下马,走到商羊舞面前。道:“吾皇在玉山上的凌云阁备了一壶好茶,等待商公子前去共饮,这些山野之茶,不喝也罢。”
商羊舞还是那般坐着,却没有看与自己说话的人,目光越过红衣男子,落在他身后。因为,他感到了威压,不是一股,而是两股威压。这证明,有两个入神境的高手靠近了自己。
红衣男子身后。有两个黑衣人,连脸都蒙上了黑布,只露出两只眼晴。眼睛里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恐吓或愤怒的内容。
“第一次看到两个入神高手同时出现,而且还蒙着面,所以多看了两眼。”商羊舞笑道,这话自然是对那两个黑衣人说的。
黑衣人站在红衣男子身后,看起来自然是着红衣者身份更高。但商羊舞无视红衣人,对黑衣人说了这句话。红衣人并没有感到被轻视的愤怒,笑容还是那样的轻柔。
“晋皇在玉山备有好茶,你是准备请我去呢?还是要捉我去?”商羊舞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红衣男子,笑道。
“如果公子尚存几分故国之心,吾皇自然是盛情相邀,如果公子心中恨意未消,吾皇在玉山上还另建了一座佛堂,希望公子能去佛堂里住上数载,消掉心中怨念,吾皇自然会放公子出来。”红衣男子缓缓说道。
商羊舞沉默不语,在红衣男子看来,这定是在思考其中利弊了。于是上前了小半步,微微弯下身子,以莫大的真挚,轻声道:“当年商太师一案,吾皇也是受奸人蒙蔽,至今痛悔难当,如果公子愿意放下仇怨,晋国之天下,吾皇当与公子共之。”
“哦?”商羊舞仿佛颇为意动,扬了扬那两条极好看的眉毛。
红衣男子见商羊舞神色,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然则,晋皇的诚意何在?!”商羊舞正色道。
红衣男子笑意更浓烈了些,站直了身子,往身后的黑甲骑兵挥了挥手。
一个官员一路小跑,往红衣男子走来,揖手道:“张公公,这个小贼在石头城的谋逆案,已然铁证如山,下官忍辱负重,正是为了今日指证此贼。”
原来温如玉在黑骑围城的时候,已然回到温府沐浴更衣,赶到仁德街叩见之后,便被红衣男子带到了小院前。因为饿了九天,温如玉清瞿了许多,加上此刻满脸的正气,看来更加的有风度。
一片寒光闪过,同时飞起一条红色的腿影,温如玉的头颅飞起,尸身被踢开数丈,飞入断壁残垣之中,头颅侧飞开三尺,掉落在地。张公公扬刀,出脚一气呵成。扬刀是为杀人,出腿是踢开尸身,以免鲜血洒到商羊舞身上。既有对温如玉的狠辣,又有对商羊舞的体贴。
“这是吾皇的诚意。”着红衣的张公公轻笑道。
商羊舞神色未动。
“温贼为一州之牧,不思报效皇恩,反而倒行逆施,敲骨吸髓,商公子为前太师之孙,满门忠烈,惜太师受温贼陷害,朕日日痛悔,乃命商氏羊舞袭传国侯之国爵,代天巡守,过石头城,诛温贼,散财于民。”张公公目注商羊舞,道:“这是临行前,吾皇亲口所述。”
“如此说来,在朝廷那,商某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而石头城的百姓也会深感皇恩浩荡。一箭数雕,皇帝想得很周全啊。”商羊舞叹道。
“吾皇只不过在向商公子展示最大的诚意罢了。”张公公认真地看着商羊舞,微躬说。
商羊舞指着那两个蒙面黑衣人,和断墙外的无数黑骑,笑道:“既如此有诚意,这又算什么。”
“这是吾皇在等待商公子付出诚意。”张公公正色道。
“有这两位压阵,商某的诚意当然会很足”。商羊舞看着那两位蒙面入神境,笑道。
“如此,便请商公子接旨。”张公公的声音突然高了数分,显出皇家的气派来。
商羊舞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认真地问道:“皇帝的诚意里,有没有赐给我见君不跪的特权?”
张公公本来是要等商公子拜倒,再宣读圣旨的。见商公子如此一问,怔了片刻,想起晋皇的交待,微叹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圣旨,放到商羊舞面前的桌上,再退后数步,垂首不语。
商羊舞自始至终没有站起来,此刻见到面前的圣旨,眉头又掀了数下,这才缓缓站起,一只手轻拈过那一卷圣旨,双手一拍,那圣旨化成斑斓的纸片,宛如无数的蝴蝶飞在空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罗()
世上知道轲猛的人不多,特别是晋国,只有修行塔尖的数人,才知道轲猛的存在。如果不是轲山圣侠在晋国的北边闹得太厉害,晋人甚至不知道轲山在哪里。
当商羊舞极嚣张地拍碎了圣旨,立在数十丈开放的晋国骑兵,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既尔生出愤怒,马足在地上踩动,那是准备冲锋的迹象。
当然,张公公是知道轲山是怎样的存在的。从越城司马戊被杀的时候开始,皇帝收集了太多轲山的信息:天下第一的高手,天下第一的商行,甚至还有数目不详的军队,世上没有出现过的武器,以及一座有些古怪的学校。
这是一个足以匹敌世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力量。在司马戊被杀之后,皇帝选择了沉默。收到温如玉的密信。皇帝坐在书房,一夜未眠,直到宫中来了两个人,皇帝才写下这道圣旨,命张公公带着拱卫京都的所有精锐,兵发石头城。张公公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其中所有的秘辛,所以对商羊舞的态度才如此恭敬。当年大魏太子出访京都,张公公的态度亦不过如此。
张公公见过大魏太子的傲慢,所以并不如何惊谎。但食君禄忠君事,身后有数千大晋骑兵,君父被辱,适当的愤怒还是必需表达出来的。张公公不进反退,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发出尖厉的怒吼:“逆贼大胆!”
商羊舞沉默不语,看了看两个蒙面人腰间的剑,和背上的弓。那剑极普通,仿佛刚刚在街上买的。那张弓却造型奇特,弓弦弯得厉害,乌黑发亮。
张公公沉声道:“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你?”
一根烧火棍冲了过来,经过张公公的身侧,点向那个带剑的蒙面人。张公公正欲惊呼,便被烧火棍后的商羊舞撞得飞了起来,准确地说,是他自己飞了起来,当商羊舞稍稍靠近,张公公便以十分夸张的姿势,倒飞出去,摔进骑兵群中。从视觉上看,谁都会以为他是被商羊舞撞飞了的。
蒙面人的剑在商羊舞突袭之前,正挂在腰间。当商羊舞的烧火棍来到他面前,那柄剑已到了他的手中。手腕轻抖,宛如在空中虚画了几笔,便生出几朵剑花,寒冷而凛烈的剑花,罩住了商羊舞即将点向他胸口的烧火棍。
花,有无数的花瓣,每一片花瓣,都是一片极锋利的剑意,切割着那根丑陋的烧火棍,和棍子后面的人。
张公公看得一头冷汗,心道,幸亏咱家一早就想好了对策,不然夹在这根棍子和剑之间,恐怕早就被斩成了无数的肉片。
花瓣被烧火棍撞得片片飞起,切断了商羊舞的数百根头发。如果不是商羊舞的体质特殊,这个时候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商羊舞奋力抽回烧火棍,暴喝一声,扬起烧火棍,突然全无章法,状如疯狂一顿乱抽。无数的棍影砸在无数的花瓣上,那些花,便零落成泥。
蒙面人轻咦道:“疯魔杖法?!”声音有些生硬,仿佛经过刻意的变调。
“你能把‘浣花洗笔’化成剑法,我自然能把‘疯魔杖法’化成棍法。”商羊舞笑道。
以最不讲理的粗暴,对付最讲仪态的华丽,“疯魔杖法”正好是“浣花洗笔”的克星。
蒙面人嘿然不语。扬起剑,便当头劈下。这是所有修行者都曾见过的,最最普通的一招。蒙面人化剑为刀为斧,一股恐怖的力量随着剑影,以山岳之势砍向商羊舞。
以入神境对知命,还让商羊舞使出了一套疯魔杖法。蒙面人本一向狂傲自恃,此刻不免心生羞恼,是以化繁为简,奋力直砍。
商羊舞来不及退走,忙双手举棍,拦住那一道巨大的剑影,顺势后退数步,以期卸去传递到烧火棍上的恐怖力量。
但入神境的倾力一击,比一座山峰更重,又岂是轻易能卸尽的。商羊舞的脚陷进地里,拖出一道深达数尺的痕迹。
商羊舞退一步,蒙面人便进一步,那把剑终于砍到了烧火棍之上。力量又重了无数倍。逼得商羊舞高举的双手被压低了一尺有余,再往下数寸,便要砍中面门。商羊舞的皮肉虽比寒铁还要坚韧数分,但实在没有信心让这一剑砍中自己。因为,操剑的人是入神境。
商羊舞退无可退,便只好躺倒在地。背部压住地面,那股恐怖的力量源源不断,地面被压得慢慢下沉……
惜年动了,这个世上,除了白泽,没有人能比她更快。如一道红色的光,射向持剑的蒙面人。一只白嫩的小手从红光中伸出,二指并张,插向蒙面人的双眼。假如他不撤剑后退,双眼便要不保。
惜年的手指感到了蒙面人睫毛的抖动。一张纸的距离,那手指便再也前进不了。因为,惜年被一张网兜住了。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网,而是神教重宝“天罗”!不惧水火,不惧刀斧的天罗!当惜年临近持剑者。他的衣袖里就飞出了天罗,惜年飞奔而来的攻击,就成了自投罗网。
一声暴戾之极的鸣叫,天罗中的惜年化成了火凤,长数丈的火凤,浑身发出淡蓝色的火焰。天罗在火焰中闪耀着金光,不但没有被烧断,仿佛被火焰所激怒,天罗飞快地收速,紧紧地勒住了火凤的双翅和脖子。
持剑者右手依然压住商羊舞。左手抓住天罗,把火凤扔在空中。
一支铁箭从另一个蒙面人的弓弦中射出,因为太快,那箭破开天地的元气,拖出一道白色的湍流,往天罗中的惜年而去。
商羊舞大急,两只手突然发力,抽开烧火棍,露出泽被剑的一截剑刃。微微滑动数寸,剑刃便与那柄压向自己的剑身相撞。泽被剑为天下第一神剑,那柄压向商羊舞的剑,如一段朽木,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半分,便被切成两截。
加诸于商羊舞身上的恐怖力量随之消散。商羊舞从地上弹起,往天罗中的惜年飞去。
但此刻,那支铁箭离惜年不过数尺,商羊舞的身法再快,又哪里还来得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地遁()
铁箭快如流星,比流星更快是一道银光。
射出此箭的是一个入神境,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在空气中拖出一道白色气流的乌黑长箭,足以劈开一道山峰。
银光避开了铁箭,撞向天罗,把惜年撞开了数尺,但铁箭的巨大锋芒还是擦落了几根凤羽,几滴金色的血液垂落,掉在院墙边那颗被推倒的梨树上,那颗梨树瞬间被大火吞没,然后化为灰烬。
商羊舞飞身而至,他的背后数寸,是一支三尺长,朱色的判官笔。握笔的手在抖动,笔走龙蛇,笔意纵横,商羊舞的背上衣服片片龟裂,比寒铁更坚硬数分的皮肤,现出惨白的划痕,然后慢慢化成红线,那是商羊舞被朱笔划伤后浸出的鲜血。但商羊舞不管不顾,眼中只有缚住惜年的天罗,一道寒光划过,那是商羊舞挥动了泽被剑。
天罗被斩断,惜年被那道银光拖出天罗,往倒塌的院墙外飞去。
院墙外便是围了数十重的黑甲骑兵,当天罗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火凤,那些骑兵就没有眨过眼。此刻又见到银光中显现的鹿角虎面的白泽,惊惧之后,都张开了嘴,要不是骑在马上,恐怕会有许多人跪拜,因为,圣兽的画象,往往被人挂在门口辟邪。现在真的见到了活物,岂能不心生敬畏。
神教之所以得以创教,除了徐冶长的不世神功之外,就是因为他的坐骑是一头圣兽。骑着圣兽的,那便是个圣人或圣人胚子。这是最简单直接的逻揖。所以,在世人眼中,圣兽白泽的地位很高,它成了神教神权的象征,在神教数千年的渲染下,它成了天下邪秽之物的克星,所有神殿,都必有白泽的纯银雕像,以及雕像下被虔诚点燃的香火。
白泽,本是神教的守护神,据说在昆山的云深之处修炼,守望着神教的子民。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