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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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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崔季舒转回身去,从身后一个仆役手中盘内取了一物,又回转身来双手捧于高澄,“大将军请看。”崔季舒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有损此物。

    高澄打眼一看,竟是一片穿绳结坠的褐色贝叶。他立刻心里就明白了,也同样小心翼翼地接来捧在手中,一边低头细看一边问道,“这是祖师之物?”

    “是。”崔季舒凑过来指了指上面写的字。

    几百年的贝叶,何其珍贵,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梵文高澄看不懂,另有两个字“菩提”。

    “菩提”,是一种无上境界,是一种大彻大悟、豁然开朗的智慧。祖师的名字是菩提达摩,这是高澄和崔季舒都知道的。

    高澄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这是师父起名字?”

    “是。”崔季舒双手合实,又念了一声佛号。“祖师知古往今来,早就预见今日。”

    高澄心里着实震动。师父的这份情意不能不让他感动。从他年少时在健康同泰寺外第一次与祖师相识,两个人就已经结缘。师父与梁帝无机缘却对他信任有加,义无反顾地应他之邀约渡江来大魏,他却此后再也没有去少室山上见过师父。

    高澄捧着贝叶转身进去,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元仲华躺在榻上,昨夜都成了过往,终于安静下来了。之前十几个时辰所经历的种种就算是噩梦也都过去了。她从来不知道诞育一个孩儿是这样的,简直就是千奇百怪。

    好在现在都圆满了,她终于有了一个儿子。是她和阿惠的儿子,是他的嫡子,正安安静静地睡在她身边。小婴儿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两只小胳膊放在小脑袋两侧,样子好可爱。他那么小,这是她血肉相连的儿子,让她怎么都看不够。

    元仲华其实是累极了,觉得自己一点都动不了,但是又睡不着。只要看着儿子心里就满是甜蜜。她根本没察觉到高澄已经走进来。他走到榻前,阿娈笑吟吟地掀起床帐,高澄在榻边坐下来。

    先看一眼榻上躺着的小东西。他是那么小,小得不思议。以前他从来没有留意过,原来初生的婴儿这么小。这是他和元仲华的儿子,让他实实在在有了得子的喜悦之感。

    看看元仲华,面色苍白,显得有些憔悴。不知道出了多少汗,头发现在还是湿的,散在枕上。元仲华看着他无力地笑了笑。

    “殿下辛苦了,下官恨不能以身代之。”高澄俯下身子低声向她笑道。

    元仲华没说话,笑着侧过头去又看小婴儿。

    高澄拿那片贝叶给她看,告诉她这是达摩祖师给小婴儿起的名字。

    “菩提”元仲华极轻地念着这名字,似懂非懂,但是非常喜欢。

    高澄看着元仲华和她身边躺着的菩提,心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来没有过。

    这时听外面有说话声。阿娈赶紧出去了。

    高澄根本没心思理会,这时他眼中只有元仲华和菩提。

    不大一会儿,阿娈进来,喜上眉梢地向高澄行个礼贺道,“给世子贺喜,康姬也生了个小郎君。”

    高澄眼睛不离菩提,也不知听到没听到,点点头道,“甚好,甚好。”

    元仲华倒是听到了,看着阿娈吩咐道,“你多留意,别让康姬委屈。”

    阿娈笑着应了。

    天色大亮,高王府中,月光在一片明亮中醒来。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鸟叫声,仿佛外面是春暖花开的草原。

    身子动了身,感觉到有人将她抱在怀中,这才明白过来,她已身在邺城,她已经是高王妃了。

    有些费力地转过身来。她被抱得太紧,两个人贴得太近了。她一转过来,他的一丛胡须就扎到了她的面颊和脖颈、肩上。有些刺痛,还有些痒,恰如她现在的心情。

    “妹婿!妹婿!”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来。

    月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自己的兄长秃突佳。这样肆无忌惮地在外面大喊大叫,他还真是不客气。

    “来人!”月光隔着床帐大声唤道。

    不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王妃有何吩咐?”是鹦鹉的声音。

    月光奇怪地伸手掀开床帐,好奇地问道,“我的人呢?”

    鹦鹉促不及防就看到了床帐内高王和新王妃都未着衣,高王犹未醒,睡时还抱着王妃,王妃倒一点不在意她看到。

    鹦鹉赶紧跪下来,低下头不敢再看,回道,“奴婢就是王妃的人,那几位阿姊陪着王妃千里迢迢而来,这些日子又太累,奴婢便替王妃做主让她们先去休息。奴婢这就去唤几位阿姊来服侍王妃。”

    月光盯着鹦鹉。

    这时高欢醒了,手不安分地在月光身上抚摸。

    “不必,你就很好。不过,我的事你没有资格替我做主。”月光语气刚硬地道。她说的全是柔然语,鹦鹉完全听得懂,觉得新王妃甚是有威仪,忙叩头而应。没有王妃之命不敢起来。

    “去请世子进来。”月光又吩咐了一句。

    鹦鹉赶紧领命而去。

    高欢一直没说话,只管抚摸月光滑腻的皮肤,心里却更觉得她是个爱专权揽事的人,心里更对她设了防。一边就已经身子贴得更近,不断在月光身上亲吻。

    月光毫不留恋地推开高欢,从榻上起身,完全不管曼妙身姿都落入高欢眼中,几乎让他目中喷火。

    这时外面便传来秃突佳的说话声。

    月光并未着衣,看着高欢心里大急。他赶紧也起身来,先自己胡乱披了件袍子,然后随手又扯了一件披在月光身上。

    月光回头似笑非笑地道,“夫君连我胞兄都要防备吗?”

    高欢别有意味地笑道,“就是我之子都须备。”

    “妹婿、妹婿”秃突佳已经进来了。他看到眼前两个人春睡之后的痕迹倒好像一点不介意似的,反倒一副大喜过旺的样子。

    高欢看到他就头痛。倒不是怕被他看到这副场景,是他发现秃突佳心思机巧,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生事。

    “舅兄这么早来,有何事啊?”高欢似乎是随口一问,语气不闲也不淡。

    “已是日上三竿,妹婿是**苦短。”秃突佳笑道。其实他心里看到这副情景已经是放心一大半了。

    高欢刚要说话,忽然有奴婢进来,回禀说,大将军府里长公主刚刚诞了小郎君,大将军亲来禀报大王。

    月光想起了昨日看到的情景。

    秃突佳笑道,“甚好,甚好,”他看一眼高欢和月光,笑道,“我先去给小郎君道贺,容尔伉俪先梳洗更衣,以便相见。”他说这话时摆出一副尊长作派,颇有些意做作,像是小孩子装大人,格外可爱可笑。他转过身去向外面走,又自语道,“兄长必是高兴得不能自持了。”

    听他和自己儿子称兄道弟,高欢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倒像是他矮了一辈似的。

    高澄正站在院子里。刚才他心里都恍惚了。虽然已命人出城去佛寺给母亲送喜信,但这时他却站在母亲住过的院子里等着见父王和他的新王妃。在身为人父之后,高澄这时心里对母亲格外愧疚。

    “小郎君!大喜!大喜!”不防秃突佳笑容满面地从里面出来。

    高澄心里一瞬间有点不是滋味。他不能进去,他倒可以。母亲换了,连父王都好像不是他的父王了。

    “多谢贤弟。”高澄淡淡道。

    “怎么,小郎君不高兴了?”秃突佳立刻就抓住了高澄一瞬间的那个眼神。他走上来,亲热地挽了高澄,“可惜,后悔也晚了。高王和我妹妹倒真是情投意合。是小郎君自己放弃的。”秃突佳别有意味地笑道,“不过”后面的话他只笑没说。忽然又叹道,“若当初小郎君听人劝,今日娶我妹妹的就是你。”秃突佳自说自话地道,“那么我娶了长公主,今日得子的便是我”

    秃突佳话未说完,高澄忽然抽出手臂,一把拎住了秃突佳的衣领,怒道,“竖子竟还敢打我夫人的主意?”

    秃突佳却一点也不生气,扯开高澄的手,笑道,“小郎君莫要恼怒,我今日是来辞行的,明日便要离开邺城。”

    高澄突然听他说这些话,便把刚才的玩笑都抛到一边,关切问道,“贤弟这么快就要走?是郡公有事吗?”

    秃突佳又不正经起来,笑道,“难道是小郎君舍不得让我走?”

    高澄这时面上堆笑,又伸臂揽着秃突佳的肩头笑道,“自然舍不得。”

    秃突佳没说话,看着高澄。其实他心里倒是真舍不得高澄。他来邺城的次数和时间不及在长安。但总觉得与高澄更意气相投。在长安虽与宇文泰也情同兄弟,但又觉宇文泰深不可测。高澄虽纨袴脾气,又任性霸道,但人总是坦诚大气一些。

    高澄看他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也收笑正色道,“贤弟回去若有什么难处便命人送信来。既然已经订了盟约,便如兄弟。我与贤弟也结成了骨肉至亲,之前所言自然不会忘,只愿大魏与柔然各得其好。”

    秃突佳这时退后一步,立定了,向高澄深深一揖道,“多谢小郎君。”

    中原礼仪他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这个揖作得倒是像模像样。(。)

第一章:柱国分裂(一)() 
冻土里仔细一瞧是青色的。天虽还冷,但不像冬天那么阴沉、潮湿能蚀人之骨。春风如剪,尽管吹到脸上有时候像刀割一样痛,但毕竟春天来了。很快地,鹅黄柳绿就再也掩不住了。

    万物争荣,春天的脚步谁都挡不住。长安城又快要到了天气明媚,出城踏青的丽人纷至沓来的时候。而与街市之繁华暄闹相比,魏宫和相府里就显得格外冷清。

    宫中皇帝元宝炬一直卧病在床。相府里上柱国大将军、大丞相宇文泰也一直深居不出。倒是太子元钦在这个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担挡起了家国社稷的重任,无形中让他的父亲元宝炬和岳父宇文泰都轻松了不少。

    虽是太子监国,但大事还是大丞相做决断。自从大丞相夫人、长公主元玉英殁了之后,丞相宇文泰心病加身病也一直在府中深居简出。唯有亲信心腹常相往来,太子是储君自然是不便来的,倒是太子妃因为是丞相的女儿,关心父亲的病,驾临过几次。

    相府后园中格外安静。南乔站在佛堂外面看着春日暖阳照亮和温暖和整个大丞相府,心里这才安定下来。这一个漫长的冬日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简直难以回首。只记得数月以来的感觉唯有无尽和黑暗和无处不在的阴冷。没有了主母、长公主元玉英的相府,简直就没有了人气。

    南乔看到侍妾云姜牵着小郎君弥俄突的手慢慢走过来。云姜的步了很慢,很迁就弥俄突。弥俄突的小手被握在云姜手中,他自己只顾着左顾右盼,很轻松惬意的样子。云姜又时不时地低头看看弥俄突,或是干脆止步与他温柔絮语几句。

    为了弥俄突,云姜现在总算是脱离了奴婢的身份,成了丞相宇文泰的侍妾。这更像是一种相府里的人自己的感悟,没有人去说明云姜的身份。郎主给弥俄突小郎君起了名字叫宇文震,对外说是云姜的儿子。应当说是宇文震身份的明确才导致抬高了云姜的身份。

    南乔是对云姜执奴婢之礼的。她是逝去的主母的心腹,这时她的态度更像是代替逝去的主母的态度。所以她的态度给了相府里其他婢仆们一种示范。

    云姜改梳了鬟髻,依旧衣裙素雅洁简,并不惹眼。倒是她原有的那种清丽没变,而因为有了弥俄突的缘故,更显出慈母的样子。

    南乔喜欢看云姜这种样子,总觉得心里安定。她迎上云姜。弥俄突想去玩耍,云姜仔细吩咐奴婢小心照看。一直看着弥俄突确实是乖乖的,没过分淘气才转过身来。

    “郎主可还好?”云姜很温柔慈和地笑问道。

    自从长公主元玉英逝去,南乔便别无差使,只在佛堂里抄、诵经文。而这段日子,郎主宇文泰总在佛堂里,南乔逐渐就从原来长公主的心腹变成了大丞相的心腹。

    这一段时日,除了南乔,宇文泰在府里谁都不肯接近。

    “云姬自己瞧瞧。”南乔侧了身子,略回头就看到了佛堂的门虚掩着。她和宇文泰的心情相同,难以接受元玉英已逝这个事实,而宇文泰比她更有过之,所以南乔非常理解郎主的心情。

    只是南乔心里替长公主唏嘘不已。为什么非要等到了物是人非的时候才后悔?

    云姜没说话,心里又沉重起来。

    虚掩的门内飘出带着苦涩味道的甘松香气息。这是元玉英生前礼佛时常焚的香,让人觉得好像一推开佛堂的门就能看到她笑颜如生时一般。而自从元玉英逝去以后,宇文泰数月以来几乎就没离开过此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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