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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妇们哪儿还管元玉仪现在这儿躺着。既然刚才的风波过去了,皇后也舒服了,不再发怒,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玩乐了。于是又都恢复了刚刚入宫时的心思,把华山王妃引起的那一场风波全都抛诸脑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元仲华出去更衣。
高王妃郁久闾氏带着几分无关紧要的好奇心看着眼前大床上的美姬。这时候元玉仪无恙,以她高王妃的身份,自然也没有人再来追究刚才是不是她打了琅琊公主。她正好放松心情,近距离打量了几眼这个在传闻中大将军至宠的外妇。
倒是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在一侧觉得无聊,又不便离开,正想着要不要也借口更衣先出去。
命妇们的心思早不在元玉仪身上了,对她都视而不见。除了个别几人。
高王妃郁久闾氏觉得此美人有种惯会取悦别人的心思想必是由来已久了。她同时又有种眼高于顶的做作,并希望以此而引人注目。这就是说,有某些东西,她自己是视为珍品的,可在别人眼里不过玩乐。
元玉仪见殿内情景,自己躺在这儿心里并不舒服。除了皇后的一张虚假面孔,早没有人将她放在眼里,完全对她失了兴趣。借口不舒服跟皇后请辞,皇后然是随口挽留。
缇女说公主刚才在外面站得久了受了寒气。
皇后笑说,“这个容易”,说着左右看看,一边是高王妃郁久闾氏,一边是太原公夫人李氏。恰好李氏身后就是高阳王妃,元玉仪的长嫂。皇后一点没沉吟就笑着烦劳太原公夫人和高阳王妃一起去看看有什么热汤来给琅琊公主祛祛寒气。
皇后心里也明白,郁久闾氏是不好支使的,而且刚刚那行事的做派,明显脾气太大,说不定什么事不如意就又会脾气上来,真不敢劳烦她。
太原公夫人好支使,元斌妃本就长嫂算是至亲,暂把琅琊公主交给她们二人照顾,就是在宫中真有了什么意外,也没人敢说皇后的不是。
月光是推不开,高阳王妃想起刚才皇后对华山王妃的冷面,也有话没敢说出口,两个人都领了命。
宫宴终于大开,昭台殿内想必是花团锦簇。皇后移驾,命妇们也纷纷跟着去了昭台殿。
昭台观里转眼就空下来。只有元玉仪躺在大床上对着窗外那两盆绿萼梅。遥闻其香,隔窗隐约看到梅树的影子,忽然觉得怪异无比,怎么也不像刚才那么赏心悦目。
也许是因为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人不对。
昭台观里除了殿角有几个宫婢听候传唤就只剩下高阳王妃与元玉仪独对。
殿内早把刚才那场风波的所有痕迹都打扫干净了。但元玉仪还是觉得气氛古怪得厉害。要不是怕皇后不高兴,她现在就想回东柏堂去。
皇后把她安置在这儿,交给了高阳王妃和太原公夫人就卸了责任。
不管怎么说,她肚子里也是大将军高澄的骨血。长公主元仲华也对她不闻不问,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也没有遣人来问候过她。
还有打了她的高王妃郁久闾氏。虽然不是直指着她来的,但就算误伤也毕竟是她下的手。居然也抛开一边不管了。
眼前的高阳王妃一向对元玉仪没有好感,此刻就好像是监管一般面无表情又大模大样地坐在刚才皇后坐过的绳床上看着元玉仪。倒好像防她逃走似的。看样子就像是如果元玉仪有点逃走的意思,她必定抓回来。
高阳王妃自始至终没有和元玉仪说过一句话。反正是她是奉皇后之间照看,只要这个人活生生躺在这儿,那就没有她的责任。
楼梯上有响动。猜也没有别人,应当是太原公夫人李祖娥。
元玉仪像得救了一般探身去看。
高阳王妃也漠不关心地转头看一眼。
果然看到李氏聘聘婷婷地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婢,手里都捧着东西。
高阳王妃不管那宫婢,倒上下打量李祖娥。心里觉得怪不得都说太原公夫人是美人,看来确实如此。只是她的目光并不友善。
月光其实也满心地不愿意。以她的出身,她的身份,以及她和元仲华的关系,她也实在难以喜欢元玉仪。最重要的原因是元玉仪以一个舞姬的微贱身份,却能让高澄独宠,这才是月光心里最难以接受的事。
一直站在大床一侧的缇女看到太原公夫人身后的奴婢们各自捧着食器,她知道娘子一大早起身为了进宫兴奋至极,没有好好进饮食,必定是饿了。
月光的侍婢婉儿见缇女走过来,她也迎上去。婉儿深知主母的心思。她拦在缇女面前,回头唤一个提着青釉壶的宫婢过来。
“这是热的奶汤,特用牛骨熬制。”婉儿简短一句。又指了指后面的宫婢,“太医令也送了压惊的汤药来。还有皇后赏赐的饮食。”
元玉仪正是又饿又渴,其实她也不想喝苦药。
缇女就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接了从青釉壶里倒入陶碗中的奶汤。顿时牛骨的香气四溢而出。
高阳王妃始终未说话,也未伸手出来,连她的奴婢都远远站着。
月光走过来,亲眼看着元玉仪接了缇女手中的陶碗,一点没有犹豫,慢慢地饮了个干净。
昭台殿内的宴饮则正是酣畅的时候。
雅乐奏响,钟磬声清悠悦耳。音色华贵而节奏轻缓,殿内的气氛随着音乐的节奏也轻松起来。
皇后高远君高坐在上,面上微笑地看着殿内的一片欢庆。这让她心里很有成就感。从不受父母看重的女儿,到刚嫁入宫中处处生涩的皇后,再到现在主中馈游刃有余的宫中女主,她越来越明白权力和地位的重要。
只是一想到昭台观中躺着的元玉仪,高远君心里就有点失落。她还没有一子一女,这是最让她焦急的事。
高王妃郁久闾氏和长公主元仲华的坐席比邻。月光显然是忘了刚才的事,反正她今日是极其痛快。
元仲华对这宴饮的场面好像无感似的。她既不在意饮食,也不在意歌舞。甚至后悔今日就不该入宫。
这宴饮的时辰甚是不短。一直到日昳时才罢。
皇后原本也就想着元玉仪这时无恙,可令人将其送回东柏堂中,只要一出宫,再有什么事也与宫中无关了。心里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再不许元玉仪入宫。总觉得她每次入宫都会生事。
这时一个宫婢从外面匆匆而来,走到小虎身边低语了几句。
小虎立刻脸色大变,急趋上前,又伏在皇后高远君耳边低语了几句。
命妇们尽了兴,也知道该出宫了,并没有太多人留意到皇后的身边的变化。
只有济北王妃一直格外留心地盯着看。
但是济北王妃什么都没看出来,皇后虽然一瞬间收了笑面上似是不怿,但很快就放平缓了。听小虎说完了,摆了摆手,小虎便随着那宫婢去了。
皇后吩咐命妇出宫,又各自赏赐,命妇们也就心满意足地叩辞而去。
第六十四章:恨意深种()
高王妃郁久闾氏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宫婢拦住她。
“奴婢奉皇后之命请王妃去昭台观中。”宫婢俯身低首地凑近了月光身边低语。
月光不解地抬起头。她还真不知道皇后有什么理由留下她。虽然皇后是高王的女儿,但对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感。
恰好看到不远处的长公主元仲华身边也有一个宫婢正在低语,会不会说的是同一件事?月光这下放心了,想必是皇后想留下至亲再说几句话。那就随意了。反正她回大将军府除了金丸射鸦这样的游戏也没有什么事。不像长公主元仲华还有小郎君。
命妇们散尽了,只有济北王妃没有走,像是有什么事似的。
趁着殿内宴罢正乱的时候,命妇们叩辞完了,谁都没有留意皇后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已经回椒房殿去。
济北王妃观望不去,也没有人理会她。
月光盯着元仲华想知道究竟,恰好那宫婢一离开,元仲华也向她看过来。两个人在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就心照不宣了。于是一前一向殿外走去。昭台殿的后身有木梯可直通上面的昭台观。
昭台观里已经乱作一团。
琅琊公主元玉仪躺在大床上捂着肚子止不住地呻吟。她面色惨白,满额是汗,发髻早就散了,头发凌乱,首饰半堕身上盖着被子,但也能看得了来身子忽而蜷缩,忽而伸开,想必是难过得厉害。
高阳王妃早就不再坐在绳床上,站得远远地看着,满面恐惧之色。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则是盯着元玉仪如是感同身受似地蹙眉捂着心口,以免自己也叫出声来。她目中满是大惑不解。
小虎匆匆而来见到这场面立刻把宫婢唤来,厉声喝问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元玉仪的侍婢缇女看到小虎来了,也赶紧起身过来,她原本是跪在大床边的。
缇女说公主刚才一直无恙,只沉睡了一会儿,等醒来忽然腹痛,而且越来越疼痛得剧烈,等太医令再来看的时候就说公主要生产了。
小虎没说话,其实她心里对缇女的话是半信半疑的。她知道元玉仪只有七、八个月的身孕,未到产期,怎么忽然就要生产了呢?再说,看元玉仪这样子,并不像是要生产,倒像是要流产似的。
小虎再看一眼高阳王妃和太原公夫人。她知道这两位贵人对生产的事并不陌生。高阳王妃有过生育,太原公夫人虽未生育过,但也曾有孕后流产。看她们看着琅琊公主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什么恐怖的事,何以都不近前呢?
小虎问太医令在哪儿。
缇女说太医令亲自去煎汤药。
这时皇后已经来了。
小虎把刚才得知的又回禀了皇后。
没想到皇后立刻大怒。
高阳王妃想起刚才皇后对华山王妃的态度就心里发冷。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则是因为她奉皇后之命照看,莫名其妙就出了这样的事,让她实在烦恼不已又忧虑重重。
皇后喝命速速去唤太医令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到又急又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太医令匆匆而入,几乎是小跑到皇后面前的。看他年纪已是中年,看样子也是个性格沉稳之人,这时却狼狈不堪。样子甚是可笑,只不过昭台观内没有一个人能在此刻笑得出来。
太医令刚跪下说了一个“臣”字,还没有回禀,就被皇后打断。
皇后怒斥道,“你不在此守着公主,擅自离开,若是公主出了意外,尔头还在乎?”
看样子皇后是把元玉仪生产的事就全交给这个太医令了。
皇后如此圆滑,高阳王妃心里明白,不由得又往后躲了躲。
太原公夫人李祖娥倒未留意。
皇后又怒斥道,“煎汤药的事何需尔亲自去?真是不知轻重。若是公主有失,必是尔耽误所致。”
太医令听着斥责,叩首不止。
那里小虎已经吩咐人去唤一应的产婆等人来,再准备生产之物。
元玉仪虽躺在榻上,但她是清醒的,只是她这时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现在就要生产了。虽未足月,但早产并不是没有先例。如果她真的生下一个小郎君,又在其生父大将军高澄大胜西寇的时候,这岂不是锦上添花?来得正是时候?
如果真的是个小郎君,她此后可保一生无虞,这是比高澄的恩宠可靠得多的保证。
元玉仪心态全变,鼓足了勇气。只是未生产过,不知道别人生产时是否也像她现在这样,肚子坠痛得厉害,而且自己也能感觉得到似乎在不断有什么液体涌出。这让她觉得担心、害怕。
太医令什么都没有对元玉仪说过。
元玉仪在意识杂乱之中想起了曾经生育过高澄嫡子的长公主元仲华。努力透过眼前围拢的这些奴婢去寻找。她希望在这个时候能得到一丝安慰。但是根本没有找到元仲华在这儿。
也许元仲华心里就是忌讳她这个孩子的。再想起那些命妇们说的话,难道她的儿子会真的被她夺走?
元玉仪顾不上再想太多了,剧烈疼痛袭来。事态已经到了她不可控制的程度。
长公主元仲华和高王妃郁久闾氏进了殿内。看到殿内的情景就都讶然了。怎么都没想到皇后请她们,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情景。元玉仪刚刚还好好儿的,怎么忽然就要早产了呢?
两个人走到皇后身边。还未行礼,就见太医令抬起头来,颤巍巍地看着皇后道,“殿下训导甚是,臣有话回禀。”看那样子就好像是抱着必死之心似的。
“有话就快说!”高远君以为是太医令是医家,又要啰嗦什么,便不耐烦地道。
“琅琊公主的身孕本不足月,这是早产”太医令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