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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乱世之倾国权臣--高澄传-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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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兽。可见以恶治恶确实是一个比较实用的道理。

    但恶与恶有所不同。十二神兽之恶不过是因为或枉死或丑陋等遭世人偏见之处,而对世人并没有实际的危害。邪魔恶鬼之恶却是危及到世人的。十二神兽以其丑克邪制恶,也算是有大功于世也。

    百十名童子不停地摇动手中之鼗,和着大鼓的节奏如同天雷与急雨的混杂。十二神兽的面具为显其狞厉更是可怖至极。所有人都被这场面所震撼,同时伴随着自己的心事沉默着。

    中常侍林兴仁身后跟着两个执弓捧箭的宦官向太和殿石阶下走来。林兴仁先接过一张特制的桃木大弓走到皇帝元善见面前跪下来,将弓双手奉上,口中高呼“请天子射杀邪佞。”

    元善见接了弓,执在手中,眼睛扫着面前仍在进行中的傩仪场面。林兴仁又从他身后跪着的宦官手中接了桃木箭奉于天子,再次请天子行射。这种桃木箭也是特制的,专为傩礼之用。箭身全是桃木所制,没有箭簇,不会伤人,但能克邪治鬼。

    天子接了桃木箭,林兴仁方起身。再次捧了另一张桃木弓,他心里一迟疑,这弓与天子用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区别,不知道是哪个有心奉承的人安排的。但他很快就反映过来,极其恭敬地双手捧着桃木弓走到高澄面前。

    “请大将军射杀邪佞。”林兴仁跪在高澄面前,双手高举,将弓奉上。

    高澄并没有看他一眼,一只手伸来接了弓,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林兴仁再次依刚才之例奉上桃木箭。与天子之用仍然是一模一样。

    高澄同样毫不在意随手接了过来。

    林兴仁与宦官们退了下去。

    这时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到了天子与大将军的身上。

    确切地说是集中在了大将军高澄身上。

    这是高澄第一次在宫中大傩的礼仪上与天子并立共祭。之前都是他的父亲高王事奉天子行射。朝臣们还记得,既便是高王,也要再三谦逊,再有天子之赐才会在天子行射之后做个样子。

    不管是真是假,至少表面上是恭敬的。

    大将军虽年少,但却毫无人臣之态。

    朝臣的反映还好。混迹于人丛中的司徒侯景心里极其失望地发现除了他自己,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人对大将军与天子并立行射表现在讶异及不满。好像都觉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他发现,不止朝臣,甚至连高阳王元斌这样的宗室都面色淡然,甚至是饶有兴趣地观望。他听说高阳王元斌曾经被高澄在昭阳殿戏弄过,当众跳胡腾舞以娱大将军。侯景甚至怀疑元斌真的是个没有心肺的人。

    天子与大将军,两人并立,同样是头上冕冠,身上玄色祭服,完全一模一样的装束。两个人同样是姿容倾城、仪态万方的男子,此时连张弓搭箭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玉旒覆面,只看到元善见的唇角微微向上弯,似乎含着一丝笑意。而高澄下颌处的完美线条勾勒处一种冷峻之态。鼓声比刚才低落了不少,打鬼驱鬼的仪式已经接近了尾声,只等着天子射出那一箭。象征性地射杀了恶鬼,傩仪便可以结束了。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桃木箭破空而出。

    侯景在人群中看得清清楚楚,他有意高喝了一声,“天子神射,社稷稳固,天下安定!”

    许多被挤在后面没有看清楚的人听这一声领头的高喊,生怕自己落后,也跟着高声欢呼起来。鼓声渐落,高呼声却此起彼伏。

    元善见惊住了。

    那支箭是高澄射出的,高澄这时才慢慢放下手臂,随手将那张桃木弓递向身后。有随侍的宦官赶紧接了过去。

    元善见这时才将手臂微抬向上,向着空中射出了那支属于他的桃木箭。他比高澄力大擅武,只要稍稍一用力,那就桃木箭就疾飞而上。

    “大将军神射,除邪去佞,家国安定!”然而欢呼声已经低落下去了。

    侯景在人群中心里暗笑,他有意又往后躲了躲。当他向后退时,突然觉得一脚踩到了什么。心里一惊,回头看,居然是左仆射司马子如满面笑意地盯着他。侯景心里却松了口气,暗中窃喜。

    “司徒公要防人后有人啊。”司马子如笑道。“真巧遇也,司徒公踩到老夫也不是第一次了。”

    侯景笑道,“阿勒泰之过失也,司马仆射勿怪。仆射总在人后,又奈何?”不等司马子如辩驳,侯景又笑道,“见遵业兄格外亲切。阿勒泰久不见高王,原以为必能于邺都相会,没想到高王病重不至,令人唏嘘。”他那神态就好像很快就要落下泪来。“遵业兄是高王挚友故旧,在阿勒泰心里见遵业兄如见高王。”他一把扯住了司马子如,扯起他的大袖掩面拭泪。

    司马子如反一把将侯景扯住拖到了人群后面,一副讶然失笑的样子,“司徒所言,为何我一点不知?高王在玉壁中箭不假,但伤在足,不便行动。天子恐晋阳到邺城路途遥远,于高王足伤有碍,因此特命高王等伤好再入邺朝觐。天子的恩宠,难道高王坚辞不受?不知司徒何来如此猜疑?要是让大将军知道,岂不要不快?”

    司马子如一向擅言辞,把侯景问得目瞪口呆。反是他成了传流言之人,更被司马子如放到了有意和大将军做对的名义之下。侯景真是恨在心头,表面上又不得不破啼为笑。

    “遵业兄真是妙人也。”侯景再次扯着司马子如的大袖又擦了一次鼻涕口水,大笑道,“解了阿勒泰心中之惑,如此便可无忧矣。”他擦够了,收了笑,又盯着司马子如很认真地再问道,“高王真无恙乎?”

    司马子如一副不屑再答的样子,“皇后有孕,听说娄夫人要入宫陪伴皇后。这么大的喜事,高王岂能不来?君不知太保孙腾已赴晋阳?便是天子诏命其去晋阳见机行事。若是高王的足伤稍有所愈便要护送高王来邺城。”

    司马子如说得云里雾里,侯景也听得将信将疑。但他忽然想到,若论亲近关系,司马子如比起孙腾来更得高欢亲近。高欢若真有性命之虞,岂能不召唤司马子如去晋阳?

    此外,不只是世子高澄,连太原公高洋这个闲人也并没有去晋阳。也许高欢真的无大碍?他先暂时松了口气。

    那边典仪已尽。扮演方相氏之人走上前来,将手里的戈与盾交与宦官接了,又在宦官的辅助下费力地将头上的面具摘解下来。那惨白的一张假面摘掉,原来是黄门侍郎崔季舒。

    面具去掉,他原本只用一只银簪挽着的发髻就有些凌乱。可能因为摘戴面具被蹭到,也能是因为刚才表演太卖力,发髻虽勉强束着,但已经是毛发乱飞。一张又白又胖的脸上像是扑了一层胭脂,透着粉红,只额头上全都是汗,像是被水洗过似的。

    崔季舒走到皇帝面前跪下来,叩拜之后仍然气息未定。“臣黄门侍郎崔季舒,恭贺主上去除邪佞,邦国安定,宗祧承嗣之喜。”

    元善见心情相当不错,走上前来,竟亲手把崔季舒扶起来,大笑道,“崔侍郎辛苦了。”他拉着崔季舒的手不放,仔细瞧崔季舒的脸又笑道,“侍郎真是好颜色。”他又转头瞟了一眼一侧的高澄,再转过头来向崔季舒笑道,“确与大将军相得益彰。”

    这话里有话的玩笑话让刚刚还喧闹参天的阔大广场上安静下来。傩仪的那种悲壮感这时也被一扫而空。这样的话原本就不该元善见说。就是说也不该这个时候说。而且天子从前并不如此,向来小心谨慎,这一次实在是有点出乎人意料。

    元善见挑衅般看着高澄,像是有意要用这种玩笑刺激高澄。似乎在等着高澄大怒。不只元善见,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高澄的态度。

    崔季舒也觉得尴尬了,有点不安地看着高澄。

    高澄慢慢转过身来对着元善见。

    两个人同样隔着遮面的五彩玉旒看着对方。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这一刻其实没有很长,但又像是很长。这一刻不只因为冷,还因为紧张,空气如同凝固不动。

    高澄忽然笑起来,五彩玉旒随之晃动,他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目光闪现时动人心魄。“陛下如此玩笑臣不敢应。臣没有龙阳之癖。”他突然盯着元善见走上一步。然后又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来,一直走到元善见面前,与他对立。两个人的距离只在盈尺之间。

    “臣就是有断袖之爱也不会要崔侍郎这样的痴肥之人,”他声音低沉,只有近前的人能听见。

    广场上还侍立着的臣子们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和大将军。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可又什么都听不见,全都好奇地张望。

    “陛下颜色倾城,不是胜过崔侍郎无数倍?臣真要有此爱也当爱陛下,不会是崔侍郎。”高澄比元善见身量高,略低头,在他耳边低声笑道。

    元善见顿时变了脸色,放开了崔季舒的手。

    臣子们只看到刚是皇帝笑,大将军嗔。现在又看到情势完全翻转,变成了大将军笑,皇帝嗔。一瞬间都在心里起了无数的猜测心思。

    元善见却很快就缓过来,扫一眼群臣,又向高澄笑道,“是孤说错了。连梁史都知道大将军的寡人之疾。大将军不喜男子,只爱女色,孤听说全天下无人不知大将军此好。”

    高澄没说话,只是像听见了又像没听见地扫视广场上的群臣,然后向元善见笑道,“陛下,臣子们立于此处良久,天气寒冷,请陛下恤怜年老之臣,大傩之仪就此散了吧?昭阳殿的宫宴也是时辰了。”

    元善见携了高澄绕着太极殿的白玉月台向殿后走去,昭阳殿就在太极殿后身。一边走一边笑道,“大将军也劳累了。”他与高澄相挽,看看高澄又笑道,“从高仲密据虎牢而叛,大将军率军平叛,又西至潼关,不只平了叛贼,更收复所失关隘,诛了西贼皇帝,灭尽宇文黑獭六军,这是不世之功。大将军是大魏擎天柱石,孤的股肱之臣。只是这不世之功孤不知如何颁赏以谢大将军。更见大将军自归邺城后总是闷闷不乐,心事重重,不知道大将军有什么心事?孤或可为大将军一解。孤听说高王有恙,往年大傩之仪总是高王在孤之侧,今日一旦不见高王,孤心里甚是惦念。难道大将军也是为此?”

    “臣只是奔波劳碌。”高澄由着元善见携着,只淡淡答了他一句。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自然明白。过多解释更让人见疑,不如什么都不说。

    偏元善见还是不肯放过他,大笑道,“大将军劳碌辛苦孤知道,孤心里也心疼不矣。想来什么稀世之宝大将军也未必放在眼里,孤愿投大将军所好。宫宴罢了大将军不要急着出宫,孤唤了一人来见大将军。大将军见了此人必定欢欣不已。孤欲将此人赐于大将军,大将军若是能破颜一笑,孤也就心中安慰了。”

    说话间已走到昭阳殿。

    元善见的话高澄没听得太明白。不知道他又要行什么奇怪的赏赐,不知他所指何人。他现在也没心思去和他猜谜。也只能遇事见机而已。于是便笑道,“陛下,昭阳殿已至。”

    于是臣子们便看到皇帝和大将军相携谈笑而入的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第十章:白纻之舞() 
♂,

    昭阳殿里的宫宴与以往倒没有什么格外的不同。不过是听歌看舞,美酒珍肴,觥筹交错。皇帝元善见看着殿内尽兴的百官,自己也格外兴致高昂。

    刚才在太极殿广场上,空间太壮阔,场面过于盛大混乱,一切也都被大而化之。现在行宫宴的昭阳殿毕竟是个封闭的空间,而且轻歌曼舞也只能算是种陪衬,不会喧宾夺主。

    太原公高洋在行傩仪的时候一直站在较远的地方。他是有意不引人注目。他心里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事变将至,他只有躲得越远才越能保全自身。越远就越容易被人忽视,也就有了更多掌控和改变的机会。

    皇帝元善见拿起羽觞,一眼看到末座的侯景,大声唤道,“侯司徒怎么坐得那样远?真是屈煞了孤的股肱之臣。”

    又是一个“股肱之臣”,引得殿里的其他臣子们也安静下来。

    元善见身侧不远的济北王元徽装作无意识般扫了一眼皇帝另一侧坐着的大将军高澄。见高澄没有任何反映,也饶有兴味地看着侯景。

    中常侍林兴仁奉皇帝之命去请侯景到皇帝近前而坐。

    济北王元徽向皇帝元善见笑道,“侯司徒是有大功之人,臣自当让位。”说罢主动起身走下去,将自己的座席让给了侯景。完全是一副大度之态,立刻便博得群臣的一片赞许。

    侯景谢了皇帝之恩,在重设的座席上坐下。用宦官送上来的斛满了琼酥的羽觞向元善见长跪而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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