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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同一个人。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看不清楚他。
有声音传来,是脚步声。好像很远,可又很清晰,很沉,很慢,带着一种阴郁,由远及近,月光心里突然害怕起来。觉得有什么危险正在接近,可她又无处可躲藏。
然而那脚步声到了床帐外面的时候消失了。不知道是那人突然消失了,还是依旧停留在与她仅仅一帘之隔的外面。这种不知结果的等待其实让人更害怕。月光不敢出声地等着,她觉得自己像是完全被控制了。
在毫无预警之下,床帐猛然被掀起来。月光心里的害怕到了极点。即便她已经猜测到了床帐外面的人是谁,但这一瞬间像是毫无遮掩地被看了个干净,最主要是的感觉自己的心都被剖开了,一点不剩地被拿出来细看。这种被人探究的感觉恐惧、尴尬到了极点。
“醒了吗?”那人走进来,在床榻边坐下,在黑暗里向月光俯下身子来。
果然是高洋,原来他没走,原来他一直在。
“夫君”月光很想亲近他。
高洋的身子伏得很低了。他穿着白绢中衣,领口半敞开着。就在他身子已经快要低服得挨到月光的时候,一个硬硬的东西从他颈上滑落,突如其来地砸在月光的胸口。不很疼,痛感又很锐利。
月光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高洋从来不避讳她。他也从未对她说过这飞天玉佩的来历,但天长日久月光也不可能不知道。这玉佩在高洋心里成了一种象征。月光其实很想亲近高洋,但又觉得他实在很难接近。她也能感觉到高洋也在努力亲近她,他并不是对她不在意的。只是很多时候她不明白他。
“卿卿,这一天我等很久了。”高洋莫名其妙地忽然说一句。
“夫君在等什么?”月光在他身上被他桎梏着不能动,只能抬头看着他。
“等机会一扑而中,等大事一出时机将至。我不喜欢他接近你,他从未将你放在眼里。终于有一日,我总要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
他的语气不像是哄骗,可这话让人心惊。他要将谁杀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又是谁?他怎么这么有把握?
“夫君说的是谁?”月光觉得这话让她觉得很恐怖。
“卿卿无须问这些。”高洋伸出手轻轻放在月光的腹上,“只要卿心里有子进就好。”
月光滞住了。她几乎可以肯定,从前她对高澄的心思高洋绝不会不知道。这时她突然觉得原来所有一切都在高洋掌握之中。其心思之深更胜于高澄。而每当不在人前时,他就不会再有那种痴傻状,他究竟要做什么?
黑暗里月光感受到了被巨大猛兽接近时的危险。她同时也敏感地觉察到了高澄身后的危险。可是高澄一定不会知道。她真的两难了。如果真有那一天,她该怎么选择?
高洋的气息越来越近,包裹在她周围,让她的感官陷落
“郎主!郎主!”奴婢的呼唤陡然响起,让高洋的身子僵住了,同时月光也暗中松了口气。
高洋直起身子,然后站起来,掀开床帐走了出去。
月光隐约听到了什么“孙太保”,“杨长史”这样的称呼。
她已经睡不着了,可是天依旧还没亮。这么早,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呢?从前高洋做什么她都没想过去探知,现在这猛然一悟让她心里的挂碍大大增加了。
过了平旦,未到日出时,天依旧是黑的。
大将军府里郎主高澄发髻一丝不苟,衣着整齐,面容有点憔悴、疲惫,但又没有困倦和睡意。也不知道他是一夜未睡还是早早醒来。
高澄心不在焉地进了长公主元仲华的院子。他身后的仆役并没有跟进去,只候着院门外面。郎主不喜欢别的仆役们随意进长公主的院子,他们自然知道。开门迎候的奴婢也没想到这么早郎主就来了,有人要进去回禀长公主,被高澄制止了。
倒是阿娈先迎了出来。还好她刚刚梳洗完毕,不至于形貌不堪。高澄止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透出里面稍嫌暗淡而温馨的灯光。他心里突然被吸引了,很想抓住这一刻。
阿娈不知道郎主为什么只盯着玻璃窗看。或计是满意于自己的杰作?这时候长公主还没醒来,阿娈站在高澄身侧安静而耐心地等着他的吩咐。
高澄却没有什么吩咐,终于进屋子里面去了。
屋子里安静又温暖,弥漫着清晨时浓睡未醒的朦胧气息。高澄极熟稔地径直进去,穿过帷幕入了内寝。不知道为什么,他止步于床帐之外,盯着垂落的床帐瞧了半天。
乘云绣的绫罗严严实实将里面的情景全都掩住了。高澄忽然心里很害怕,记起曾经有过一次,元仲华与他玩笑,整个大将军府一夜之间几乎被他翻过来,还是第二天早上他又在床帐里找到了躲起来的元仲华。
他耐不住了,走过去掀起帐帷钻进去。虽然昏暗,但还是清楚地看到元仲华在榻上还未睡醒。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床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高澄忍不住低服了身子想仔细看她。
他行动之间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和动作。元仲华还是翻了个身,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原本是侧身向内的,现在她身子平躺,高澄坐在榻边就这么伏身俯视着她。
“夫君从哪里来”元仲华声音略有沙哑,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高澄忽然心跳得厉害起来。他慢慢低下头接近她,“几日不见,殿下也不遣人去问问,心里可还惦记阿惠?”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够她去推拒他。他的声音也又轻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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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互相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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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仲华的身子几乎是被高澄半压着,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眸子看着他,他那一双逼视的眸子让她几乎不敢与他对视。
“是大将军不惦记我。主上所赐的李夫人妾已经让阿娈安置好了。”元仲华的声音也又轻又软。
她如同挑衅,但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想逃出他的桎梏,又无处可逃。
“殿下不喜欢她?”高澄突然觉得这样和她玩笑是件轻松又有趣的事。于是他决定认真去做这件事。
“大将军喜欢就够了,无须妾喜欢。”元仲华居然还是不生气。也不知道是谁在和谁开玩笑。
他的定力还是不够。在她面前他永远做不到安静耐心,她总是很容易就能牵走他的情绪。他真的笑不出来了。
“殿下真是忘恩负义,一点也不在意下官。”高澄眼看着就急怒起来。
“在意。”元仲华还是不生气,反笑起来。“我想要大将军身边没有别人,心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大将军应允过再也不纳妾室,我今日便让阿娈把那些娘子们全都逐出去发卖,大将军是否高兴了?”元仲华接着气他。
高澄语塞了。不是元仲华的问题,是他真的做不到。原来还是他愧对她,是他应允过却做不到。这种感觉非常不好,让他心里极为不快。越是这样就越觉得没面子,觉得对她歉疚。可是她这种玩笑的语气又让他有种被深深刺伤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他心里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
“殿下真是心狠至极”高澄再也忍不住了,他刚想上榻来,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
“郎主,崔侍郎来了。”阿娈的声音在床帐外面不远处。
高澄和元仲华都没听到阿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高澄的满腔怨怼只得又忍了回去。半伏在元仲华身上一动不动,怎么都不甘心。不只是刚才的几句玩笑话,他这些日以来殚精竭虑费的精神,受的委屈,以及多思多忧反倒只有刚才和元仲华玩笑的时候才稍有舒解。他想和她在一起久一点,但又不得不马上离开。
元仲华心里不舍得,但又决不会拦着他。心里隐约觉得每次崔季舒来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事。
高澄好不容易才平定了气息。
过了日出,快到辰时了,即便是冬天天色也明亮起来。他以为自己只在这儿消遣了没一刻,没有感觉到时光飞逝。
阿娈听床帐里没声音,也没听到有任何动作,她也没有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不知道床帐里的两个人究竟在做什么。过了好久才听到高澄的声音。
“下官心里只有殿下一人,与那些妾室无关。殿下要是有朝一日离我而去,阿惠自己也就索然无味了。”他的声音很低,听得不是很清楚。阿娈觉得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还没等她想明白,床帐掀开,高澄已经出来了。
阿娈仔细瞧他,倒还是神色淡然。只是发髻微乱,刚进来时的憔悴之色倒一扫而空了。一双眼睛里水滢滢的,看着并没有笑,偏又让人觉得满是笑意。阿娈觉得讶然,郎主这样子和刚才说的略带伤感的那些话很不相衬。
阿娈也忍不住暗笑了。
苍头奴刘桃枝就站在庭院里。他是唯一的例外,可以出入长公主的院子。见高澄一出来,刘桃枝立刻迎上来,禀报高澄说“崔侍郎就在院子外面,有急事等着见郎主。”
高澄已经懒得生气了。崔季舒哪次来不是说有急事?
崔季舒在院子外面候了半天了,他自觉这次确实是急事。正心里焦灼,下意识地来回走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突见院门大开,高澄走出来,立刻心里一喜,也不顾仪态,几步过来,叫了一声,“大将军”。
高澄做个手势示意他噤声,停也没停就扬长而去。刘桃枝跟在后面。崔季舒只得也跟上来。
高澄的书斋一直都是清静的。只是乍然从元仲华那儿出来,高澄觉得这书斋里又闷又黑,有点不适应,非常不舒服,这让他的脾气也跟着坏起来。
刘桃枝自觉地守在屋子外面。
“崔叔正,尔回回都说有要紧事,这次究竟又是什么事?”高澄毫无顾忌地对崔季舒任性撒气。
反正这屋子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大将军,孙龙雀从晋阳回来了。情势可不大妙啊。”崔季舒明知道府里比东柏堂严密得多,又有刘桃枝守在外面,但他还是很谨慎地放低了声音。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高澄心里的敏感处,所有的脾气都烟消云散了。
“高王如何?”他慎了慎,最终还是有点费力地问出了这几个字。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略有心慌。不是因为乱,是因为一种大事将出的不镇定和不自信。
“不知道。”崔季舒却直截了当地回他。
高澄讶然了,反问道,“那你说情势不妙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不觉得还有什么事现在会比父亲的安危更要紧。还有什么更难缠的?
“大将军,”崔季舒这才急切起来,凑近高澄,声音更低道,“孙龙雀日夜兼程从晋阳赶回来。一回邺城连家都没回就直接去了太原公府。”
这话就已经太明白了。高澄顿时有种失足踏空之感,心跳似乎都漏掉几拍。在从玉壁回晋阳的路上,父亲亲口告诉他要召太保孙腾去晋阳亲口传密令。这无疑是极要紧的事。
他是不得不回邺城的。如果他随着父亲去了晋阳,并且久久不归,一定会惹人怀疑。从十五岁起他入邺辅政,渤海王、大丞相高欢在晋阳霸府掌军务之权;大将军、世子高澄在邺城掌政务之权。这逐渐已经形成了制度,数年来已经成为了一种规矩。
这规矩一旦有变,就会惹人猜疑,流言必然会指向他不希望的方向。所以他只能匆匆而归,在邺城悬心悬胆地等消息。即便知道结果是一定的,但这个过程中可生变之处太多。稍一疏忽就会他就会身死灭家,这个过程太煎熬了。
孙腾是高欢刻意用心挑选去承遗命之人。不惹眼,不会引起旁观者的猜忌,又能以高欢之命不加违逆。最重要的一点是,平日与世子还有另外别的公子都没有过分的亲厚。这些就是高欢挑中了孙腾的原因。
高澄自然知道孙腾是去承遗命的。按理说父亲一定有重要的话交待给孙腾,孙腾回了邺城应该先来见世子。高澄正是在等孙腾回来,把邺城安排妥当,然后再赴晋阳。
可是设想了多少都没有想到,孙腾一回来居然直接就去了太原公高洋府里。这究竟是父亲高欢的意思,还是孙腾自己的意思?如果是父亲高欢的意思,高澄倒是心里不会太过怀疑。这是父子之间的默契。如果是孙腾自己的意思,在承命之后先选择了亲近太原公高洋,那么问题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