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垫,东厅椅上铺了绿色缎垫,西厅椅上铺了白色缎垫。三名卫士捧了玉龙牌、金凤牌、银鲤牌,分别放在大厅、东厅和西厅的三张茶几上。
龙提督见安排已毕,朗声说道:“咱们今日以武会友,讲究点到为止,谁跟谁都没冤仇,最好是别伤人流血。
不过动手过招的当中,刀枪没眼,也保不定有什么失手。刘大人吩咐了,哪一位受轻伤的,送五十两汤药费,重伤的送三百两,不幸丧命的,刘大人恩典,抚恤家属纹银一千两。在会上失手伤人的,不负罪责。”
众人一听,心下都是一凉:“这不是明着让咱们拚命么?”
龙提督顿了一顿,又道:“现下比武开始,请四大掌门人入座。”
四名卫士走到大正禅师、逸尘道长、马善和、海图兰跟前,引着四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居中坐下。八张椅上坐了四人,每一边都还空出两个座位。
龙提督微微一笑,说道:“现下请天下各家各派的掌门高手,在刘大人面前各显绝艺。哪一位自忖有能耐领得银鲤牌的,请到西厅就坐;能领得金凤牌的,请到东厅就坐。若是自信确能艺压当场,可和四大掌门人并列的,请到大厅正中就坐。
二十位掌门人入坐之后,余下的掌门人哪一位不服,可向就座的挑战,败者告退,胜者就位,直到无人出来挑战为止。各位看这法儿合适么?”
众人心想:“这不是摆下了二十座擂台吗?”虽觉大混战之下死伤必多,但力强者胜,倒也公平合理。许多武师便大声说好,无人异议。
这时刘统勋坐在左上首一张大椅中。两边分站着十六名高手卫士,汤振和龙提督都在其内,严密卫护,生怕众武师龙蛇混杂,其中隐藏了刺客。
柳逐霓伸手肘在吴曦臂上轻轻一敲,嘴角向上一努,吴曦顺着她眼光向上看去,只见屋角一排排的站满了卫士,都是手握兵刃。看来今日刘统勋府中戒备之严,只怕还胜过了皇宫内院,府第周围,自也是布满了精兵锐士。
吴曦心想:“今日能找到鬼刃华辉那恶贼的踪迹,心愿已了,无论如何不可泄漏了形迹,否则只怕性命难保。待会若能替洪拳门夺到一只银鲤牌,也算是对得起这位姬兄了。只是我越迟出手越好,免得多引人注目。”
哪知他心中这么打算,旁人竟也都是这个主意。只不过吴曦怕的是被人识破乔装,其余武师却均盼旁人斗了个筋疲力尽,自己最后出手,坐收渔人之利,是以龙提督连说几遍:“请各位就座!”那二十张空椅始终空荡荡地,竟无一个武师出来坐入。
俗语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文人,从无一个自以为文章学问天下第一,但学武之士,除了修养特深的高手之外,决计不肯甘居人后。何况此日与会之人都是一派之长,平素均是自尊自大惯了的,就说自己名心淡泊,不喜和人争竞,但所执掌的这门派的威望却决不能堕了。
只要这晚在会中失手,本门中成千成百的弟子今后在江湖上都要抬不起头来,自己回到本门之中,又怎有面目见人?只怕这掌门人也当不下去了。当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意:“我若不出手,将来尚可推托交代。若是出手,非夺得玉龙牌不可。要一面金凤牌、银鲤牌,又有何用?”
因此众武师的眼光,个个都注视着大厅上那四张空着的太师椅,至于东厅和西厅的金凤牌和银鲤牌,竟是谁都不在意下。
僵持了片刻,龙提督干笑道:“各位竟都这么谦虚?还是想让别个儿累垮了,再来捡个现成便宜?那可不合武学大师的身分啊。”这几句话似是说笑,其实却是道破了各人心事,以言相激。
果然他这句话刚说完,人丛中同时走出两个人来,在两张椅中一坐。一个大汉身如铁塔,一言不发,却把一张紫檀木的太师椅坐得格格直响。另一个中等身材,颏下长着一部黄胡子,笑道:“老兄,咱哥儿俩都是抛砖引玉。冲着眼前这许多老师父、大高手,咱哥儿难道还能把两面玉龙牌捧回家去吗?你可别把椅子坐烂了,须得留给旁人来坐呢。”
那黑大汉“嘿”的一声,脸色难看,显然对他的玩笑颇不以为然。
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武官走上前来,指着那大汉朗声道:“这位是‘二郎拳’的掌门人黄希扬黄老师。”指着黄胡子道:“这位是‘燕青拳’的掌门人欧阳公举欧阳老师。”
吴曦听得邻桌那老者低声道:“好哇,连‘千里独行侠’欧阳公举,居然也想取玉龙牌。”
吴曦心中微微一震,原来那欧阳公举自己安上个外号叫作“千里独行侠”,其实是个独脚大盗,空有侠盗之名,并无其实,在武林中名头虽响,声誉却是极为不佳,吴曦也曾听到过他的名字。
这两人一坐上,跟着一个道人上去,那是“昆仑刀”的掌门人西灵道人。只见他脸含微笑,身上不带兵刃,似乎成竹在胸,极有把握,众人都有些奇怪:“这道士是‘昆仑刀’的掌门人,怎地不带单刀?”
厅上各人正眼睁睁的望着那余下的一张空椅,不知还有谁挺身而出。
龙提督说道:“还有一面玉牌,没谁要了么?”
只听得人丛中一人叫道:“好吧!留下给我酒鬼换钱买酒喝!”一个身材高瘦的汉子踉踉跄跄而出,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走到厅心,晕头转向地绕了两个圈子,突然倒转身子,向后一跌,摔入了那只空椅之中。
这一下身法轻灵,显是很高明的武功。大厅中不乏识货之人,早有人叫了起来:“好一招‘张果老倒骑驴,摔在高桥上’!”原来这人是“醉八仙”的掌门人千杯居士文醉翁,但见他衣衫褴褛,满脸酒气,一副令人莫测高深的模样。
龙提督道:“四位老师胆识过人,可敬可佩。还有哪一位老师,自信武功胜得过这四位中任何一位的,便请出来挑战。若是无人挑战,那么二郎拳、燕青拳、昆仑刀、醉八仙四门,便得归于‘玉龙八门’之列了。”
只见东首一人抢步而上,说道:“小人周隆,愿意会一会‘千里独行侠’欧阳老师。”
这人满脸肌肉虬起,身材矮壮,便如一只牯牛相似。吴曦对一干武林人物都不相识,全仗旁听邻座的老者对人解说。好在那老者颇以见多识广自喜,凡是知道的,无不抢先而说。
只听他道:“这位周老师是‘金刚拳’的掌门人,又是山西大同府兴隆镖局的总镖头。听说欧阳公举劫过他的镖,他二人很有过节。我看这位周老师下场子,其意倒不一定是在玉龙牌。”
吴曦心想:“武林中恩恩怨怨,牵缠纠葛,就像我自己,这一趟全是为鬼刃华辉那恶贼而来。各门各派之间,只怕累世成仇已达数百年的也有不少。难道都想在今日会中了断么?”
周隆这么一挑战,欧阳公举笑嘻嘻地走下座位,笑道:“周总镖头,近来发财?生意兴隆?”
第五十一回 横拳挺刀旧仇怨()
周隆年前所保的八万两银子一枝镖给他劫了,始终追不回来,赔得倾家荡产,数十年的积蓄一旦而尽,如何不恨得牙痒痒的?当下更不打话,一招“双劈双撞”直击出去。,。欧阳公举还了一招燕青拳中的“脱靴转身”,两人登时激斗起来。
周隆胜在力大招沉,下盘稳固,欧阳公举却以拳招灵动、身法轻捷见长。周隆一身横练功夫,对敌人来招竟不大闪避,肩头胸口接连中了三拳,竟是哼也没哼一声,突然间呼的一拳打出,却是“金刚拳”中的“迎风打”。欧阳公举一笑闪开,飞脚踹出,踢在他的腿上。周隆“抢背大三拍”就地翻滚,摔了一交,却又站起。
两人拆到四五十招,周隆身上已中了十余下拳脚,冷不防鼻上又中了一拳,登时鼻血长流,衣襟上全是鲜血。
欧阳公举笑道:“周老师,我只不过抢了你镖银,又没抢你老婆,说不上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就算了吧!”
周隆一言不发,扑上发招。欧阳公举仗着轻功了得,侧身避开,口中不断说轻薄言语,意图激怒对方。
酣战中周隆小腹上又被赐中了一脚,他左手按腹,满脸痛苦之色,突然之间,右手“金钩挂玉”,抢进一步,一招“没遮拦”,结结实实的捶中在敌人胸口。但听得喀喇一响,欧阳公举断了几根肋骨,摇摇晃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知周隆恨己入骨,一招得胜,跟着便再下毒手,这时自己已无力抵御,当下强忍疼痛,闪身退下,苦笑道:“是你胜了”
周隆待要追击,龙提督说道:“周老师,胜负已分,不能再动手了。你请坐吧。”
周隆听得是龙提督出言,不敢违逆,抱拳道:“小人不敢争这面玉龙牌!”抽身归座。
众武师大都瞧不起欧阳公举的为人,见周隆苦战获胜,纷纷过来慰问。欧阳公举满脸惭色,却不敢离座出府,他自知冤家太多,这时身受重伤,只要一出刘大人府,立时便有人跟出来下手,周隆第一个便要出来,只得取出伤药和酒吞服,强忍疼痛,坐着不动,对旁人的冷嘲热讽,只作不闻。
吴曦心道:“这周隆看似戆直,其实甚是聪明,凭他的功夫,那玉龙牌是决计夺不到的,一战得胜,全名而退。‘金刚拳’虽不能列名为‘玉龙八门’,但在江湖上却谁也不能小看了。”
只听龙提督说道:“周老师既然志不在御牌,有哪一位老师上来坐这椅子?”
这一只空椅是不战而得,倒是省了一番力气,早有人瞧出便宜,两条汉子分从左右抢了过去。眼看两人和太师椅相距的远近都是一般,谁的脚下快一步,谁便可以抢到。哪知两人来势都急,奔到椅前,双肩一撞,各自退了两步。
便在此时,呼的一声,一人从人丛中窜了出来,双臂一振,如大鸟般飞起,轻轻巧巧的落在椅中。他后发而先至,竟抢在那两条汉子的前面,这一份轻功可实在耍得。人丛中轰雷价喝了声彩。
那互相碰撞的两个汉子见有人抢先坐入椅中,向他一看,齐声叫道:“啊,是你!”不约而同地向他攻了过去。那人坐在椅中,却不起身,左足砰的一下踢出,将左边那汉子踢了个筋斗,右手一长,扭住右边汉子的后领,一转一甩,将他摔了一交。
他身不离椅,随手打倒两人。众人都是一惊:“这人武功恁地了得!”
龙提督不识此人,走上两步,问道:“阁下尊姓大名?是何门何派的掌门人?”
那人尚未回答,地下摔倒的两个汉子已爬起身来,一个哇哇大叫,一个破口乱骂,抡拳又向他打去。从二人大叫大嚷的言语中听来,似乎这人一路上侮弄戏耍,二人早已很吃了他的苦头。
那人借力引力,左掌在左边汉子的背心上一推,右足弯转,啪的一声,在右边汉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两人身不由主的向前一冲。幸好两人变势也快,不等相互撞头,四只手已伸手扭住,只是去势急了,终于站不住脚,一齐摔倒。
左边那汉子叫道:“祁老二,咱们自己的帐日后再算,今日并肩子上,先料理了这厮再说。”右边的汉子道:“不错!”一跃而起,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
吴曦听得邻座那老者自言自语:“‘鸭形门’的翻江凫一死,传下的两个弟子实在太不成器。”叹息了一声,不再往下解释。
吴曦见两个汉子身法甚是古怪,好奇心起,走过去拱一拱手,说道:“请问前辈,这两位是‘鸭形门’的么?”
那老者笑了笑,道:“阁下面生得紧啊。请教尊姓大名?”
吴曦还未回答,蔡晟已站起身来,说道:“我给两位引见。这是敝门新任掌门人吴曦吴老师,这位是‘先天拳’掌门人郭玉堂郭老师。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
郭玉堂识得蔡晟,知道洪拳门人才辈出,是北方拳家的一大门派,不由得对吴曦肃然起敬,忙起立让座,说道:“吴老师,我这席上只有四人,要不要到这边坐?”
吴曦道:“甚好!”向大圣门的猴形老儿告了罪,和柳逐霓、姬沐风、蔡晟三人将杯筷挪到郭玉堂席上,坐了下来。
“先天拳”一派来历甚古,创于唐代,但历代拳师传技时各自留招,千余年来又没出什么出类拔萃的英杰,因之到得清代,已趋式微。
郭玉堂自知武功不足以与别派的名家高手争胜,也没起争夺御牌之意,心安理得的坐在一旁,饮酒观斗,这时听吴曦问起,说道:“‘鸭形拳’的模样很不中瞧,但马步低,下盘稳,水面上的功夫尤其了得。当年翻江凫在世之日,河套一带是由他称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