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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意见最大的,非吏部莫属。吏部又名天官,这是周礼中对于吏部的称呼,我们都知道,明朝人爱用这类称呼,比方说管兵部尚书叫大司马,那位兵部侍郎宋应昌则可以叫少司马,听着非常的匪夷所思!天官这么拉风的名字,那当然是非同小可,吏部在六部之中历来排名第一,明初以来就一直排在前面,哪怕永乐大帝朱棣弄出个内阁来制衡文官集团,吏部也依然能够分庭抗礼,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直到嘉靖之前,吏部尚书的轿子在路上遇到内阁首辅,都是从来不让道的!
嘉靖登基之后,因为三杨内阁跟他不对付,因此下了狠手整治,提拔起张璁、方献夫这些王学的门人来,而把三杨为首的理学官僚们给弄得七零八落,杨慎干脆就被贬到云南去,至死不得还乡!这里面的是非就不分辨了,总之从那时候开始,内阁的位置就改变了,成为皇帝手中对付文官集团最锋利的一把刀,内阁首辅就是个受气包,他名义上是百官臣僚的领袖,可是皇帝却要他压制百官,保证皇帝意志的贯彻,这位子当真不好坐!
严嵩,人人都说他是大奸臣,到底奸在哪里呢?其实奸就奸在他太听皇帝的话,对付起臣僚来太狠了!所以多少人骂严嵩,严嵩就是不倒,因为皇帝觉得他好用啊,当然这话是不能明着说的。往后的徐阶、高拱一直到张居正,都是皇帝的亲信,就没有从普通官僚中成长起来,从考了进士就进翰林院,一直进内阁当首辅的,居然不用放外任丰富一下履历,可见这内阁到底是个什么位置了。
也就从那时开始,内阁因为帮了皇帝的大忙,地位才得以凌驾百官之上,就连吏部天官见到内阁首辅都得绕道了。大家都是出来当官的,谁受得了自己低人一等,谁受得了手里的权力被削?因此吏部一直是倒内阁的急先锋,只可惜内阁是站在皇帝这边的,背后有皇帝的支持,吏部当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万历亲政以来四任吏部尚书,都是因为和内阁争权失败而被干掉了。
王时敏在家时,也曾听王锡爵说起过这里面的门道,这就是家学渊源了,哪怕王锡爵不认为他是这块从政的料,但也是经过一番考验和培养之后才得出的这个结论,在这个考验的过程中,王时敏就接触到了相当多的官场内幕。所以他一看到顾宪成出面给王子晋撑腰,就知道事不可为了,这件事必须要告诉祖父,越快越好,否则说不定就会被政敌利用!
第四十章()
所以说京城叫做政治中心呢,这中心体现在哪里?就这么一件小事,双方都要往外发消息,从外面找援手,京城的一次见面,在江南就会引得多少人为之奔走忙碌!
李三才和王锡爵接到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会想什么,会做什么,王子晋当然是不知道了。他也懒得去想,因为这些都不是他所能够左右的,他现在只能保持着稍稍倾向于顾宪成这边的态度,在不会涉入太深的前提下,尽量和顾宪成这一边保持合作。没办法,谁叫他和王锡爵之间搞得那么僵呢?
不过这个合作态度也不是那么好保持的!因为双方合作的其中一枚棋子,真的是太难相处了,王子晋还没走到锦州就快受不了了!顾允成这家伙,简直天生就是个当言官的料,姿态摆得奇高无比,什么事都不管,却又什么事都要议论!而且这议论还不是空发议论,你要是当没听见,他就会不停地说,变着花样说,不断升级地说,还会找到你的顶头上司去说!
这一路上,被他惹爆的人不下十几个,连袁黄这么好修养的都得绕着走,别人就更不用说了。受了他委屈的人,地位都比不上他,人家礼部主事呢,这使团里就数他和袁黄的身份最高了,沈惟敬和王子晋是武职,天生就比文官矮了一头,怎么管他?王子晋这头都快炸了,一边是受了顾允成委屈的人,要找他来诉苦,指望他能控制一下顾允成,别这么找人茬;另一边顾允成也挺生气,你们怎么都不听我的呢?我批评你们也是为你们好,言者无罪,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啊!于是他也来找王子晋,要他去告诉使团里的人,你们做事怎么怎么不对,怎么怎么不好。
王子晋这回算是知道言官的厉害了,这帮人就是这样,拿着免死金牌到处指手画脚,你要是不听就参你,皇帝要是不听那就是言路不畅!言路不畅那可就严重了,那肯定是有小人作祟堵塞言路啊!一般要是说到这个份上,那就是又一场政治倾轧要开始了。
其实言官这个制度,本身是很好的。权力天生是要腐败的,能够自我约束的权力,这世界上是不存在的!所以自打大秦那会,中国的大一统体制中就少不了言官这一块,御史台也好都察院也罢,名字不同功能相同,都是负责监督、负责给官员们找茬的,这可以保证官僚系统烂起来没那么快。
但是对于被监督者来说,言官就很招人烦了,谁都不会觉得自己是多么烂,多么需要人监督的。至于王子晋这个使团,就这么点人,平时赶路能有什么大事?可就这么点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顾允成都要事事操心事事插嘴,这换谁能忍?
等到了广宁,王子晋可真受不了了,想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烦也把人烦死了!可是要想什么办法呢?王子晋又很茫然,他见过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听你的话的,因为他认为他的职责就是保持独立思维,这个独立思维有点复杂,最简单的就是跟任何人都唱反调,那就很独立了。像这样的人,你跟他吵架他精神百倍,你跟他耐心沟通他就当你跟他吵架,一直到你失去耐心了,他就很得意地一指:瞧,你果然是来跟我吵架的!
真得罪了也不行,王子晋这立场还要不要了?顾允成,那是顾宪成的弟弟,是顾宪成的代表啊,王锡爵那头已经断了,这边再断了的话,那怎么得了?王子晋苦思冥想半天,最终得出个结论,只有移祸江东了!
也就是要找个让他关心让他上心,一时半会又很难得出结论的事出来,顾允成盯着这件事去使劲,就没空搭理别的了。本来王子晋还找不到什么事这么极品,谁知到了广宁,还没进城门,就遇见一群人在那里咋咋呼呼地说话,王子晋一看,简直就是如获至宝!
原来这群人不是别人,正是建州女真部落现在的指挥使,努尔哈赤等人,自然也少不了一路忠心耿耿跟着王子晋奔波来去,相处甚欢的舒尔哈赤了。王子晋此前被急招回京,舒尔哈赤是回到了建州部去,不知为何现在却到了广宁。
一见努尔哈赤,王子晋第一反应就是腻歪,这家伙怎么还不死?要是你不死,历史再像原来样发展下去,这大明朝的老百姓得受多少罪!不过他现在也不是对大明朝的现状一无所知了,就单以辽东来说,就一直没有消停过,什么土蛮之类的比建州部跳的凶悍多了。如果努尔哈赤被人杀了,建州部被这些异族吞掉了,那对大明朝也不是什么好事,照样是战乱连绵。而以大明朝现在这样的蹒跚步履,其结果八成是在辽东又培养出一个同样野蛮的部落出来吧?
历史是没有如果的,这句话王子晋原本很认同,现在却只能当放屁了,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如果”,历史上有他这么一号么?显然是没有的,沈惟敬出使的事迹都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了,这不叫如果,还什么叫如果?但是纠缠历史的“如果”又真的太复杂了,王子晋只能选择自己所能走的,最近的一条路走下去,如此而已。
所以他对努尔哈赤,也就是感情上腻歪一下,别的什么想法也没有。但是,但是!这一路上琢磨着怎么对付顾允成,都一直没有什么结果,这会看到努尔哈赤了,王子晋下意识地就闪出个念头:要是顾允成盯上努尔哈赤了,那我不就爽多了?
下一刻,他整个头脑就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给占据了,给激发了:这个想法简直是太棒了!大明朝最能咬人,咬中了就不放的言官代表顾允成,咬上了大明朝最大的祸害努尔哈赤,这简直就是一头猎犬咬上了一头野猪,这样精彩的对决,谁不想看?谁不期待?反正王子晋是期待得不行了!
当然这只是个想法,要怎么实现,中间还是很有讲究,很需要下一番功夫的。王子晋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顾允成正在自己身后大约十米的地方,停下来擦着脸上的汗,这天气七月中下旬,哪怕是辽东也有点热了,大太阳下面赶路,很是有些辛苦的。
确认了顾允成的位置,可以看到自己,和听到自己的话,王子晋便冲着身边的志村虎之助喊了一声:“志村,你去把两位都督请来说话!”为什么要请过来呢?倒不是王子晋自持身份,这不是离得顾允成比较近么,如果他听不见,那自己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志村那是从来不动脑子的,王子晋叫干啥就干啥,过去一嗓子,就引起了舒尔哈赤的注意,再往这边一看,小野猪顿时喜笑颜开,拉了拉自己的兄长,俩人一溜小跑过来,到了王子晋的马前齐声问好,态度倒是相当恭谨。
老实说,自打在这个时代结识以来,这俩兄弟,包括别的建州女真人在内,对于王子晋就没有态度不好的时候,舒尔哈赤带着人跟随左右帮忙,那就不用说了,努尔哈赤也从来没有怠慢过王子晋,一向是谦恭有礼,而且不光是有礼貌的礼,更有礼物的礼!什么长白山老山参啦,海西大东珠啦,这些东西王子晋可没少划拉,要不他怎么有资本送人?
因此对着这俩兄弟憨厚的脸,王子晋真的是很难板下脸来说话,好在这一次是为了引诱顾允成上钩,演戏演的心安理得。他当即甩蹬下马,上去和俩兄弟相抱见礼,这是女真人的传统礼节,然后拍着舒尔哈赤的肩膀问道:“义州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舒尔哈赤看了看自己的兄长,努尔哈赤点了点头,方道:“王大人,咱们兄弟这一次,一是来卖马,二是来求援的。”
求援?王子晋顿时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佟都督,你说的,莫非是南关北关蠢蠢欲动,要侵犯建州了?”他这一嗓子并不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引起顾允成的注意力,但是当着努尔哈赤这样人物的面,王子晋可不敢做得太过火了。虽然后世的论坛上,很多人不把努尔哈赤放在眼里,而是比较推崇皇太极,包括王子晋自己在内都持这种观点,可是那时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现在他可是自己下场在拼呢,而且就一条命,输了没法读档重来的!他哪里有资格,有资本去轻视努尔哈赤?
幸好,顾允成的耳力显然很好,因为当王子晋说了这句话,就看见志村朝着他身后看,看的时候表情就跟踩到了一坨不那么香的东西一样。这几天王子晋经常从志村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每当见到的时候,那多半就是顾允成出现的时候了!
王子晋也不回头去确认,就拿志村的表情当监测器,眼看着志村虎之助已经要皱起眉头,连嘴角也开始撇起,说明顾允成已经到了自己身后,顶多两三步的地方,再近的话那就不是可以不说话就靠近的距离了。
对面的努尔哈赤哪里知道这门道?使团的人这会正在准备入城,已经有人去找把门的军官说明身份了,周围乱哄哄的,他也没注意到这个悄然走过来的明朝官员到底是干嘛的,只是回答着王子晋的问题,同时还带着点希冀:“不错!扈伦四部,叶赫为首,纳林布禄那厮招引了九部联军,有意前来犯我建州!小人此次急急赶来广宁,就是为了向辽东都司求援!”
他话音刚落,顾允成就开口了,一开口就让努尔哈赤也有点皱眉,因为这家伙的气势真是太强大了:“敢问那边的,是建州指挥使奴某吗?”
第四十一章()
这一次前来广宁,努尔哈赤确实是被逼于无奈了。历史上,发生在万历二十一年的古勒山之战,努尔哈赤面对的是五倍于自己的敌人,而且都是知根知底的塞外各部,而一直在背后支持和庇护他的辽东李家,又因为李如松率领大军在朝鲜和倭寇激烈交战,而无法给他提供任何支持。这一战,就像努尔哈赤崛起以来的很多场战役一样,一看上去就是赢面极小。
当然,他最后是打赢了,或许是对手犯下了愚蠢的错误,也或许是努尔哈赤使用了什么没有被记载下来的手段,诱使对手犯了错。历史的记载中,原本就有很多不解之谜,更多的是误传和推测,这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努尔哈赤自己当然是不会知道,自己在差不多大半年之后,将会取得一场那么辉煌的胜利,一举奠定他辽东各族霸主地位的。
当探明叶赫部的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