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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量人,人家也打量他,沈惟敬和王子晋几乎是用同样的速度打量了对方,当王子晋脸上开始泛出笑容时,沈惟敬也恰到好处地开口道:“这位相公看着眼生呐?”
“小生姓王,名子晋,太仓人氏,因与云楼有些交情,今年又要进京备考,故而一同上京,省些盘川,叨扰了。”他这基本上就是胡话了,算得沈惟敬在苏州是没什么根基的,否则他也不需要借重云楼的力量了。至于太仓人氏云云,纯粹是出于他对太仓两个王家的怨念,随口上点眼药也是好的。
哪知这眼药上得甚好,沈惟敬立时就变了颜色,声音也低了半个八度:“莫非是王阁老族人?还是弇州山人一族?”所谓弇州山人,也就是江南曾经的文坛领袖王世贞的别号。沈惟敬开口就问到了点子上,足见这俩王家的声势了。
第六章信口忽悠()
“区区不才,难登大雅之堂。”王子晋没有明说,只是这么谦虚了一句。从字面上理解,似乎他和这俩王家至少是有那么些关系,但又不那么紧密。其实他也没说谎话,太仓这俩王家和他确实是很熟啊,而且人家也都不怎么待见他,这登堂入室的事就别想了。
可沈惟敬就不摸深浅了,皆因这俩王家实在是了不得,王世贞家在江南文坛声望极高,虽然下来这两代不怎么争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至于王锡爵就更不用说了,当朝阁老第二位,若不是丁母忧回家去了,如今业已占据了内阁首辅的宝座,哪里轮得到王家屏上位?
这沈惟敬在北京城里混的久了,天子脚下的人民对于朝廷官场的动向素来比较关切,沈惟敬也浸染此风。据很有鼻子很有眼睛的小道消息传,王锡爵前年回家去的时候,其实老母还在世,只是病重而已,他之所以急流勇退,实际上是不想牵扯到如今朝廷里关于立储的争议中去。
这事闹了好几年了,朝廷上下一直争论不休,内阁被弄得头痛不已,申时行就是为此让位,王锡爵撤身一走了之,如今王家屏看来也有点扛不住了,据说圣意要招王锡爵进京为首辅。——你别管那些老百姓是怎么揣度圣意的,反正人家都有“可靠消息”,说起来头头是道,仿佛个个都是消息灵通人士。
沈惟敬如今也自诩是某方面的消息灵通人士了,他削尖脑袋在这当中钻营,无非是人老心不老,想要成就一番夕阳红。既然如此,能够和王锡爵搭上线的人,无论如何是不能慢待了。当即改容相敬,口称失敬失敬,言辞中着实结纳。
王子晋却是一脸怅惘,叹道:“沈老爷,承蒙足下看得起小生,原是感激不尽,只是这次进京之前,小生曾经去拜会过王阁老,受他老人家殷殷劝勉,在这京城里若是混不出个名堂来,小生是无颜回去再见他老人家了!”
天晓得,王子晋真的一句谎话都没有说啊!他真的是在十天前才见过王锡爵,俩人单独对坐谈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来着,而王锡爵更是亲口叫他不要再回江南,王子晋自己也是决心似铁,有朝一日必要衣锦还乡,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可这话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谁会这么想?谁会想到王锡爵会和这么个连正经的功名都没有的书生有什么恩怨,谁又会想到,王锡爵会下手在先,而后又心慈手软了?谁能想到在当朝阁老的眼中,这么个几乎可以说什么都不算的小书生,居然是大明的一条大祸根?
这许多,寻常人都想不到,沈惟敬当然认为自己不含糊,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的,可惜在这个问题的判断上,他也还是属于寻常人的范畴,一样想不到。因此王子晋的这一番大实话,神色坦然语气诚恳表情到位,在沈惟敬看来是真得不能再真,而这当中所蕴含的意味,那可就有点太吓人了!
他当即正色,正容,捋了捋胡须,点头道:“原来如此,王相公竟能得阁老垂青,谆谆教诲,耳提面命,实在叫人羡慕,想必王相公定有过人之能。如此说来,王相公上京城来,是为了备考?”
扯谎也要有限度,王子晋如今才捐了个监生的名分,和秀才差不多,下来最多是参加府试考举人,他入籍是在苏州太仓县,跑到北京城里来备什么考?那是考会试中进士的人才会有的举动。如果他真敢说自己是来备考的,沈惟敬只需找个南京礼部的人一查,就能知道他根本没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这样的大破绽,王子晋自然不能露出来给他知道,当即摇头不已:“小生尚未过府试,何言会试?此次上京,不过是听闻北边多事,小生自幼熟读兵书,于中甚有体会,故而跃跃欲试而已。”
沈惟敬听了又是一怔,料不到这书生居然不好好去考试,跑来掺合什么兵事!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虽然骨架子也算匀称,身体还算强健,可是一看就是没有摔打过的,杀人就更不用说了,你还想从军不成?
他自己就是想在这兵事上头掺合,如今已经成功混到了兵部尚书的府里,只是机缘未到,还没能找到机会掺合到兵部尚书石星的面前罢了。如今听说王子晋也有意一起掺合,顿时就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即飞快地扫了身边的钱厚一眼。
而钱厚也很配合地回了个眼色,微微点了点头。这种表情默契就全靠各人的自由心证了,错非长期训练有所默契的人,彼此之间的理解就有可能发生重大的偏差。
眼下沈惟敬就在瞎琢磨了。这王相公和云楼显然是走不到一路去的,人家是读书人,是能见到王阁老的有为大好青年,怎么可能混下等青楼呢?于是沈老爷在第一个推理基础上就犯了大错误。
这一错,下面就开始越滑越远了!既然大家是来自五湖四海,却又走到一路来了,想必是有共同的目的,这种逻辑不用咱们后世天朝的太祖老人家教导,沈惟敬也能想到。云楼有什么目的,沈惟敬自然是知道的,他当初说动了云楼的人支持他在京城里活动,也是拍着胸脯担保要帮他们找到立功的机会,从而脱离贱籍再做良民的。
看来这也是想要在日本的事情上沾光的!沈惟敬作出了一个貌似正确的判断,当然这其中的内涵可就和真实情况相去甚远了。他猜完了,就开始试探:“王相公,莫非有投笔从戎,出征宁夏之志?”这叫明知故问。
王子晋大摇其头:“古人云,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小生虽熟读兵书,却未曾多习骑射功夫,真正行伍上取功名,那是不成的。何况武弁之事,岂是我辈所为?”武弁,也就是小兵的意思,当时文人轻贱武职,往往提到总兵级别的高官还是一概以武弁称呼。其实这倒也未必就有多么罪大恶极,或许武将们听了很不爽,不过文人的天性就是要踩别人的,他们自己之间还大搞文人相轻呢,就别指望他们对不同行业者会嘴下留情了。
王子晋这作派摆出来,正是文人本色,沈惟敬顿时又信了几分,到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个有意掺合朝鲜战事的人,同行啊!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他又和云楼的人一起进京,想必也是有意借用云楼的资源成事的人,那就是抢我手中的资源,又是一重冤家!沈惟敬心中顿时警钟长鸣,号角吹响,混了六十年江湖的大脑开始不停转动,想着要用什么态度来对待此人?
他沉默不语地想着事,王子晋继续白活:“方今日本太阁丰臣秀吉行将挥军入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乃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只可惜宁夏啺萦刑褐荆⒍髁奖咄鄙鹄茄蹋厝环稚矸κ酰獾敝惺怯懈銮昂蟠涡虻摹N乙獾币匀毡疚龋氲背米湃毡敬缶氤⒆阄次戎岳做蚓蒲怪阉嵌几系酱蠛@镂褂悖《笠猿耸ぶ刈模梢痪俚雌剑送蛉咭玻
小蛮在旁边一直听着,到此不免有些翻白眼的冲动,这人扯起谎来草稿都不打一个,刚刚还说应该先宁夏后朝鲜的,这会就改口了!不过她现在也明白过来,为何刚才王子晋在沈惟敬将要进来的时候,对自己和陈大娘说什么退路就在此人,想必是要做个口袋把沈惟敬给装进去了。
沈惟敬不明就里,却被王子晋的论调给唬了一下。如今的兵部尚书府,钻营的人不知多少,每日里大家最热烈的话题就是啺莺统省F涫等毡疽致猿矢揪筒皇鞘裁创笮挛牛馐略缇痛锟耍土憬牡胤焦俣加猩鲜槌⑶肭笤黾友睾7烙模腔挂晕琴量苡忠惫戳耍〉比徽馄渲械南附诰褪羌始牵蛘呷手嵌疾患看馐切趴诤盗恕
这两边同时出事,要一起动手是不成的,那可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哪头都顾不好。但是先收拾啺荩故窍仁帐叭毡荆湍砸皇橇耍筇迳洗蠹沂遣还艽缶秩绾危约菏煜つ耐肪退的耐芬簦庖埠苷#蝗辉趺茨芴逑肿约旱募壑担佣鑫荒兀
沈惟敬就是先日本派的,此刻听见王子晋是先宁夏派的,先松一口气,看来此人和自己的立场不一样,而云楼的优势就是在于日本方面的,这一点上他没有竞争力了。不过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了,沈惟敬当然要再摸一摸王子晋的底细,于是就开始追问他,为何宁夏比日本重要,为何日本比宁夏好对付?
王子晋立马大吹一通,这等东西他是信手拈来,在现代时逛论坛逛得多了,什么都能忽悠一点,这是广大网民的普遍特质。至于什么登陆作战,外线作战,内线作战,用古代兵法中的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一加包装,听上去更加能唬人,沈惟敬这样的老江湖都被他蒙得团团转。话说王子晋做得是商务总监,搞培训的时候忽悠几百号销售人员那是家常便饭,对付他一个自然绰绰有余。
被这么一忽悠,沈惟敬自己都有点觉得宁夏更重要了,当然他的屁股没有坐歪,因此脑袋也还能坚持立场,日本才是他自己的强项。但对于陈大娘顺势提出,要请沈惟敬帮着将王子晋引荐给兵部尚书石星的要求,他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王子晋此刻是宁夏派,不会分薄云楼的资源哪!这点顺水人情,又是出自云楼这金主,沈惟敬乐得卖个面子。
可他哪里知道,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装进了王子晋的袋中
第七章花魁夜访()
送走了沈惟敬,回到自己的房间,王子晋才真正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头也有些隐隐作痛,浑身上下总觉得不大得劲。海上十日的风浪颠簸,下船后两天赶了二百多里地的车马劳顿,再加上方才用尽心力控制场面,应付沈惟敬这样混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这一切都要他付出偌大的体力和精力,铁打的人到这会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哎呀,这会最好有个全身马杀鸡,再来个桑拿,睡上一大觉。”王子晋反手过去揉着肩膀,怎么揉都觉得搔不到痒处,这不是某个部位的肌理出现疲劳或者病变,而是身体在过度疲劳状态下的预警,休息才是最好的治疗。
好在眼下他的地位也有些不同了,些许享受还是有的,这不,没等他去叫唤,已经有家丁打了热水来给他洗脸烫脚,外加小酒一壶,小菜四样。
王子晋洗过了脸,烫完了脚,精神也为之一振,再加上两口小酒下肚,这神魂就有些飘然起来。他的酒量按说还是可以的,毕竟是商场上酒精考验过来,况且这大明朝烧酒固然有,价格却也比较贵,一般还是水酒为主,这点度数也就和啤酒差不多。
但人的疲劳状态下,这酒量和最佳状态没法同日而语,二两的小酒角子才倒了一半,王子晋已经觉得眼皮都睁不开了。当下甩开腮帮子吃了几大口菜,把鞋子一踢正要掀被子睡觉,忽然听见门上轻轻的敲门声,有个女人曼声唤道:“子晋相公,可安歇了么?”
樊素?王子晋不由得有些头大,他也不是什么情场初哥,对于女人的心思自问还是能看出一点,起码不会干出许多文学作品里面那些男主角们看似懵懂实则装傻的行为来。樊素对他若有情若无意的态度,他也早就看在眼里,可是他却一直没有有意识地在这方面发展,说到底那也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花魁,王子晋自问消受不起。
至于说明确地划分彼此之间的距离,那也是傻话,以樊素对于男女关系的老练程度,哪里会给他留下这样的话柄?怕是他如果一板起脸来,对面就立马撇清的不能再清,反倒要闹个自讨没趣了。
可是这大半夜的,樊素跑到他房里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地位提升了,多加了这样的福利?王子晋忽然想起自己刚才的抱怨来,马杀鸡呀马杀鸡,这,这是心想事成么?
所以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臭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