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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不住的逢纪忍不住再要开口之际,袁绍终于出言:
“此事容孤思之,不可宣于他人之耳。”
“臣谨遵命。”
逢纪连忙应诺,也在这个时候,望楼下的叫唤声打断了君臣二人的诸多绮思,袁绍低头望去,只见今夜无需守值的许攸匆匆赶来,正仰着头,在望楼下发声叫唤着。
“先下去吧。”
袁绍皱起了眉头,夜间急报,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关切军情,率先抬步走下望楼,逢纪也忙不迭地紧跟而下。
“子远,出了何事?”
袁绍脸色有些难看,盯着许攸问道。
“明公,来自河东的密报,十来天前,有大批关西兵马渡河开入河东境内,去向不明。”
“竟有此事!”袁绍顿时意识到不妙,如果按照之前的军报,阎行要倾巢而出救援洛阳、与曹军决战,那必然是走距离最近的崤函道,而不是绕道河东,多走一些弯路。
显然,那些进入河东境内关西兵马一定是另有图谋。
“十来天的敌情,为何如今才来禀报?”
“明公,河东法令森严,潜伏的暗间多被擒获,此时又两军交战,行旅断绝,能够得到这密报,已经是那边的人不惜代价,突破万难火速送来的了。”
许攸面对袁绍的责问,叫苦着说道。
袁绍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很快又变得凝重起来,他瞥了跟来的逢纪一眼,缓缓说道:
“关西的兵马不经崤函,进入河东,难道是声东击西,不是想要迎击曹军,而是想要举众与孤在晋阳城下决战?”
“也有可能是途径河东,奔着河内去的!”
逢纪不待开口,许攸已经为袁绍分析说道。
袁绍闻言,脸色再次变化。
“颜良虽勇,但不是阎贼的敌手,此前他还传来捷报,进言冬月之前攻取河内全境,若是贪功冒进、一时不备,只怕要落入阎贼的圈套之中了!”
“臣这就派遣使者,赶往颜将军军中,让其持重用兵。”
逢纪一向知晓袁绍的心意,他连忙说道。
“速去,带孤的符信去!”
语气中夹带着焦虑,袁绍目视着逢纪匆忙领命离开,这时候忽又想起逢纪刚刚的话,心思一动,转头看向许攸问道:
“子远,你方才说关西兵马是奔着河内的颜良去的?”
“嗯,虽说兵不两胜,亦不两败。兵出逾境,战不期十日,必有一方破军杀将。但两军交战之前,都有一段长时间的对峙消耗,眼下阎贼南北遭袭,亟需破局,如果不是取道崤函,那就有可能是冲着河内的颜将军去的,毕竟河内境内地势平坦,利于发挥关西的步骑优势,正是阎贼麾下兵马的用兵之处。”
袁绍听了许攸的话,脸色凝重,过了良久才又说道:
“若是颜良不幸战败,得胜猖獗的阎贼会不会率军入并地,与孤一决生死?”
“不好说。”许攸摇了摇头,“阎贼若是得胜,可能北上并地与我军争衡,也有可能还是奔着围攻洛阳的曹军去了。”
袁绍闻言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夜空,心思复杂,默然不语。
···
晋阳城,城楼上。
“徐先生,真是有劳你了!”
曹鸢同样带着公孙续等军将佐吏巡视城防,最后转到了城楼上,看到徐庶刚刚带着一队军士吹完一曲,连忙上前慰劳道。
这个幕僚,胸怀韬略,可是帮了自己大忙。
公孙续是公孙瓒的长子,易京沦陷之后,在外联络援军的他也就投奔了攻取并州的阎军,随后被镇守太原的曹鸢用为将佐。
他们这时也附和着曹鸢,称赞起徐庶的大才来。
徐庶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中的笛子,向曹鸢行礼说道:
“庶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将军守备晋阳,以寡敌众,总理军机,才是真正的劳累啊。”
曹鸢虽知对方是礼节性的美言回馈,但他还是笑了笑。扶着城楼的横栏,看着城外漫漫无边的敌军连营,曹鸢一时也不禁感叹:
“赖麾下文武诸君用命,敌军虽号称有十万之众,横跨太行,汹汹而来,但还是被我军依托坚城挡在了城下,此战若能够击退强敌,皆是文武诸君之功也。”
“若无将军之运筹调度,又岂有我等立功的机会。”
公孙续等人连忙答道。
曹鸢闻言呵然一笑,但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忧虑。
城下驻扎的,毕竟是袁绍亲率的河北大军啊。
晋阳城虽然号称是高墙深壑的坚城,城中又有床弩、抛石机、瓮城等守备军械和工事,可面对河北的十万之众,以寡敌众的曹鸢还是无法抹去心中沉重的担忧。
眼下晋阳城已经被袁绍的河北大军围得水泄不通,曹鸢与外界的联系也不可避免地被切断了。
不知道杨丑、眭固等将是否守住了句注塞,不知道牛嵩、郝昭等将又是否守住了雀鼠谷,裴绾是否抵达了鲜卑轲比能部落,徐琨、孟突是否能够率领匈奴骑兵前来,不知道上党、河东、河内、河南各郡的形势怎么样了,不知道骠骑将军的关西大军何日能够解开河北大军的重重包围······
困守晋阳近两个月的曹鸢面前犹如被蒙上了一块黑布,他不能够再看到敌我双方的任何变化。
而等待和迷茫恰恰是最能够消磨一个人的斗志和胆气。
曹鸢内心恐惧这些,他也知道别人比他更加恐惧,所以他必须不断地激励士气、安抚人心。
因为他知道,如果城中守卒心灰意冷,自己也对坚守城池心生动摇,那距离晋阳城沦陷的日子就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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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援军()
曹鸢在晋阳城头忧心坐困孤城,他不知道,关东之地,还有同僚的处境比他更加窘迫。
金镛城内,面容憔悴的裴潜眉头紧锁地倾听着下属掾史的禀报。
曹军在梁县击杀翟郝、大败阎军步骑之后,势不可挡,顺势进军攻破伊阙关,其后曹军内外夹击又攻破了轘轅关、成皋等要塞,并在汇合了曹操亲率的后续大军后,进军洛阳城。
围攻不到三天,洛阳城城墙即告沦陷。
裴潜、魏铉只能够率军退往西北角的金镛城。
洛阳城城郭残破,致力于休养生息的河南地一直没有大兴土木重新修建,原先城中的一些建筑也因为天子迁都而草草完工,因此裴潜、魏铉根本就没有打算死守洛阳城,他们在曹军围城之后,就已经决定收缩兵力,退保金镛城。
金镛城是在洛阳城大体残破的情况下,经营河南的裴潜量入为出,近些年在洛阳依靠北邙山的西北角修建起来的一座小城。城小而坚,修建有多种城防工事,取名‘金镛’,有固若金钟之意,裴潜想要以此来作为洛阳的最后一道城墙。
凭借金镛城,不足万人的兵民抵抗曹操大军至今。
功曹张时说道:
“府君,魏校尉派人前来禀报,说城外的曹军将翟将军的尸首送回来了,还有来使想要见府君。”
裴潜摇摇头,挥手说道:
“曹操这是想要瓦解城中兵民的士气,将翟将军的尸首安置好,至于来使,不见也罢,将他打发回去吧。”
“诺。”
张时领命而去,裴潜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也无力地垂下了手掌。
城外的曹操真是一个棘手的敌人。
在围攻金镛城多日不下之后,曹操已经意识到了想要攻陷这座坚城,不能够单纯使用武力的方式,必须先瓦解城中兵民的死守的决心。
为此,他严禁攻入洛阳城的曹军士卒烧杀劫掠,如今又送回翟郝的尸首,一步步让守城的兵民失去抵抗的决心。
而裴潜对此,却无能无力。
他长叹了一口气,之前阎行势力急剧壮大的时候,河东裴氏也跟着水涨船高,甚至裴潜自己在听到那些“西方有新天子出”的谶语时,心中也动过一些原不该有的念头。
可现在河南沦陷、金镛被围,坐困孤城、有心无力的他倍感身心疲惫,若非还有援军东来的执念勉强支持着,几近万念俱灰的他都忍不住要先杀妻子,再自缢殉城,以免沦为阶下之囚,为曹军所辱了。
裴潜用布满血丝的眼眸打量着空旷的内堂,心中在不断发问。
“彦明,彦明,你现下到底在哪里?”
···
洛阳城外,曹军大营。
此时曹操的帅帐内,这一次随军出征河南的文臣武将都奉命赶来,聚集到了一处。
他们刚刚获知了一桩大河北岸的大事,一桩有关当前强敌阎艳以及他们临时盟友袁绍的大事。
曹操的心腹谋臣郭嘉正在一方舆图前,为聚集的众文武讲解不久前刚刚获知的北岸军报。
“据说当日河北大将颜良率两万步骑在射犬聚被麹义的轻兵所诱,趟河追击,在野外遭遇了阎贼的精锐步骑,两军交战,阵型不整的河北军队大败,主将颜良当场阵亡,部将眭元进、吕威璜、赵叡等多人死于乱军之中,两万河北兵马折损无数,几乎全军覆没。”
“嘶,这关西兵马,竟善战如斯!”
曹将邓展听完郭嘉的话后,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惊叹道。
说起来,这些年各有进取方向的曹军和阎军还没有多少交战的经历,唯二的两次作战都是同镇守洛阳的西凉骁将翟郝交手的,第一次曹军被西凉骑兵偷袭了粮草辎重,第二次骁将翟郝则折损在了战阵上,而与阎行的主力步骑作战的经历,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过。
邓展的惊叹,其实也是许多曹军文武的心声。
他们一方面吃惊于大张旗鼓救援洛阳的关西兵马久久不至,原来不是畏敌怯战,而是声东击西,转道大河北岸;另一方面则是吃惊于关西兵马的骁勇善战,竟然一举击败了河北军队,还在战阵上斩杀了袁绍的麾下大将颜良。
不过,也有曹将不这么认为,比如对上次阎曹之会自己失了面子一事耿耿于怀的曹洪就说道:
“河北颜良大败,我看未必就是关西兵马善战,郭祭酒方才不也说了么,是颜良自恃勇猛,落入了关西大军的圈套之中,才会出现败军杀将的祸事。不过说来也可笑,向来号称纵横河朔的袁本初,自从和西凉兵作战以来,胜少败多,我看他若无我们相助,迟早都要把邺城那点家底给败光了!”
面对曹洪无情嘲笑大河北岸的河北盟军,其他曹将也毫不忌讳,纷纷发出了哈哈的笑声。
的确,曹军对河北的临时盟友殊无善意,之所以愿意和袁军临时结盟,反攻河南地,根本原因,不是袁绍出卖了徐州,而是近年来关西阎艳的兵锋太盛,已经威胁到了许都。
当初,曹操将许昌定为新都,就是因为三河的阎艳有关中、凉州的强敌掣肘,根本无力东顾,对新都构不成威胁。
现在五载过去了,阎艳已经消灭了关西的强敌,面对他击败袁军、夺取并州后日益强盛的兵锋,无功而返、回师许都的曹操也不得不提前考虑如何与西面这个强邻相处了。
于是,在与一众谋臣商讨过后,曹操决意和有意联合的袁军合兵出击,夺取三河之地,阻遏关西兵马东出的通道,将阎艳的势力打压回到弘农以西的地区。
“好了,子廉,不许打岔。”
素来重纲纪、有威严的曹纯制止了武将们的戏谑,曹洪也偷偷瞥了上首的曹操一眼,发现自己这个族兄今日意外地在军议上闭目假寐,使得自己没有像以往那样见到两道熟悉的锐利目光。
他内心暗松了一口气,继续倾听郭嘉的话。
“军报往来大河南北,需要耗费时日,估摸阎贼的兵马获胜之后,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收复了河内失陷的城邑,随时都有可能北上救援上党,从背后进攻围攻晋阳的袁绍大军。”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顾上党、太原的险情,渡河南下,救援洛阳城,与我军在南岸决战!”
另一曹将刘若闻言,自恃身份,将信将疑地问道:
“郭祭酒,阎贼身处北岸,眼见着有上党、太原之急不救,难道真的会渡河南下,与我军争雄于河南地不成,要说救援洛阳,这洛阳城,不是已经被我军攻破了么,哈哈!”
说到末尾,刘若跟一些曹将都笑了。他们这些打偃师、巩县、缑氏攻无不克的人,自然有资格嘲笑那些攻打一座小小金镛城都没有打下的文武。
而见到许多武将在河南地连破多座城邑、关隘后,心生骄意,新投入曹营的刘晔暗自摇了摇头,素来与诸将不和的关羽更是拈须不语,不屑地偏开了骄傲的头颅。
郭嘉也需要搬出曹操这位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