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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刘璋割据巴蜀一隅,此二人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而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袁绍以宽厚得众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河北不可骤定也。今兄弟交恶,势不能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北方可定矣,此时不可失也。”
“况且明公就算不担心袁尚一统河北,也该防备曹操攻取青州之后蚕食河北,曹孟德乃乱世之枭雄,若使其据河北、中原,则关东势大难制,到时候就算明公拥有了巴蜀之地,但想要兵出太行,恐怕也不是一桩易事了!”
“这些孤也知道,但公达你有没有想过,汉中乃兵家必争之地,失汉中则巴蜀危,汉中为孤所得,于蜀中而言,乃危急存亡之事。若孤不趁胜攻取巴蜀,而引军向东,一旦蜀兵全力来袭,则汉中危矣。”
“之前幕府筹备攻取巴蜀多时,不敢擅发,全因巴蜀之地易守难攻,一旦汉中失守,不仅前功尽弃,数万将士劳师远征之功付之东流,而且日后再想收复汉中,虽发十万之卒,蜀兵只要扼山守险、以逸待劳,大军想要拿下也不容易了。”
这位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不无担忧地说道,汉中之战他虽然没有亲自率兵前往,但从阎兴不时从军中传回来的文书却可以知道汉中、巴蜀的地理概况。如军书中所言,“南郑直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耳”,大军兵马沿着栈道逶迤前进、历尽艰险,步骑、器械的优势根本就无法发挥,而等他们耗费大量粮草辎重抵达山险隘口时,敌军却早已以逸待劳,疲惫不堪的士卒们仰攻山砦,往往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才能够拔出敌军的一二据点,更多时候则是损兵折将、徒劳无功。
这些沉重的代价,实在不是关西兵马能够多次承受的。
荀攸听了阎行的担忧,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过了一阵子,他似有所悟,突然又说道:
“既然明公担忧出兵关东,汉中空虚,为蜀兵所袭,那不如遣使成都,与刘璋商议归还汉中之事!”
阎行闻言眉头顿时挑起,眼中的光芒不时闪动。
“公达的意思是——”
···
成都,州府。
体态微胖、白面短须的刘璋坐在上首的席位上,愁眉不展,转动着一双小眼睛,狐疑地观察着堂上争议的众人。
作为益州牧刘焉的幼子,才德俱不出众的他原本与父亲留下来的基业是没有什么干系的,刘璋也无意与众多兄长相争,奈何他的几个兄长要么死于李傕之乱,要么死于疾病,竟在刘璋之前先后死去,到了最后,只剩下他这个幼子还留在父亲刘焉的身边。
因此,性格孱弱的他在父亲病逝之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蜀中众多文武拥戴继位,接过了执掌益州的大权。
只是继位刘璋很快就发现,自己执掌益州终究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事情,益州治下的各郡县可谓是暗流汹涌、危机四伏,那些父亲麾下的部将、巴蜀的豪强、五斗米道的张鲁、南中的蛮人,没有一个是甘心屈居自己之下的,他们之所以拥戴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看中的恰恰好就是自己的暗弱无能。
而事情也确实和刘璋所想的相差无几,枝大于干的后果就是益州先后发生了沈弥、娄发、甘宁、赵韪、张鲁等人的叛乱,若非依仗父亲留下的东州兵,刘璋差点都要被反叛的赵韪等人率兵砍下了脑袋。
时下叛乱虽然先后平定,刘璋也勉强坐稳了州牧的位置,可是益州的形势依旧严峻,在内有庞羲、李异等部将拥兵自重,在外有攻取汉中的西凉兵虎视眈眈,尤其是后者,据说已经有了南下巴蜀,攻打成都的计划,自己治下的蜀郡随时都有可能再陷入战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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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奇货可居()
当然,作为被动的一方,不通兵事的刘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够授命守卫关隘的将士严防紧守、据险不出。
只是让刘璋没有想到的是,处境危险的自己等来的不是战争的号角,而是加官进爵的喜讯,有两支来自北方的使臣队伍,一东一北先后入蜀,抵达了成都城。
第一支北方使臣队伍,是中原曹操派出的,他们借道荆州,从江水溯流而上,一路经秭归、江州赶到了成都城,这一行人数虽少,却带来了朝廷的诏书,他们想要与益州结盟对抗关西阎艳,并授予刘璋镇西大将军、益州牧等尊贵的名爵。
第二支使臣队伍,则是关西阎艳派来的。他们是从汉中出发的,队伍人马不少,造成的声势也大。按照他们的说法,骠骑将军阎艳准备上表朝廷授予刘璋振威将军、益州牧等名爵,并且关西、益州两家今后结盟交好,关西愿意归还从米贼手中收复的汉中郡,当然,作为回报,益州刘璋必须奉阎艳为盟主,委质输币,唯关西马首是瞻。
这顿时让刘璋陷入到了两难的抉择之中,一方面刘璋垂涎于两家许诺的名爵,他性格暗弱,既无武功、也无才德,骤然继承益州基业而没有朝廷任命,可谓言不正名不顺,以往沈弥、甘宁、赵韪等人起兵,多就打着这个理由反叛自己,如果能够得到朝廷的任命或者强大势力的承认,那自己这个益州牧的位置相对就好坐了许多。
可另一方面,刘璋又对高官厚禄背后隐藏的风险心怀忧虑。
如果与曹操结盟,那就会惹怒关西阎艳,巴蜀之地恐怕就会遭受西凉兵的入侵,面对关西阎艳这样一个北方的庞然大物,刘璋对治下蜀兵能不能抵挡得住充满了担忧。
如果与阎艳结盟,两家结成盟友,益州就暂时解除了威胁,按照关西使者的说法,益州甚至还能够讨回一直没能收复的汉中郡,可却需要输币委质、拿低作小,一旦关西阎艳使诈,只怕巴蜀之地仍然会保不住。
心中没能拿定主意的刘璋苦恼之下,只能够聚集州府的臣僚商议,可惜在阎艳、曹操派出的这两支使团面前,平日里号称智谋出众的诸多臣僚也没有统一意见,他们各有见解,有的主张联曹,有的主张和阎,七嘴八舌的场面让刘璋脑袋阵阵发痛,到了最后他只能够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别驾张松,求助似地询问道:
“别驾,你平日里素有高论,如今结盟之事,你以为呢?”
随着刘璋的询问,下首一个臣属缓缓起身,他身材短小、相貌平平,与其他臣僚格格不入,正是刘璋新近任命的别驾张松。
张松似乎早有预料刘璋会求助自己,他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看向刘璋,口中悠悠说道:
“明公,松以为,现下决定与哪一家结盟,还为时尚早。”
“哦,怎么讲?”
刘璋对张松颇为信重,连忙问道。
“蜀中资讯闭塞,只知道关西阎艳曾大败袁、曹两军,兵马为北方之冠,所以臣猜测,关西使臣想借汉中之地迫使益州委质称臣,而曹操实力弱于阎艳,需广结盟友,合纵相抗,因此借着朝廷之名,厚赐名爵,想要借机联合荆州、益州一同对抗关西兵马。”
“没错,确实是这样的。”
刘璋点点头,张松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
“可是对于关西、中原等其他情况,蜀中却一无所知,因此阎艳、曹操两家的其他图谋,吾等无法猜测,这也是今日堂上诸君争议不休,却迟迟无法争出个结果的原因。”
“子乔所言甚是。”
刘璋跟着张松的思路,不断地点头。
“所以臣以为,现下争议与哪一家结盟,为时尚早,明公不如暂时应允两家,并厚礼款待两家的使者,跟着派出使臣前往长安、襄阳、鄄都,若是阎艳真的无心攻取巴蜀,并愿意归还汉中之地,那与之结盟也无妨,若是曹操、刘表当真是有心结盟相助,那三家结盟对抗关西,蜀中就不用担忧阎艳图谋了,明公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大善!”刘璋听了张松的话,想了想,顿时转忧为喜,他哈哈一笑,由衷地称赞道:
“别驾当真是我蜀中翘楚才俊,哈哈,吾得别驾之谋,高枕无忧矣!”
刘璋眼见着张松转眼间就帮自己想好了对策,而且是在短时间内好处都可以拿到,两家又都可以先不得罪,今后借力打力,还能够长久保得益州的周全,他心情顿时变得畅快,率先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过了一阵,刘璋才又想到了一桩事情,他又问道:
“别驾,话虽如此,可阎、曹两家终究也并非无谋之辈,吾等如此行径,一旦计谋落空,只怕什么都得不到,还会同时惹恼了这两家,到时候益州遭受西凉兵入侵,孤立无援,可如何是好?”
“哈哈,”张松闻言哈哈一笑,似乎成竹在胸,他咧着嘴笑道:
“明公无需多忧,此事臣已经想过了,阎、曹相争,有机可乘,只要出使之人效法张仪、苏秦,行纵横捭阖之事,端能够保得益州周全!”
说到这里,张松瞥了刘璋,继续笑着说:
“时下关西势大、阎艳强横,蜀中出使之人除了要有折冲樽俎之能,还需得有苏武不辱之节,臣不才,蒙明公厚遇之恩,既献此策,愿竭驽钝,出使长安,弭兵谋和,为益州讨回汉中一地。”
“善!”刘璋闻言大喜,他拊掌赞叹不已。
“别驾高才善辩,若前往长安,必能不辱使命。”
···
刘璋对张松言听计从,自以为借助张松之才,能够为自己了解一桩心事,心情大畅的他,待到众人退去之后,正准备召集歌姬宴乐一番,不料州从事郑度却去而复返,悄然前来的他脸色沉重,心事重重地求见刘璋。
“明公可知,益州明日将有易主之祸!”
郑度虽然平日里不受刘璋重视,可他危言耸听的话一开口,还是让刘璋吓了一跳,他脸色难看,低声询问:
“郑从事,你这是甚么意思?”
“明公,张松为人素来放荡无行,为蜀人不齿,虽蒙明公厚遇拔擢,可却事上奸诈、包藏祸心,他此番请求出使绝不是为了解益州之困,定然是眼见关西阎艳势大,想要出卖益州——”
“够了!”
刘璋听郑度无凭无据、信口开河,接连诋毁自己信重的张松,心中大怒,指着郑度的鼻子呵斥道。
他虽无心插手臣下的争斗,却不能忍受这种信口雌黄的毁谤。
可是郑度却不依不饶,刘璋不想理会郑度,呵斥之后想要甩袖离去,不料郑度却一把抓住了刘璋的衣袖,脸色激动地说道: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度不忍目睹益州基业为人所夺,明公沦为阶下之囚,今日明公就算要处死在下,度也要跟明公说个明白,乱世之中,弱肉强食、以力为雄,哪有强者归还郡县之理。关西归还汉中,此乃秦国囚楚怀王之计,明公难道还看不明白么?度听说自从西凉兵攻取汉中之后,常常暗中派遣间谍潜入巴蜀,张松此人只怕早已经被关西的金帛所收买,此番正想要借着出使长安的机会,勾结联合,将益州彻底出卖给关西了!”
“胡言乱语,别驾任事忠恳,岂会是卖主求荣之人,来人,将这个郑度给我赶出去府去!”
刘璋用尽全力挣脱了郑度的纠缠,害怕郑度再度扑上来,连忙召来堂外的甲士将郑度赶出去,郑度不死心,还想要挣扎苦谏,结果撞到了门槛上,掉落了两个门牙,他满口鲜血,仍然高喊着:“今日明公不听度之谏言,明日奸人张松必迎西凉兵入蜀,巴蜀膏腴之地,一朝尽失,请明公三思啊!”
“癫狂无状,癫狂无状。”
看到郑度疯狂叫喊的样子,刘璋心有余悸,只是经过这一变故之后,他也再没有了召集歌姬作乐的心情,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席上。
想到郑度一再的强谏,刘璋心头也生出了怀疑。
难道,张松当真是卖主求荣,想要借着出使长安的机会,将益州卖给关西阎艳?
···
张松心情不错,今日所谋划的事情差不多都顺利完成了,他悠悠然地下了牛车,迈步往府中走去。
却不料,迎头就碰上了自己的兄长张肃。
张肃同样是刘璋州府的臣僚,张松今日请求出使长安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对张松不利的流言也出现了。他联想起之前被自己撞上张松悄悄在府中接见几个带着关西口音的陌生人,脸色当即大变,似乎预感到了大祸临头,急匆匆地赶来张松府中,想要从自家弟弟口中获知一些内情。
张松一进府,就碰上了自家兄长,他当即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又恢复了正常,冷笑问道:
“兄长所来何事?”
张家兄弟两人相处并不和睦,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