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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我可是听说东征的联军在陈仓被汉军打了个大败,死伤了无数人,传言少君带去的人都尽数覆灭乱军之中,族中派出丁壮的各家可是哭泣哀痛了好几个月!”
阎仲看到传言中的死人之一的阎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之后,也是一阵心惊,不过他随即就换上了一脸亲切的问候之色,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急切地询问阎兴有关阎家部曲的下落。
阎兴看到阎仲的表情,心中不由多了几分警惕,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说道:
“随军东征的部曲虽然折损了一些人马,但大体一切安好,只是因为凉州战乱,道途不靖,所以少君带领的人马才耽搁了行程,没有及时归来。嗯——族中一切可还安好?”
“还好啊,族中虽然听说联军兵败,出兵的各家都死了不少人,那些失了丁壮的家人自然心中悲痛,可这年头哪个地方不是在死人,族中的主事也已经拨给钱粮,赈济孤寡,一切都还算安好啊!”
说到这里,阎仲突然收声,凑近阎兴的身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周围,一双贼亮的眼珠子紧紧盯着阎兴,口中语气也冷了几分,快速说道:
“阿兴,你我从小相识,为兄也算痴长你几岁,在社神面前你莫要诓我,到底是不是你们带去的部曲都死光了,我可是听说一同出兵的赵家全军覆没,连嫡长孙都没能够幸免,这些日子允吾城中的流言可不少,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逃命回来的,少君呢?”
看着阎仲突然凑近的那张蜡黄枯皱的脸,阎兴藏在袖子中的短匕首也瞬间握紧,他下意识不露痕迹地后退一步,侧开身子,脸上绽开笑容说道:
“仲兄莫要说笑了,小弟怎么会故意诓骗兄长呢?少君等人一切安好,不过,你刚刚所言,族中一切安好,似乎也不太对吧,我听说,眼下在族中掌事的,可是咱们的三叔啊!”
说道这里,阎兴的眼睛也死死盯住阎仲脸上神态的变化,锐利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在阎仲的脸上来回扫视。
阎仲似乎也察觉到了阎兴眼中的敌意,他抽了抽鼻子,尴尬地笑了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他看着阎兴一眼,又想了想,才缓缓说道:
“阿兴,你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关心自家族人的安危而已,你不知道前些日子这联军兵败的消息传的多么荒唐,众心惶惶,据说连合众将军也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说到合众将军王国死在自己人手上的时候,阎仲也快速瞄了一下阎兴的脸色,发现对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只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确实如你所言,眼下在族中掌事的,确实是咱们族中的三叔阎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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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约定()
阎仲快速瞄了一下阎兴的脸色,发现对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只好悠悠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确实如你所言,眼下在族中掌事的,确实是咱们族中的三叔阎历!”
阎兴眼中的锐意稍稍减弱了几分,依然逼视着阎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阎兴的问话,阎仲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他苦笑了几声,说道: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联军兵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众人都是慌张失措,老族长虽说一再严禁坞堡之中的流言,但后面似乎也抵不住内外的压力,自己先病倒了,众族中主事商议之后,只能够让阎三叔出来主持族中这一大堆事务了!”
“阎历那厮之前可是勾结羌人,意图不轨,众多主事当年可是一同决意将他罢黜主事之位,虽然因为后面凉州战事重启,族中来不及抽出其他人手查明他的其他具体罪行,但不也将他禁锢起来,怎么会突然又让他出来掌事了呢?”
“我就是一个落魄的远方旁支,自从白狗聚一事之后也与阎丰等人断了联系,这些族中主事之间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原委,我就自知道,三叔被禁锢之后,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于为何众主事突然答应让他出来重新主事——”
说到这里,阎仲又再次停住了话头,他神秘兮兮地再次凑近阎兴,这一次阎兴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有侧身避开,而是侧起耳朵,仔细地听清阎仲所说的每一个字。
“据说是因为那一日阎丰突然带人出现,挟持了众主事,逼迫他们共同署名合议,这才将阎历又再一次重新放了出来,还执掌了族中的大小事务!”
“不可能,阎丰不是已经被贬去马厩之中,沦为圉人,他怎么会能够带着其他人手回来挟持族中的主事!”
阎兴在骤然得知这一惊人消息的时候,也是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心中难以相信这死灰复燃的阎历、阎丰等人竟然还藏有这么一手。
看到阎兴终于被自己的消息给震撼到,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来,阎仲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听到阎兴难以置信的质问时,他随即也摊了摊手,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我哪里能够知道,我也是听其他人私底下说起的,有的人说他带的是田家的兵马,有的说他带的是韩家的兵马,当时众心惶惶,坞堡之中一日数惊,丧失丁壮的各家哀嚎痛苦之声不绝而耳,阎丰趁机带人潜入坞堡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阎仲的这一番说辞,阎兴一时之间也是心乱如麻,无言以对,他为了掩饰自己刚刚大吃一惊的失态,只能够开始挪动脚步,在方圆几丈之内来回走动,只是有些急躁的步伐也同样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那老族长,君女等人眼下的处境如何?”
阎兴虽说心头分寸已乱,但他还是一边踱步,一边死死压制住心头的不安,他想到了阎行的嘱托,转而又重新向阎仲问道。
“老族长还是卧病在床,据说是兵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其他两位君子初时听说也是惶恐不安,不过后面似乎也没有甚么大碍,斗鸡走狗偶尔还能够遇上他们一面,至于君女,今年已经及笄,族中似乎有要把她许配出去,结好其他凉州各家的想法,我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具体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阎仲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道,他好像也是有心无力、徒叹奈何。阎兴听完这些消息原本就有些急躁的步伐更显凌乱,他在心中心潮大起大落,只能够立即刹住身形,背对着阎仲,眉头皱成了一团,双手握拳藏在袖子之中,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已经完全失态。
等吐出了几口闷气之后,阎兴才勉强恢复了淡定的神情,只是他自己也是紧咬牙关,在做出艰难的抉择。
“这一次我虽然是先行返回允吾,但也带了一些人手回来,我想要潜入坞堡之中,不要惊动任何人,仲兄,你在众人之中交际广泛,这个忙不知道你能不能帮上?”
阎兴面对这形式扭转、犹如天翻地覆的族中变局,他心中确实是方寸大乱,以往在阎行身边的时候,每每骤临大事,都有阎行带头一肩扛下,如今阎行不再身边,先前谋划的又全部落空,阎兴思来想去,只能够放手一搏了。
如果阎仲果真可信,那么自己带人潜入坞堡之中,出其不意,先斩杀了阎历、阎丰等为祸之人,对方群龙无首之下,说不定还真能够再一次扭转局面,力挽狂澜。
如果对方防备周全,自己势单力薄,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那再不济自己也要亲自探知老族长阎父的具体情况,就算已经是真的如阎仲所言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自己也要想方设法将他和琬儿一同营救出来,不能再让他们遭了阎历、阎丰的毒手。至于其他两位君子,阎兴知道他们一向行为不端,阎行对他这两个同父异母、与自己不是同一条心的的兄弟也没有放在心上,所以阎兴下意识里也直接略过了他们。
现在的关键点就是在眼前的阎仲身上,这个以往发挥过奇效的暗子,如今在这种对自己一方如此不利的情况下,到底是否还能一如既往地发挥出奇制胜的作用,阎兴难以把握,他也没有阎行身上那种瞬间迸发的慑人气势,所以他只能够用最笨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将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阎仲的神情变化,将他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因此来判断他是否还像以往一样可靠。
阎仲听完阎兴刚刚的话之后,果然低头面露沉思之色,之前这族中的明争暗斗的一些事端他多少也是参与其中,他自然也知道一些大概事情,眼下阎兴想要带人潜入坞堡之中,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只是眼下自己这一枚暗子要压在那一方的棋盘上才能收到绞杀大龙的最佳回报,却是自己应该细细思量的。
事情是否真如阎兴所说的那样,阎家的部曲只是死伤部分,大半还保存着实力,正在赶回的路上。阎仲若有所思,他联系刚刚看到的阎兴表现出来的失态行为,心中刹那之间也明悟过来。
心中主意已定的阎仲瞬间抬头绽放出和蔼可亲的笑脸,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之前我也帮过少君不少忙,少君为人一向慷慨,我也是知道的,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只是这一次不比往常,却是需要其他人手的襄助,贤弟,你定个时间地点,我带上帮手,再来和你会面,商定这具体的行动事宜!”
“好,今晚就在这社神祠中,我还在这里等待仲兄的到来!”
“甚好,贤弟保重,为兄去也,今夜也定然前来赴约!”
说完,阎仲也拱了拱手,不再出声,转身就走,再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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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尔虞我诈()
阎仲转身就走,再不回顾。他虽说已经家业落魄,但也常和轻侠少年交往,知道要取信阎兴这种少年人的方法,瞻前顾后只会白白增加对方心中的狐疑,“重然诺,轻生死”、“一诺千金、生死不负”的直率爽快作风才是取得对方信任的最佳途径。
看着阎仲的身影远行消失,阎行束手而立,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轻,眼中的神采才不断闪动,脸上若有所思,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外面墙角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阎兴心中一动,抬眼一看,不出意料,来的是跟随自己回来允吾的两个部曲之一。那名部曲行色匆匆,虽然已经可以压轻步伐,但阎兴还是一眼看出对方脸色的急躁,他也等不住先开口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
“阎仲果然如你所料的一样,不是独自一人前来,他还带了五六个人,就隐藏在祠外的林中,眼下两个跟着阎仲赶往坞堡,还有剩下的两个在外面的林子中监视祠门。”
果不其然,这个阎仲是个墙头草,既然以前会出卖阎历来换取自己一方的财物,现下形势扭转,他也毫不介意要将自己一方卖给阎历的人了。
阎兴跟随阎行出生入死,辗转联军、董营各处,心智早已经过锤炼,也不再是阎仲眼中那个单纯的“轻生死、重然诺”,仰慕侠气高义的任侠少年了,他刚刚虽然下定决定要放手一搏,但说出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就是要试试阎仲的神色反应。
眼下自己一方和阎历一方形式扭转,虽然自己一直讳言阎家部曲的伤亡情况,但是只要明眼人注意到自家刚刚的失态表现,再仔细推敲一番,就不难发现到底是孰强孰弱。
这一点阎兴能够想到了,他相信能够潜伏在阎历身边成为暗子的阎仲不会想不到,所以在阎仲思索完脸上露出和蔼可亲的无害笑容时,阎兴就已经预感到阎仲已经决定变卦,要出卖自己一方了。
双方都不知道各自对面那个人在暗中隐藏的实力,所以投鼠忌器之下都没有动手,阎仲给了阎兴一个半真半假的承诺,他确实准备带人来赴阎兴的约,不过来的人不是要来襄助阎兴潜入坞堡的,而是要将阎兴这些还游离在外面的漏网之鱼一网打尽。
而阎兴也直接抛给了阎仲一个约定,先稳住对方,好让自己能够及时抽身跳出对方的算计,现在从手下口中得知阎仲果然违反了自己之前跟他只身前来的约定,是带人前来的,还派人留下监视自己,阎兴就更加笃定对方心中有鬼,甚至已经提前将自己卖给了阎历等人。
眼下给了对方一个半真半假的约定,稳住并诓走了对方,但阎兴相信,对方也绝不会等到约定的时间再动手,很快阎仲就会带着一大班人马去而复返,前往捕捉自己等人。
所以事不宜迟,阎兴当即跟自己的手下下令说道:
“事不可为,我们尽快脱身返回临洮,不要从正面出去,直接从后面翻墙离开!”
阎兴的另一个手下已经在神祠外的后方林子中备好了马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