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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喜好争强好斗的苏子詹听完两人的点评,也起了要强之心。重新拿过宣纸,抓起狼毫,准备一抒满腔情绪。
他的手停顿了,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苏子詹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入了一个误区,思维被刚才的那首《六幺令》所限制,就像婉约派词人们明明已经把词韵发挥到了极致,突然出现剑走偏锋的豪放派之后,在那种畅意淋漓却又对工极整的诗词面前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思维也会有意无意间被代入进去。
心烦意乱的苏子詹放下狼毫,抬起了头,想要理清思绪,却看见身边的谢玄真和斜对面的洪青倌也是同样的神情,蹙着眉头,举手狼毫起起落落,却未曾写下一字。之前早已构思好的诗文被揉成了一团,丢在地上。
谢玄真和洪青倌都不约而同的放下自己擅长的婉约风格,打算在豪放词派方面跟那首词一争高下。
然而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写下这首词的人到底是谁。
陈仲卿非常意外的在门口遇到了秦丹青,明明跑的比他还快,也不过此时才刚刚走到明珠十斛门口。他恰好也遇到了陈仲卿,高兴地挥手说道,“仲卿兄,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到你。”
陈仲卿也笑着说道,“是啊,真巧,你打算参加这场词评会吗?”
秦丹青点点头,“真没想到仲卿兄也来参加这场聚会,对了,你知道杭州词评会的评委是谁么?李兰亭李大人和张逊张大人,两位都是杭州难得一见的大鸿儒,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指点一二,这次的杭州诗词聚会都算收获巨大了。”
李兰亭和张逊是杭州读书人眼中两座高山仰止的大人物,普通的读书人只觉得能跟他们说上一两句话,提一点建议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更别提像词评会的魁首那样能得到对方的赏识提拔,那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仲卿兄弟,我跟你讲。”秦丹青一本正经的教育他,“等下见到那两位泰斗之后姿态尽量放低一点,在他们眼里表现得像个谦虚有礼的文人,这样或许他们能看上一两眼,抽空指点一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错过了。”
“仲卿谨记丹青兄的教诲。”
看着秦丹青一本正经的教育自己,陈仲卿就有些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
“对了,仲卿兄弟,你有邀请函吗?”
秦丹青见他一直站在门口徘徊没进去,不禁好奇问出问题。
“没有,在下的邀请函不慎丢在路上了。”陈仲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但我有认识的人,他们应该愿意引荐我进去。”
秦丹青有些羡慕的说道,“哦,能仲卿兄入宴会,想必在李大人和张大人面前也颇受赏识吧?”
陈仲卿蹲在台阶上,手在青石板上划来划去,听到秦丹青说的话,笑了笑,“还行。”
时辰刚过亥,词评会迎来了白热化。
秦丹青还想说什么,他背后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仲卿贤侄,你来啦。”
“仲卿小友,你怎么现在才来。”
秦丹青转过头,看见他顶礼膜拜的李兰亭和张逊站在门口,四目相遇,哑然无声。
“他就是你说的侄儿?”
李兰亭瞪了张逊一眼,用一种你想干嘛的表情看着他。
“你上次说的后辈就他?我跟你讲,你别想着抢人。”
“你能奈我何?”
张逊也没给自己故友好脸色,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秦丹青面色铁青的回过头,打死都不敢相信,陈仲卿说的两位熟人,是杭州城内的儒学泰斗。
他看见身后的陈仲卿站起,拍了拍衣袖,恭敬的弯腰作揖,轻声说道,“兰亭叔父,张大人,仲卿路上有事耽搁了,还请两位多多担待。”请:
第二十六章 诗赋惊人()
陈仲卿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让面前的两人搞清楚之间有什么误会,对于两位提携的伯乐,陈仲卿的表现都是毕恭毕敬,虽然两人的争执显得有些钻牛角尖,但是终究还是抱着爱才的心态,达成一致的共识。
秦丹青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个年轻后生气势汹汹的掐架,连忙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再回过头看一眼身后一脸无所谓的陈仲卿,心里感叹这小子还真是身怀珠壁而不知,整个杭州城有多少人挤破了头想要当李兰亭和张逊两人的学生,他倒好,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仲卿侄儿,别光顾着站在门口,现在这场游园诗会恐怕要被你的那首《六幺令》打破脑袋了哦。”
李兰亭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就连上两届第一的洪青倌和谢玄真,都因为你的一首词而无从下笔,你这一首才惊绝艳,怕是惊起鱼龙一片咯。”
秦丹青站在一旁,听到李兰亭手的话,差点脚没站稳软下去,洪青倌和谢玄真,两个都是翘首词魁,居然会因为身边这个名不彰显的年轻人而无从下笔?
“有劳李叔父担待了。”
陈仲卿弯腰给身前两位大鸿儒作揖,并且捻起了青衫宽袖,手掌平放,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还请叔父和张大人先请。”
三人有说有笑的同行,踏入了明珠十斛的大门,秦丹青紧跟在身后,也混了进去。
歌女艺伎在飘飘起舞,衣裳翩翩若惊鸿,一颦一笑的眉黛之间,都带着百媚环生的姿态,看得让人春心漾然,在这个狎妓为高尚情操的时代,文人士子与歌舞艺伎之间往往会有一段的风流韵事。
不过在座的诸位的确没有兴趣抬头去欣赏《霓裳》,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陈仲卿随手写下的《六幺令·天中节》这首诗上。诗的惊艳词句之前,而是在整体的氛围,婉约派的词人中突然冒出一个豪放风格,这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突然去品尝一下别有风味的塞外美食,惊讶之感就油然而来。
他们并不是在诗词歌赋上比不过陈仲卿,而是对方恰好取了巧,找了一个少人动笔的题材。
杭州士子擅婉约清秀,到成为此时作词的阻碍。
苏子詹搔首踟蹰,他依旧不知道如何下笔,后面写出的词一首比一首不满意,作废的素稿已经丢满了脚。如果在座的诸位写不出一首气魄同样十足的词,恐怕这首《六幺令》将会成为今天的魁首。
对于这种取巧行为,苏子詹当然不愿意接受。他甚至想找到作词人当面较量一场。
不过当他看到跟随在李兰亭和张逊两位身边的那人时,不禁瞪大了眼睛。青筋暴起,紧紧的抓住手中的狼毫。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个人。
一个月前湖心亭的耻辱,历历在目。他还记得那个以大国手琴艺压过曹配弦的身影,而且将他们人都羞辱的找不着北。
当时曹配弦回到家直接摔碎了自己的琵琶。
苏子詹将目光望向了曹配弦和黄寅坚,三人六目眼神交汇了一下,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复杂的情绪,尤其是看到陈仲卿跟随着李兰亭走进来时,大体上也了解清楚怎么回事。
方才李兰亭念出声的《六幺令》,很有可能就是他写出来。
惊讶的不单单有苏子詹,还有一直躲藏在暗处的秦韶游,他更多的是表现出惊喜。如果陈仲卿在这里,今晚的安排就会变得非常顺利,恐怕明天一大早,这件事会传的整个杭州城人尽皆知。
黄寅坚假装和身边的谢玄真搭话,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陈仲卿,按照今晚的情势,打抱不平的苏子詹可能会当第一个出头鸟。
毕竟周围众人,也就数他诗赋惊人。
还有一个看到陈仲卿身影倍感惊讶的是李如烟,她没想到当初在李府的不卑不亢的身影又在这里重新遇到,还是父亲李兰亭和师傅张逊同时带路。
或许是旁观者清的缘故,他更觉得这场游园词会是父亲和叔父别有用心的安排,在万众瞩目之中登场的年轻人,才是这场诗会的主角。
“诸位,静静,且听我说。”
张逊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都停顿下来,他指向身边的年轻人,说道,“这位便是《六幺令》的,今天也向在座的各位介绍一下……”
“在下姓陈,你们可以叫我仲卿。”
陈仲卿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之后,语气有些挑衅的说道,“当初在湖心亭的时候,我也与在座各位见过一面,没想到今天的游园诗会还能再见到,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张逊有些不解的看了陈仲卿一眼,恰好对方也投来同样的目光,小声说道,“张大人,你这是往我把火坑里推啊。”
枪打出头鸟,他现在无异于是树立起来的靶子。都说文人相轻,谁知道这帮背后阴人惯了的家伙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张逊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今晚的游园诗会尽管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出了事情有我和你兰亭叔父担待着,怕什么。”
陈仲卿无奈的说道,“那我还真是谢过兰亭叔父和张大人的好意了。”
张逊话音刚落,第一个挑战者走了出来。
他的并不高大,但是却给人玉树临风的轩昂,如果说杭州城文人雅士中有谁才貌双全的话,恐怕就只有站在陈仲卿面前的苏子詹了。
“在下苏子詹,想请仲卿公子讨教一下。”苏子詹表现的很谦卑,然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很少人能见到性情平和的苏才子说出这样的话。
“在下观仲卿兄所写之词,恐怕是找人代笔的吧?”
此话一出口,满座哗然,就连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洪青倌也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陌生年轻人。
诗词被人指责捉刀代笔,可是一件名誉扫地的事情。
苏子詹不依不饶的拿着诗词,说道,“此词乃借古咏今,可以看出诗人处境潦倒,生活所迫。而且年岁已高,才能写出这样的厚重感。仲卿兄年纪轻轻,又是富贵人家,恐怕这词,你还写不出来吧?”
李如烟心里咯噔一下,两手抓紧了衣袖,她有些紧张。紧张苏子詹的咄咄逼人,同时也担忧陈仲卿虚才假学是事实。
陈仲卿好不容易在她心里构建出来的傲骨文锋的形象。
李兰亭也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陈仲卿,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畏惧对他的指责,反而上前一步,饶有趣味的反驳道,“既然子詹兄这么说,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否则就坐定了文人剽窃诗歌的罪名。要不这样,子瞻兄,今日观乎明珠十斛一片歌舞升平,苏杭河上画舫如云。这一番国泰安平的景象,自然免不了要夸赞一番。”
苏子詹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陈仲卿这么快就接下自己的挑战,完全像是有备而来一样。
“琴棋书画请子瞻兄随便选,我就献丑,给大家做赋一首。”
做赋?
在杭州游园词会做赋,这种事情可是闻所未闻,大家都凑上前去,想知道陈仲卿这次是谦虚的献丑,还是真正的出丑。
开篇提笔点睛围观在周围的人眼前一亮。
并不是歌颂杭州的良辰美景,西湖烟花三月天。
而是远在千里的黄州,《赤壁赋》缥缈绝尘,脱笔而出。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仲卿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春风徐来,水波不惊……”
今天急性肠胃炎加发烧,在除夕前一天光荣病倒了,现在高烧三十九度,孤苦一人飘零在外,晚上才回到出租屋。更完这张之后去睡觉了,祝大家除夕快乐,鸡年大吉吧。请:
第二十七章 笔墨伺候()
第一更
壬戌与本文的年份丁酉隔了24年,用丁酉不符合逻辑,所以修改成丁丑,前文已经修改
丝竹声悠然,琴弦的拨弄与宴会的静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偶尔有好奇的艺伎探出头,望向大厅,看见那些士子纷纷起身移步,凑到一位稚嫩还未全然褪去的少年面前。虽然衣着不比周围锦帽貂裘,腰玉环与香囊的富家公子华贵,但身上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才华和气质。
“丁丑之秋,七月既望……还以为有什么惊人论调开头,没想到也只是平庸之词,呵呵,如此一来,如此看来,《六幺令》的作词也不过是代笔之作而已。”
虽然苏子詹的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却都听得清楚,也不禁把目光瞥向了埋头挥舞狼毫的陈仲卿,心里冒起了嘀咕,面前这位身份神秘的士子,到底是名不副实,还是璞玉初现?
对于苏子詹的恶意中伤,陈仲卿并不理睬,只是照旧在宣纸上挥洒浓墨,势必要写下那一首词出惊人的大家之作。
宴会大厅已是落针可闻,毫无声响。
洪青倌和谢玄真两人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好奇的凑上来,他们只是紧紧的盯着那首词,被陈仲卿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