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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句话,陈仲卿记得很清楚。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
张逊摆摆手,说道,“哈哈,无妨,无妨,你先去吧。”
陈仲卿的身影消失在青石板街道的晨光之中,早上的清冷还未散去,只留下人走之后,杯中茶凉。茶馆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一切如常。
一个身影拦在他的面前,恰好挡住了窗棂投射进来的一抹光。
“我可以坐在这里么?”
熟悉的声音从左耳传来,张逊抬起头,却看见那张忘记的脸。算命先生打扮的故友站在他面前,他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嘴角挂着微笑。如果陈仲卿在场,一定会惊讶那个在西湖岸边给人算命的老先生,居然会认识张逊。
张逊语调惊讶,下意识站起身,动作起伏太过激烈,结果棋盒里的几枚白子掉落地上。
“是你。”
他蹲下身子捡起散落在木板上的棋子,重新放入棋盘之中,然后将一枚白子放在桌上棋盘天元的位置。
温润如玉的棋,檀木的棋盘,落子声清脆。
然后回过头,拱了拱手,神情平静说道,“是啊,张兄,别来无恙?听闻最近你挖到了一株好苗子,还在昨晚的游园诗会一鸣惊人?”,**,:
第三十一章 为天下读书人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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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省门下设六部制以昭烈帝为基始,制衡相权与军权之间的斗争,并最终集权于晋家天子,经过几十年来演变改革,逐渐形成了文官清流集团与勋贵武将之间的庙堂政治较量。也是在近八年被另外一个新崛起的势力打破——阉党。从当年晋辽第二次议和之后,大貂寺黄世良牢牢把控住掌管军权的枢密院,并且摇身一变坐上国之重臣和三军总督的位置,他的眼线不单单军队之中,甚至遍布朝廷庙堂之上,监视百官。暗中设立的谍报机构枢机司,不单单用来侦测南晋和北辽之间的情报活动,在变脸还是他专门用来对付异己的手段。
黄貂寺是南晋最成功的太监阉党,他是实际上的红蟒九千岁,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甚至连当朝宰相都不放眼中。所以刚上任的晋文宗第一件事就想着从黄世良身上收归军权,重新执掌军部大权。事败走漏了风声,最终导致李当先全族牵连被诛。
黄貂寺得势之前的枢密院事叶黄巢因燕云十六州战事不力遭先帝罢官免职,此后一直躲在杭州隐姓埋名,待时而动。此后,寒暑更迭,一过便是八年。
他在这座山水灵气和胭脂水粉味恰到好处并在一起的杭州城,中隐隐于市的过了八年。
茶馆渐渐有了烟火气,来往的士子在茶馆面前停驻歇息,唯独两个过了知天命年纪的中年人,坐在角落,神情默然。
“过了八年了啊,白驹过隙,黄巢兄,人有几个八年?”
张逊瞥了一眼窗棂外的贩夫走卒,时已过辰,杭州街道又恢复了往日人潮拥挤的热闹。往事涌上心头,举起杯中的茶,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当年你我科举状元和探花,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如今却是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的下场。你罢了官,隐居在杭州,我当了个受气的驸马爷之父,闲居在这杭州城,当年壮志凌云,如今都成了一场空。”
叶黄巢摸了摸斑白的双鬓,将手中的酒放下,他在这座杭州城隐姓埋名,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真实身份,一来躲避枢机司的眼线,当年黄貂寺刚坐上枢密使的位置,叶黄巢已经隐约感觉到对方可能向他出手,趁着黄世良还未权倾朝野时退出了汴梁朝廷的政治漩涡。
八年前他隐居杭州,躲过了失势之后的阴谋暗算。八年之后他的门生故吏却没能躲过丁酉年的政变。
“在杭州待了八年,历练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算是看透悟透一些事,少了当年与先帝冒死进谏,怒斥群臣的锋芒毕露。”
张逊手中的温茶已经变凉了。
“黄世良没有杀尽读书人,他留下了种子。怕是当年谁都不会想到,昔日你最不看好的学生范希文,今日居然会坐在丞相兼尚书仆射的位置上,还成为黄世良身边的大红人。”
叶黄巢摇了摇头,他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小声说道,“守成有余进取不足,希文推不翻黄世良,也难以把握朝中的改革大局,以他为文官之首也不过是权衡相权,军权之间的利益。黄世良虽然跋扈,但他还是记得,自己是天子脚下一条狗。”
停顿了一下,叶黄巢神情黯然说道,“只有我们,才是天子手中的臣,南晋江山的脊梁。”
张逊是聪明人,他听出叶黄巢的弦外之音,顿时脸色变了,张嘴说道,“叶兄,莫非你今日找我,已经有了打算?”
“是的,朝中秘信已经来了。”
叶黄巢直言不讳,向昔日故友摊牌,“当今圣上想再借一把老朽旧朝国柱的余晖,扫开朝廷上遮天蔽日的污秽,重整天子国威。我想,我在这里等了将近八年,是时候最后一把献出老朽骨,收拾旧山河了。天子让我重新入朝为官,就是想在清流中竖起一道大旗,主心骨不倒,文官集团就不会倒下,他黄世良,永远不可能在庙堂之上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张逊面容悲切,他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和分量。李当先的死激起了天子更深层次的忧虑和反抗之心。当年八位国柱有六位以死直谏撞死在大殿梁柱上,剩下硕果仅存的离阳王在去年已经驾鹤西游,唯独叶黄巢一人,撑着前朝老臣最后一缕的夕阳余晖。
倒是坐在对面当事人,笑容平淡,一如西湖龙井的咽津回甘。
“之前我也曾迷茫,当天子要老臣鞠尽最后一躬,死而后已。是不是真的已经准备好了。直到我一个月前在湖心亭,遇到一位年轻的读书人,他向我说了一句妙语残句。”
张逊竖起耳朵,想听听是怎样的高谈阔论。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张逊无言,昔年他与叶黄巢是江南词赋双绝。张逊自诩词赋第二,是因为叶黄巢压了他一筹,在他心中,第一的永远都是对方。
一句一蓑烟雨任平生,一个年轻的后生,高出自己境界不止一筹。
叶黄巢有感而慨的拍了拍张逊的肩膀,苦笑着说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俩都是年过半百看透世事的人,没想到悟性还不如一个初生牛犊,他日张兄要是能遇见此后生,不忘多多提携。哦,他似乎经常与一名目盲的女琴师在一起,一个月前琵琶逼得国手第三曹配弦不敢动弦的,就是这个年轻书生。”
张逊愕然,连忙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问道,“你是说,曹家没输给盲目的女琴师,而是输给读书人?”
“当时我在场,千真万确。如果张兄能够找到此士子,提拔入朝为官,也算是了却了我最后一桩心事。莫让田野埋麒麟,朱玉蒙尘灰。”
“张兄,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当年我们曾慷慨原为天下苍生而死。”
“黄巢先走一步。”
叶黄巢拿过了竹杖,双手合十,那个即便昭烈先帝下诏阴阳两隔永不相见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中年男人,此时早已老泪纵横,字字如金石,铿锵有力,声音如大雪崩惊天人。
一字一句,在胸口炸起。
常言诗书经文有万钧之力,书生傲骨,可攀天上人。
一卷诗书的力量,比百万大军更沉。
窗外起了风,吹卷着叶黄巢的青衫长袍,猎猎飞舞。
“叶黄巢不畏身败名裂,不惧株连九族,不怕天怒人怨。”
“只为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为这天底下的读书人,谋一条庄康大道。”
“万劫不复,死而无怨。”,。请:
第三十二章 一条竹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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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坊还未开市就人声鼎沸了起来,衣着寒酸的士子,双目发光的穷苦人家,还有带刀的亡命徒,全都聚在巷角,围成一个半圆,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指指点点。
行色匆匆的捕快向街头巷角奔去,五指摁住刀柄,眉头紧锁。速度却不敢放慢,平时他们很少涉足这一带,治安上的问题由聚福楼交代,只有上报的命案,才归他们管。
不过即便是帮派复杂的鱼头坊,大体上都是内部“消化”,也少出现上报的命案。
此时鱼头坊的现场已经围满了人,捕快推开了围观的人群后,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退几步。短靴踩在污水泥坑中,脏了一身官服。
小巷里倒下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状凄惨。苍蝇围绕着尸体打转,现场周围都是触目惊心的,一大片凝固的猩红。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散开。”
捕快一手举着令牌,然后挥手驱散人群,开始勘察现场。鱼头坊居民天生与衙门捕快不对付,原本围坐一团的穷苦人家看到手持长刀的衙门捕快之后,立马作鸟兽散。谁都没有注意到带着斗笠的身影压了压边缘,隐入了议论纷纷的贫苦人家身影之中。
往杭州繁荣闹市街道往东北方向走,坐落着一片深宅大院,与鱼头坊的污泥脏水的街道相比,此处家家户户门庭气派恢弘,朱门红漆,雕花刻凤的大门并不比汴梁一片官宦世家豪门朱庭来得逊色。庭闱深院里总有行色匆匆的人群,低头忙碌的穿过花影重重的走廊,浮雕绘彩的朱阁,钻进某一扇暗不见光的侧门。
脸色阴沉的红顶商人,继大族豪强之外,最低调有钱的人群。虽然他们腰缠万贯,但依然像无根之萍飘忽不定,要么与宫廷纠结一起,成为势力背景靠山深厚的一小簇红顶皇商,要么与知府知州通判站到一起,垄断掉南北而来的商贸交易,平分一线秋色。
秦家属于前者,他们是为南晋王朝贵族供应丝绸锦缎的大商人,甚至连杭州丝绸贡品,都出自他家机杼,而注定会成为接班人的秦韶游则被家主给予了极大地厚望。
虽然年少时玩世不恭,但却一步一步向众人期望的方向走。
望子成龙。
清早丫鬟匆匆而过的脚步声把秦韶游从雕龙绘凤的沉木床上惊醒,满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蚊帐,空气里还弥漫着香料的幽香。念头仅是在脑海一转,太阳穴就传来隐隐的疼痛。昨夜游园诗会结束之后,在明珠十斛的花天酒地喝的稍稍有些过火,今天还没能从昨夜的伎女胸脯与女儿红中缓过神来。
充满了唐时古雅的深红色案几上面摆放着青铜的熏香炉,缕缕香烟从炉顶雕刻的麒麟上升起,弥漫在整间卧室之中。
掀开帷帐,他爬起身走到铜镜面前,映照在自己面前的脸苍白无血色,暗淡无光的萎靡看起来就像是多年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他努力的扶着桌子,脑袋里却是不断的回忆昨天的噩梦,那双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悄无声息的钻入骨髓之中。
人看到的都是他才华横溢的表象,却只有秦韶游一个人见识到了那张平淡笑脸背后隐藏的阴鸷和狠毒。
隐忍且手段毒辣,进退有度。再加上昨日的三鼎甲之首,陈仲卿这个名字真不知道会在怎样高山仰止的位置上看到他。
短暂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秦韶游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了一声请进。
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带刀的宁叔钻了进门,表情肃穆,皱起的眉头将脸上的刀疤扭曲的格外狰狞,他的右手习惯摸着刀柄摩挲,眼神闪烁的看着站在面前的秦韶游。
“宁叔,我拜托你查的事情怎样了?”秦韶游语气有些迫切,他想知道那晚陈仲卿在游园诗会迟到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死了,今早官府在鱼头坊巷口里发现两具尸体,正是那天打招呼的宋昭和杨平。”
秦韶游深吸了一口冷气,故作镇定的听他说下去。
宁叔叹了一口气,“少爷,收手吧,那个士子……真的不是你能招惹的角色。发现两人尸体的现场已经不能惨来形容了,杨平的脸已经被石头砸成碎片,宋昭的胸口被火药炸穿,肚子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几乎把他的肠肚都剖了出来。看伤口的程度,恐怕当时再用力一些,就直接将宋昭拦腰切断了。”
秦韶游突然捂住嘴,跑到痰盂面前,然后吐了出来。
他脸色苍白,难以想象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居然将那座铁塔般魁梧雄壮的大汉杀死。就算宁叔正面动手杀人,他们都还能在双刀下勉强撑过几回合。
他的脑海里,全是杀人之后的血腥场景。他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死法。
“最可怕的不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