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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晋闲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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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当一声,放在圆桌边缘的棋盒散落一地。张逊却像没看见一样,紧紧的盯着那句诗。半响之后似乎才从词句的境界里脱身出来,激动的胸膛起伏不定,最后还是没把持住矜持的形象,一拍大腿。

    “极好,真的极好,除去最后一句的功名利禄之心,杭州近十几年也没出过这样的绝妙好辞!”

    张逊没说出口的,这是一首干谒词,对方向请求李兰亭为自己举荐。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嘲笑自己的多虑。陈仲卿是从政变牵连中逃出来的,一个野心勃勃准备跳龙门的鲤鱼,一个是失意悲苦的孤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同一人。

    李兰亭和张逊同时会心一笑,都想着一两个月之后的那场诗词点评会,将自己刚挖掘出来的人才推上台。

    李兰亭好奇的问道,“对了,张兄,您那位得意门生不知何名?”

    陈仲卿的身份敏感,不便透露,他只好故作神秘的笑道,“秘密。”

    “不知兰亭兄的世侄又是何名?”

    “也是秘密。”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双方相视一笑,下棋。请:

第十三章 湖心亭的盲女琴师() 
钱塘风月西湖柳,临堤台榭楼阁春。

    三月花前湖边,苏堤已是杨柳晓风吹拂,春燕呢喃。春日里桃红柳绿,游人如织。断桥雪落如白练的冬景早已褪去,迎来的是草长莺飞,繁花茂盛的良辰美景。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曲苑荷风,断桥残雪,构成了陈仲卿对这一汪文人墨客咏叹千年的清湖第一印象。

    这是一个适合踏青的诗意季节。

    王孙公子鲜衣怒马,有说有笑的从他身边经过,三月的西湖吸引了不少的大家闺秀在丫鬟的伴随下踏青出游,西湖上文人才子乘坐画舫游船,吟诗作对,笙歌千里。倘若某个书生小姐一不小心的眉目传情,又是佳话一段。

    陈仲卿坐在湖心亭,凭栏攀附,望着那一抹碧绿色的平湖发呆。

    有个算命的先生坐在不远处的湖畔,摆着破桌破椅,旁边还竖着一道牌子,鬼谷为师管辂为友。逮着人就是一副神秘兮兮表情对他说这位公子我看你今天印堂发黑……期间算命先生总觉得也想挪步到陈仲卿身边,但是一看到那张要杀人的脸,还是放弃了这个心思。

    攘攘熙熙,游人往来。

    一个低头拄杖而走的小姐吸引了陈仲卿的目光,她身着浅白色的窄袖襦裙,走得有些轻缓。背后还有淡蓝色的大布囊,或许是所背负之物有些沉重,斜跨胸前的绳带将她所穿着的襦裙拉扯出一道勒痕。

    她向湖心亭的方向走来,脚步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试探。行至走道一半,陈仲卿终于看清了那张脸,算不得惊艳却是难得一见的清新脱俗,与此同时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也展露无遗。修长纤细的十指青葱随臂摇摆。

    直到她和他四目相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眸在自己面前展露无遗时,陈仲卿的脸上才露出惊讶的神情,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目盲。

    通往湖心亭的曲折小道两边设立了围栏,所以她才敢拄杖缓缓向这里走来。

    女子听到了陈仲卿的挪动位置时发出的声响,在亭口停顿了脚步,柔声的问道,“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

    “可以。”

    陈仲卿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

    “谢过公子。”

    性情温婉的女子笑了笑,右手放下了拐杖,弯腰取下棉布行囊,两指捻住了紧系的结扣,轻轻一扯,包裹的棉布顺着滑了下去,露出一把古朴无华的琵琶。

    她缓缓的坐下,敛了一下侧裙,摸索出指套戴上。怀里抱着琵琶,两指稍稍拨弄轻弦,发出清脆的声响。弦槽半遮住了那张清秀的脸,若隐若现。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陈仲卿幼时学过乐器,对琵琶乐器有一定的了解。女子出手之后,整个气势就变得尤为不同。按照之前那个什么广陵派传人老师的说法,就是有名士之风。

    三月西湖凉亭有不少的卖艺女子,着诗文满腹的墨客或者附庸风雅的俗人前来听曲,一首小曲三四文到十几文钱不等,也有一掷千金的王孙公子,听得高兴了愿意一掷千金。不过最赚钱的还是西湖画舫上的艺伎,那里才是鲜衣怒马的富家子弟挥金如土的地方。

    可能目盲的女子行动不便,所以才会选择人烟稀少的湖心亭。

    “咳咳……”陈仲卿想开口告诉她这里人烟稀少不适合弹琴演奏,但是卖艺的目盲琴师似乎误会了什么,她侧过头问道,“公子可要听曲?”

    “……”

    琴女庆幸温婉,说话也柔声细气,“一曲只需十二文钱。”

    陈仲卿摸了一下鼻子,既然误会了,也不好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问道,“姑娘芳名?”

    女琴师回答的简洁明了,“宋绾绾。”

    宋绾绾。

    陈仲卿将她的名字反复的念叨了两遍,然后笑着问道,“你会弹什么?”

    “公子想听什么,《霓裳》?《六幺》?还是《阳春》?《白雪》?”

    她报出了几个常见的曲名,都是文人士子曲艺高雅琵琶调。

    陈仲卿也不为难对方,随意说道,“就一首《霓裳》吧。”

    “好。”

    女琴师也没有多话,尾音还在耳边萦绕,宋绾绾指弦一搏,丝竹声顿时如同金石崩断,铿锵入耳。她低眉信手,指尖在琴弦上不断拨弄续弹,时而轻拢时而慢捻,一抹一挑。开局如同高山流水,音律平缓,丝丝入扣。

    四五拍节过后,急转直下,声调变得急切躁动。清明将至,原本晴空万里的西湖不知何时乌云密闭,三月艳阳在翻滚如同浓墨的乌云里被拉扯成一线天。伴随着琴声愈演愈急切,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将至。

    陈仲卿愣住了,他只记得前世在中央戏曲院某些如臻化境的琵琶泰斗手中,听过这样惊为天人的拨弦弹法。

    此时琵琶曲调激流直下,一泻千里,钱塘巨浪奔雷,女子凝眉专注,嘈嘈切切,铁骑枪鸣,最后四弦一声,锦缎裂帛。

    一曲终,大雨倾盆而下。

    伴随弦音的戛然而止,西湖笼罩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

    宋绾绾轻呼出一口气,把琵琶缓缓放在自己大腿上,神情平淡。

    回过神来的陈仲卿感慨说道,“高山仰止,大国手之风,姑娘这琴艺可是千金难买!”

    换做以前在汴梁,陈仲卿可能直接大把大把银子往外撒,现在避难在外,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全身摸来摸去也就摸出一些碎银,递到她面前。

    宋绾绾轻笑了一下,侧身敛袖施了个万福,再接过碎银,“谢谢公子。”

    说话之间,亭外已经烟雨朦胧,整片西湖都像笼罩在雨雾之间,陈仲卿没带伞出门,只能坐在这里等云销雨霁初停,雨点细洒在青石板街,滴滴哒哒作响。

    宋绾绾听着风雨声,像是知晓了面前公子的难题,开口轻声说道,“公子急着赶路么?如果不嫌弃的话,我的布包里还有一把油纸伞,你可以先拿去用。”

    “那你呢?”

    “我等雨停之后再走。”

    陈仲卿抬起头,看了一眼这片烟雨江南,回头瞅了一眼小姑娘纤细的身板,深怕她淋了雨染上风寒,只好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伞还是你用吧。我等雨停了再走。”

    雨下大了,原本在湖畔柳树下躲雨的算命先生也扛着自己的吃饭家伙,急急忙忙跑来湖心亭。进亭子后连忙拍打了下浑身上下都湿透的衣衫,暗暗咒骂这雨下的不是时候。回过头还对陈仲卿笑了笑。

    湖心亭成了方圆几里唯一的避雨场所,雨水顺着檐崖飞角落下,形成了一道笼罩亭子的雨帘帷幕。

    宋绾绾怀抱着古琴,怔怔出神。

    亭口又出现了几个影子,一群出游的士子忘了带伞,向湖心亭的方向奔跑而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大体上是在说这雨坏了他们出游的雅兴云云。

    走进亭子之后就在不停的甩袖挤水,突然其中一名士子看到宋绾绾的身边放了一把油纸伞,又瞧见对方是盲女艺伎,顿时起了歪心思。

    他悄悄走过去,想顺走那把油纸伞。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身边的那个算命先生和躲雨的士子看到了,也不敢说什么。

    不过他显然猜错了,刚刚握住伞柄,就被陈仲卿一把手抓住手腕,士子吃痛,哎呦了一声,手一滑伞瞬间掉落在地上。

    动静吸引了人,就连盲目的女琴师也听到了声音,稍稍侧过秀气的侧脸。

    顺手牵羊的士子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眼神冷峻的脸,陈仲卿开口说道,“干这么缺德的事情,就不怕被老天爷看到,天打五雷轰么?”请:

第十四章 十面埋伏() 
补上昨天的第二更,下周裸奔,字数不够,顺带求个票呗各位

    苏子詹等一行人的心情糟糕透了。

    原本想着清明时节难得的天晴无云,准备来西湖赏花观鱼,却没想到半路突然倾盆骤雨将至,瞬间将在场没带伞的人淋成了落汤鸡。如果不是这附近有湖心亭,恐怕回家之后各个都风寒染身,卧床不起。

    不过更意外的是他们之中居然有人想顺手牵羊带走别人的油纸伞。

    被陈仲卿当场抓住的那个士子叫秦韶游,家里是杭州有名的纺织丝绸商家,原本是不学无术之才,借着父辈的交情和过硬的银两,硬是附庸风雅的混入了这群文人士子的中间,不过品行和修养不是靠黄金白银砸出来的,想偷伞的事情被陈仲卿揭穿之后,他就立刻露了馅,展现出令人惊讶的粗鄙一面。

    “滚滚滚,什么叫缺德事。我就是想借用一下这位姑娘的伞,又不是偷跟抢,凭什么说的这么难听?”

    衣着华贵的秦韶游不但没有理亏,反而气势汹汹的上前一步,指着陈仲卿骂道,“再说了,老子秦韶游有的是钱,这破伞我掏钱买了!”

    说罢他从怀里的暗袋里掏出一把碎银,丢在宋绾绾的身上,其中几颗碎银不偏不倚砸到她的额头和琵琶琴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碎银洒落了一地,秦韶游高昂着头,不屑的啐了一口痰,“真他娘的晦气。”

    争吵声吸引了人的目光,就连一旁擦头发的算命先生也站在一旁看热闹,嘿嘿一笑,权当是这场雨结束之前的消遣。

    一直表情无波澜的宋绾绾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刚好盖过了珠落玉盘的下雨敲打声,“伞我不买,钱你捡回去。”

    性子安宁,不代表她没有烟火气。

    宋绾绾的反唇相讥激起了秦韶游的脾气,于是争锋相对的对象从陈仲卿转移到女琴师的身上,“你个瞎子耍什么脾气,就你这瞎眼的娘们,卖到青楼去都没人肯收!肯施舍你银两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宋绾绾就那么坐着,咬紧了嘴唇,泛红了眼眶。

    贱骂娼…妓对一个姑娘来讲,是奇耻大辱。

    她没有动手,杭州城内没几个人不认识财大气粗的秦家,自己一个姑娘人家,不敢得罪有钱的富家公子。

    气氛变得凝固起来,双方都在僵持着。

    这时一名长相还算清秀的士子站了出来打算解围,他替秦韶游开口解释,“在下苏子詹,这位姑娘,我这朋友说话不周,我特地向他赔礼道歉,还请多多包涵。这样,伞我们不拿还你,你看如何?”

    谈吐还算知书达礼,对方轻描淡写想打掩护的态度却让陈仲卿不悦,之前在一旁一直观察着四个人的举动,秦韶游一个大男人欺负小姑娘时居然没人站出来,他对这帮士子做派的虚伪嘴脸深恶痛绝。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此时陈仲卿站出来,不卑不亢的站在这群衣着光鲜的杭州士子面前,只可惜他避难在外,少了一份贵公子的鲜衣怒马,怎么看都像是寻常人家。人靠衣装马靠鞍,果然玉树临风这种东西一半还是要拿钱砸出来的。

    宋绾绾感觉有人站在他面前,正想开口,却听到陈仲卿低声对她说道,“别慌,有我在,他们不敢怎样。”

    一句别慌,她仰起头,“望向”前面护住自己的盖世英雄,虽然不知道什么模样,但是这一瞬间,宋绾绾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陈仲卿作揖笑道,“在下陈仲卿,方才这位秦公子的所作所为大家也看到了,不问自取是为偷,读书人不耻,好,就算依照这位公子所言,可以不计较,但是骂人娼…妓这件事,他不道歉,这事没完。”

    说完陈仲卿一甩袖子,做出一副不依不饶的姿态。

    苏子詹愣住了,他没想到陈仲卿的反应比当事人还要咄咄逼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圆场。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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