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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试探失败,虞周很郁闷,项然笑得没心没肺,躲在父亲身后做鬼脸。
正在这时,龙且挺着肚子远远跑来:“回来了,回来了……都回来了!”
“慢点说,谁回来了?羽哥?”
小胖子喘匀气,摇头道:“项大哥还没消息,是季布他们,跟存壮一起回来了!”
几个男人对视一下,齐齐奔了出去,刚到水寨边上,就见季布栾布有些狼狈的赶着辆大车,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的,发髻凌乱满脸疲色,就跟被人非礼过似的。
“季大哥,栾大哥,怎么搞成这样?”
季布一笑,嘴角有些开裂:“还不是因为他,好端端的搞丢了指南针,我俩一通逃命之后不辨方向,居然跑到了余杭山,要不是碰见存壮,怕是这会儿还在啃生肉呢……”
栾布不服气的嘟囔:“那是谁弄丢火折子的……”
“没弄丢也没用啊,我叫你大哥好不好?我们在逃亡啊,你想生火引来秦军吗?”
眼看栾布又要回嘴,虞周赶紧打断:“有没有羽哥的消息?你们得手了没有?”
季布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我们几个一起谋划,怎会失手,首级我没看到,不过听秦人说,老贼的死状异常难看。”
项超的双手在颤抖,那双握剑开弓稳如泰山的大手开始不受控制,虽然已经有了些传闻,可是确切的消息传来,那种终于大仇得报的感觉还是让情绪瞬间决堤。
“父亲,您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羽儿手刃仇敌,为我大楚亡魂出了一口恶气,东皇保佑!”
此时的项超跪伏于地,项梁在旁紧紧搀扶,以至于在场诸人全都随着深拜下去,嬉闹的场景瞬间变得肃穆。
项然小脸挂着泪珠,她跟大父的相处时间不长,甚至印象都已经模糊,可是父兄念念不忘的就是复仇,为了上将军,为了大楚,对叛贼屈旬,对大秦……
现在火焰已经慢慢腾起,未来,还远吗?
“项伯父节哀,咱们已经完成一半目标了,另外一半也没什么难的……”
稍带俏皮的话语跟当下气氛有些不合,项超却不反感,他将豪情化作一声长笑,掷地有声道:“好!若你能助我儿灭秦,功成之日,项某就做主将然儿许配给你!”
第一百三十章 哪个是正事儿()
一诺千金这个词儿还没有,不代表人们不会这么干,项超既然能在大庭广众说出口,这事儿就已经成了一半,因为项氏的顶梁柱基本都在,几个亲近的兄弟也在,甚至远远的船工也竖着耳朵,这一来二去,恐怕明日整个水寨就都知道了。
虞周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因为他在计算自己嘛时候能成亲,按道理讲,项羽二十四起兵,打了许多年,饮恨乌江的时候已经三十一岁,就算有自己帮忙,他能早点拿下大秦,那也还早的很……
老丈人好容易松口,不能反驳,不能讨价还价,因为大伙都看着呢,虞周太清楚项家爷几个的脾气了,只得痛快的应承下来。
他这一答应,项超脸上有一分后悔,几分失落,剩下的全是不舍,而虞周呢,笑着应对众兄弟恭喜的同时,小心思又开始活泛:怎么早点把项然弄进家门,他可等不到三十岁。
“子期啊,总算遂了你的心愿,这下明年的上祀节你可不能跟我抢。”
虞周奇怪的看着龙且:“我哪年上祀也没抢过啊,你这是何意?”
小胖子有几分扭捏:“那是你没留意,算了不说了,总之恭喜啊……”
虞周听懂了,有点担心的看着这位最贪嘴的兄弟,声音确实变了,却肥的看不到喉结,也不知他这形象会不会撞墙,没见龙且往哪家跑得勤快啊?
自己越高兴,项超的脸色就越臭,楚地风俗有异于中原,重媒妁之言而不重父母之命,彼此交心的男女可以私定终身,《楚辞》里面多是失恋者的哀怨而无被父兄扼杀情感的悲泣,所以虞周本来不用那么在意项超。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不想在兄弟之间留下隔阂,不想让小小的姑娘跟着为难,虞周只好顺着那个女儿控,绷住快笑抽的肚子故作镇定。
楚人的大胆只让项然忍住没逃走,她坐进父亲的轮椅,拿裘袍紧紧裹住脑袋,小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父亲,又看看子期哥哥……
气氛越来越怪异,张嘴想说经历的季布被拉走了,怪笑的栾布也被一脚踹走,项梁扭着龙且的耳朵,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退了下去。
八辈子没有这样的经历,虞周感觉头皮有些麻,他磨蹭着上想扶起项超,却被一只铁手牢牢攥住臂膀,顺着看去,发现这位昔日铁汉有些情怯?
“项伯父……”
项超另一手伸入怀中,好半天才摸出个香囊,边角有些破损了都舍不得换:“我就知道,从你拿出这荷囊的时候,我就知道女儿迟早要毁于你手……
”
虞周有些尴尬,这什么用词儿啊,那怎么叫毁呢。
“伯父,我是真心喜欢小然……”
“她才多大,你何时有了这心思?”
好吧,更尴尬了,这俩问题不管哪个都是虞周心底刻意回避的,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稚气未脱,罪过啊!
小丫头显然没这种自觉,还以为爹爹同意也就没事了,红着小脸把一根手指塞进虞周掌心,混没看见头顶的老脸已经青里透紫。
虞周感觉一条胳膊快废了,项超攥着不撒手,看样恨不得拧出水来。
良久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浊气:“这股子傻劲儿,跟她娘当年一样。”
揉着发麻的胳膊,虞周回道:“小然的性子温婉又不失率真,在山中呆的有些不谙世事,所以小侄从不敢放手,想必伯父也是这样吧?”
项超带着几分追忆神色,点头称是:“项某只有这一双儿女,国难至此,羽儿定是要半生奔波劳碌,小子,千万不要亏待然儿,否则我这瘸子追你不上,她兄长能活活撕了你!”
虞周笑得坦然:“大人放心,虞周一定不负所托。”
项超狠狠瞪了一眼,并没再多说。
很多研究历史的爱好者总觉得明清以前“大人”一词特指父亲,其实不然,古老些的汉语字少意多,很多词儿都是多意,秦汉时的大人确实有父亲的含义,用来称呼令人敬仰的尊长或者高官也不是不可,比如《易经》《史记》都有不同于父亲的用法。
虞周故意拿这个词儿混淆一下,发现项超没怎么生气,顿时心中安定,反手握住那根手指,思绪忍不住的乱飞。
……
……
相处了接近十年,季布从没见到虞周脸上有那么傻的表情,让他不得不怀疑项超给了这兄弟一棍子,把脑筋敲坏了。
“你怎么样,头疼不疼?”
“这是什么话,我好得很,对了,你们找回来的黏土放在哪儿了,我去看看。”
“哦,存壮在烧制,不是听说烧成白色才合格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起摸索吧,来搭把手,把这旧炉芯掏出来。”
浪漫的一时的,虞周得为二人的将来去忙碌,一个转身看到倩影不远,他就觉得浑身更有力气。
正式炼钢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好在搬了许多次都已经熟记于心,苏州土做的耐热炉胆到底怎么样,只能看天意。
炉火纯青是个很高的要求,现在的条件达不到,不过看到矿石开始融化,那种慢慢流淌的刺眼光芒好像有别样的美感,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加石炭!鼓风!火不能停,把矿石全都备好!”
刚刚回来的几个人顿时脸色微变:“怎么了子期,为何要把矿石全部运来?”
“火候到了,可以正式开始,让其他人准备模范吧,炼钢这种事一旦开始不能轻易熄火灭炉的,否则浪费了热力不说,还容易炸炉!”
李存壮看了看五湖搜集的矿石库存:“你的意思是,一直炼下去……直到矿石没了,或者炉子废了?”
“差不多,不过如果机会合适,可以安全的停下,现在是别想了!”
几个伙伴同时咬牙:“好,咱们这便开始!”
很仓促,但是没有办法,虞周也是才发现的,矿石不断的吐出残渣,从赤红变成橘黄,最后几乎成了亮白色,铸炉依然平稳运转。
“除渣剂!”
可以测知的数据很少,一切全凭经验,不断搅拌的铁水越来越粘稠的时候,出料口终于放开。
“出钢喽!”
第一百三十一章 虎头盘龙戟()
几天下来,虞周的眼睛里已经熬出了血丝,都说万事开头难,这话一点不假,总共出了七炉铁水,能称得上精钢的只有两炉,就这还把李存壮激动的要命,差点跳炉相祭……
你大爷的,又不是冶炼干将莫邪,至于么!
炼钢是个苦差事,大冬天会把人烤得前心几欲焦糊,后背冰凉刺骨,而炎炎夏日就跟置身炉中没什么两样,绿豆汤就没断过,所有人都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张草席一个大碗是统一待遇,唯一有特权的虞周,也仅仅多了一把驱赶蚊虫的艾草。
一个燥热难耐的汉子忍不住解开衣襟,刚刚露出胸膛就开始翻白眼,周围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下去,掐虎口的按人中的灌绿豆汤的……忙活了好一阵才把人弄醒。
长舒一口气的李存壮往脑门浇了一瓢冷水,趁机商量道:“子期啊,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为何不让大伙精赤上身啊,这么捂着迟早还得有人热晕。”
“李大哥,这热跟热不一样,穿着单衣只是闷热,水汽流失相对比较慢,真要是精赤着干活,没一会儿就会被烤成人干。”
人干这词儿太吓人,昏头昏脑的夏日里,李存壮打了个寒战,继续往身上浇冷水:“那成,我再劝劝大伙,捱一捱吧。”
“李大哥,还是多喝些盐水凉汤吧,你这法子一时畅快,皮肤上的毛孔收缩反而不利于散热,而且有损经络。”
冷热相激容易头疼脑热的道理太简单,不用记入医书大伙也都知晓,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甘冒病倒的危险,可见这活儿多么难以忍受。
“就这一两回,不碍事的。”
“开炉喽——”
空气被炙烧的变幻扭曲,铁水缓缓流淌出来,刚才还湿乎乎的衣衫瞬间烤干,又被滴落汗水浸上盐渍,忙碌的众人一起眯着眼,刨渣续火越来越熟练。
待到铁水入模之后,李存壮咧着干裂的嘴唇,欣慰道:“我看这一炉烧的正好。”
虞周深表赞同:“嗯,成钢的全是后面几炉,这是攒下经验了,近几日大家辛苦些,等此事完了,我请大伙喝酒!”
范增最近很受欢迎,因为下力的汉子都好喝一口,大活人身上带着酒香,这位亚父走到哪都会引来一片吸溜口水的声音,虞周戏称他是“酒心糖”。
而现在,眼馋已久的众人得到允诺,手脚更加勤快了。
模范里的颜色慢慢变暗,李存壮主动说道:“子期啊,你去歇息吧,这一炉钢怕是要明日清早才能冷下来,到时咱再打造便是。”
“那有劳了,甲巳模里的铸钢不要完全冷下来,低热慢烧吧。”
“我晓得,你放心吧。”
……
……
蒙家的斥候不愧常年立足漠北,韧性十足犹如牛皮,明明看着甩开了,一眨眼又在身后坠着,就在项籍忍无可忍之际,他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发现——这些家伙都冲自己一人所来。
凭着这一点,项籍孤身引开追兵之后终于成功甩脱,哼着小调回到五湖,他开始琢磨何时回山拜祭大父。
心神一个恍惚,眼角处飘过一丝闪亮,项籍本能的侧身让过,“嗤”的一声剑响划过耳畔,剑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什么人胆敢偷袭?!
抬起头的项籍准备怒目而视,看到长剑主人却笨拙的挤出一个笑脸,惊喜道:“阿虞?你怎么来了?”
胡乱挽起的团发,有些倔强的眼神,短衣薄裙俏生生的身影,可不正是虞悦。
“都怨你,哥哥都累坏了,他最近连小然也不理,在工棚待的浑身臭死了。”
项籍闻言更是畅快:“小妹也来了?还有谁一起?”
一通埋怨被忽略了,虞悦很不高兴,她把长剑一递,娇叱一声
:“赢了我就跟你说……”
这还不简单?项籍大掌轻拍化开虞悦攻势,另一手刚想动,视线一转却愣住了,娇滴滴的小姑娘打哪儿都不是,稍一寻思,两根手指捏住她脖后衣衫,跟个水壶似的轻松拎起……
“放我下来,项大个儿,你耍赖皮,有本事跟我比剑。”
悬在空中的小人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