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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
时值项家举白事,虞周不好过于亲昵,他把双手一束,宽慰道:“放心吧,只要时机成熟,咱们迟早要举事,钟离,告诉燕恒那小子,童闾的训练强度,今日起加强三成,以待有变。”
拖着少主的妹妹前来,钟离昧的目的已经达成,心中有了底细,看样子两人还有其他话要说,他知趣的退了下去。
“我……”
“不用说,我知道,只是……外父的双腿,什么时候可以站立的?”
“已经有月余了……”
小丫头有些惭愧,子期哥哥那么尽心尽力的帮着作康复,自己居然帮着父亲瞒他。
虞周苦笑:“怎么不早说,经脉通畅之后还是要多走多活动有利恢复,明明可以站起,偏要假装还没好,外父这是为何?”
“爹爹说……他说……暂时不能让你知道,要不然就没借口住到一起了……”
……
……
会稽,吴中城外。
红底黑边的旌旗迎风而展,一个“楚”字一个“项”字活灵活现。
头顶着似火骄阳,项籍的心情很浮躁,跟虞周的预料不错,他确实打算来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可惜效果不太好。
师父料中了,殷通并没有小小看自己的几百人,尽管他们的卖相非常落魄……
连续几天叫阵,吴中死了三个小校,好处就是自家军队人心大振声势暴涨,坏处是……殷通再也不会派人应战了。
感受到主人的心情,乌骓不耐烦的踏着四蹄,踩在石板溅出些许火花,一如项籍想要踏入城邑的现状。
吴中的城墙不算高,但是很难硬攻,地处水路发达的江南,护城河不用挖就有数丈宽,想当初,虞周他们还是借此而逃的,时至今日,却成了拦住项籍的第一个难题……
几百人,沙土填埋累死也不成。
“要我说,你就是自讨苦吃,如果最初就听范老的,乔装杀了殷通就没这些麻烦了!”
项籍转过头,重瞳之中看不出悲喜:“怎么,景氏自从柱国将军故去,竟然如此无胆无勇了吗?”
“你……”
见到向来不讨喜的景寥要跟项籍吵起来,司徒羿连忙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总不能刚立起大旗就自己内讧吧?
这事儿是我不对,如果不是我跟卫涵痛下杀手,殷通也不会这么快警惕起来,明日再去叫阵,这么大一个城邑,他们总不能跟咱耗下去吧?”
景寥翻了个白眼:“怎么不能?”
卫涵一笑,显得牙更白了:“你想啊,咱们才多少兵力,马上就到收粮的季节了,如果一直僵持,整个吴中的岁入得损失多少……”
景寥想了一下,又是一个白眼:“跟你爹一样能算计,都钻到钱眼儿里了吧。”
“我觉得子期说的没错,打仗嘛,除了士气就是钱粮,狭路相逢勇者胜前提,是你不要被拖垮了。”
“你觉得我们能够拖垮吴中?”
司徒羿摇头:“吴中太大,恐怕不行,但是我们可以拖垮殷通,如果秦皇知道有人举兵,想想看,第一道命令,是不是得让殷通速速平叛?”
项籍点头:“确实如此,只是此计不合我意,咱们必须另谋良策,最好能与秦军尽快生死相决。”
看到盔甲外面罩着的素衣,司徒羿有些犹豫:“项大哥,范老恼怒你不听他言,这军中一个年长擅谋之人都没有,如何想出那么多良策?”
樊哙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算计,依俺看啊,有的打咱就打,秦人认怂了,咱晃一圈就回去也没啥!”
几人听完都是苦笑,这憨人,自从大楚旗帜立起的那一刻,他们就已不再是流寇,进退须臾那是四处劫掠的山贼干的事情,军队要照顾的东西有许多,比如军心士气,还比如领兵将军的威望荣辱。
果然,项籍眉头皱起:“此计万万不可,不如这样,项某亲自前去叫阵,就只有我一个人,不信那殷通还缩着头!”
“不行不行,太危险了!城墙上面万箭待发,这要稍有个闪失,我们怎么跟项叔父交代?
再者说了,就算你引得秦人开了城门,他们一拥而出,一人之力如何相抗?”
要是虞周在这,保准得说司徒羿这种劝解就是火上浇油,项籍多傲气啊,果然,听完之后,重瞳圆睁如铃:“能伤项某的,不可能生在这座城里,且看我去叫阵!”
话刚说罢,他也不待几人回话,挂起明晃晃的铠甲骑上乌骓,两腿一夹缰绳一拉,乌黑的战马一个人立,四片雪花顿时运步如飞。
“驾——!”
说是人如蛟马如龙都算贬低,项籍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块头大,几乎看所有人都是俯视,再加上丈余高的乌骓,这一人一马几乎带着睥睨众生的神情来到阵前。
看到自家将军亲自前来,众位军士让开道路,后面的司徒羿他们追来想去劝,谁想乌骓回身踢踏,漫漫尘土迎风飞扬。
“我乃楚人项籍,谁来一战?”
这边的动静有点大,殷通也注意到了,他正惬意的在城头摆着案几,随口就问:“城下之人有何来历?”
旁边的长史也算知晓内情,急忙回道:“府尊不可小看,此人力大无穷,曾经大闹郡守府,上任郡守李田便是因他获罪。”
“嗤——李田,那个废物,如何跟我相比,独自一人叫阵,也太嚣张了,何人与我拿他?”
“府尊,还是再看看,莫不是什么陷阱?”
“混账,被这几百人堵了数日,陛下的责令已在路上,你是要我跟那李田一样背个无能之名吗?”
“卑职不敢……只是……只是……”
这位长史也是会稽官场的老人了,见识过项籍神力,天下的重瞳儿就那么一位,他想忘都忘不掉。
就在这时,城下再起变故,四五个少年似乎是那项籍的同伴,争相挡着他的马头,七嘴八舌说道:“项大哥,别闹了,这几百人还要听你发号施令,对阵一城一邑,非一人之力也,快回去……”
“是啊是啊,快回去吧。”
项籍火起,再次一扯缰绳,乌骓前蹄高举嘶鸣声声,听得城头殷通心中大痒,不是所有的千里马都那样显眼,但是乌骓这马,只听声音就知不凡,这要是擒获了,自己骑也好,贡献给陛下也好,总是一番好去处啊。
“快,谁来与我拿下此人!”
“府尊……此人凶悍不可擅开城门!”
“混账,真当他是天神下凡不成,我看你是被贼寇吓破了胆,凶悍,那就不用讲规矩了,一拥而上,拿下此人!”
项籍憋的难受,殷通何尝不是,憋了这么久,整合吴中的军民议论纷纷,说他还不如上任李田,怯战无胆,果然不是老秦人。
现在城下单人单骑,马是宝马,看那样子几人还在内讧,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咯吱——”
吊桥徐徐放下,城门缓缓而开,黑衣玄甲的秦军露出狰狞面目,向着城下少年扑来……
第十七章 攻吴中()
古往今来,攻城的方法有许多种,什么火烧、水淹、断粮、挖地道、里应外合……
项籍偏偏选了最难的那种——强攻。
按理说,几百人身着粗衣混进数万户的大城邑轻而易举,郡守府闹过一次,也没什么难度,只要做足准备,擒杀殷通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跟项梁“曾经”干过的那样。
为什么要舍易就难呢?
因为项籍的目标不是眼前的城池,他真正的目的在于身后,红底黑字的战旗迎风招展,不同于秦人玄鸟殒卵,斗大的“楚”字犹如凤凰涅槃。
楚人要新生,就像凤凰要浴血,一个消亡十年的国度,需要一场举世皆惊的大胜宣告再起……
听说过围三缺一,项籍攻城那是围一缺三。
就是这样殷通仍然不敢放松,会稽是楚地,他十分了解那杆红色大纛有多大的号召力,城外敢于竖旗的家伙不足为虑,怕就怕人心浮动内外勾结。
寥寥数人敢言攻城,数千军士严守以待,场面很可笑,因为上任不久的殷代守需要时间甄别。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条条消息传了回来。
城内里伍严查死守,几家大户私兵均无异动……
城外散兵的来历查清了,是一伙来自五湖的水贼,大军清剿不便,这才遗留至今……
周围郡县探过了,对方没有援军……
为首的少年是楚将项燕之后,力大无穷……
听完所有回报,殷通长舒一口气,小题大做了!掰着指头数了数,好像没有拿不下对方的理由?
高头大马惹人眼红,光亮的铠甲吸引了城头所有目光,目中无人的眼神,指着鼻子叫阵的气势,这一切加起来,却让殷通更加不屑——到底是年轻气盛,拿着父祖的家底显摆什么?!
城门洞开之后,一队队黑衣军士伴着鼓角涌出,项籍把长戟朝天一指,红底大纛轻摇两下,身后数百楚军收缩阵型,缓缓踏步往前逼来。
他们确实人少,那得分跟着谁,从乘风破浪开始算,这些人见识过项籍一人独破千军,见识过鼎器砸落地动山摇,一种领者无敌的信念早已深入人心。
信心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传染,也敢让兔子撵狼,一群本是虎狼的家伙,更是面对数倍之敌坚决不乱。
殷通仍然端坐城头,城下的黑衣已经成阵,真是奇怪,对面居然不跑?他们不会以为百人能战数千吧?
手举,令传,鼓点变幻引导着军队,殷通的谨慎已经随着耐心磨光,他相信,秦弩之下,吴县被攻的消息马上就要变为捷报。
“弦——!”
项籍比秦军还快,战戈林立也只让他扫了一眼,趁着秦人蓄势,他把身子一低,夹着乌骓一声呼喝:“驾——!”
战马踢踏飞快,声音很是沉闷,跑动起来的乌骓很像洪荒巨兽,雪白的四蹄让人眼花缭乱。
“望——!”
单手舞动的盘龙戟越来越快,“呜呜”风声闻之心颤,一听就知来者不善。
殷通往后一挪头:“此人就是楚将项燕之后?”
站在城头不比面对面,那位长史的胆子稍大一些,躬身回道:“就是他,前郡守李田就拜此人获罪,太守万万不可大意。”
“李郡守毫无防备,岂可与我相比?那年大闹,此人也被这般围堵吗?”
长史稍一犹豫,最后尽了一次责:“殷太守,此人少时曾举数百斤石鼎,硬是杀破千人重围扬长而去,现他年纪又长,只怕更加难拿……”
殷通举着的手势稍微一变,鼓角又是急促三分。
“射——!”
“嗖——”
“风——大风——!”
射出一箭的弩手退后挂弦,手持战戈的军兵往前压迫,腾空而起的乌云势如暴雨,冲着飞驰的一人一马当头而落。
项籍暴喝一声,双手挥戟双腿控马,愣是把那风声变得水泼不进,随着第一声尖啸划过,无数弩箭伴着不绝于耳的叮叮当当被磕飞。
殷通扶着案几骤然起身,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城下的战戟丝毫不慢,也就是说……那小子没受伤?
这怎么可能!千百支弩箭扎成捆比人腰还粗,散乱于地也能铺上一层,这么密集的打击下去,个人勇武可以相抗?
没人敢这么想过,因为敢这么干的全成了枯骨。
但是今日居然有个例外……
“再射!”
鼓点也在微停之后骤起,随着一声呼“弦”,城下再度响起让人牙酸的咯吱声,这次殷通目不转睛,狠狠的挥落臂膀,腾起的乌云稀许多。
项籍更近了,这种距离不是每个弩手都能把握,比起刚才的抛射,这次平射对于乌骓的威胁更大,缰绳顿紧战马人立,项籍借着这股子惯性迎头冲上,只把这位黑兄弟护于身后。
殷通这次看清了,弩箭不是没有射中的,但是没有能射穿的,那个项氏后人身着宝甲,青铜箭头根本留不下印记,叮当作响的箭矢不只是被磕飞,还有许多打在鳞甲弹落在地。
“那是什么甲?此人上次大闹可曾穿着?”
长史也看愣了,因为秦弩横扫天下已经多年,从没听说不破甲导致不能建功。
“我问你话!那是什么甲?!”
“太守……这个……下官如何得知,也许……那是项氏家传的?”
“胡言乱语,若是项氏有此宝甲,当年项燕何故战死!查,去查!”
一个冲锋的距离不算长,乌骓的一个冲锋更是时间短暂,秦军两射无功再也避不开,项籍狠狠冲入秦人军阵,战戟劈砍挑刺从不间断,从城头看去,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