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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冲锋的距离不算长,乌骓的一个冲锋更是时间短暂,秦军两射无功再也避不开,项籍狠狠冲入秦人军阵,战戟劈砍挑刺从不间断,从城头看去,黑色的军士犹如沙粒,被攥了一把胡乱抛弃。
“太守……这……这……”
殷通也算懂几分军略,见状不慌不忙,稳稳的往下传令:“项氏余孽罪在不赦,有斩杀者连升三爵,伤之百钱!”
虎入羊群,真正的虎入羊群,拉开距离的时候,秦军就是无可匹敌的战狼,现在被人突入,挡不住项籍的战戈七零八落,弩手更被追的毫无还手之力。
好机会不容错过,楚军见势紧随而上,司徒羿瞄了几下,发觉城头距离实在太远,叹了口气,继续随意射箭掩护。
樊哙擅使长刀,肉山一样的身躯声势夺人,别看他胖,他可是个灵活的胖子,几个来回已经浑身浴血,看那开怀畅笑的模样,就跟平时屠狗一般。
可是秦军太多,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紧接着恢复精锐本色,战戈长矛掩护,弩手慢慢退出,占尽优势的长兵开始发挥配合,缠的他攻少守多有力无处发。
一柄长矛悄悄探出,樊哙没有察觉,就在背心将要刺穿之际,长剑泛着青光冲天而起,削断矛头仍不止势,挥落时泼洒猩红。
“老樊,你悠着点,冲那么凶,以为自己是项羽那?”
樊哙扭过头,嘿嘿一笑:“那咋了,项羽比俺小的紧,他都冲那么狠,俺也成!”
“比不了比不了,你没他那身力气,也没明光铠啊,战场无眼,当心吧!”
“俺是发现了,成了亲的人都不干脆,季布,你有完没完,有多嘴的工夫多杀俩人多好……”
季布狠狠的一剑劈落:“你这光棍汉懂什么,这也没耽误老子手上干活!”
这下了得了,樊哙就像被踩了尾巴,长刀砍杀的气势更加有出无回,围着他的秦军全都倒了霉。
殷通的眉头深深皱起,他从没想过这支贼军如此凶悍,抛开那天赋异禀的项氏后人不说,几个头领竟没一个好相与的。
胖子的长刀势大力沉,小白脸的长弓弦响从不落空,更吓人的是,那边有个完全疯了的,对上百人将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对上普通兵卒还是如此,也不知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竟然招招拼命。
殷通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个家伙身手都不低,只从兵刃就能稍探一二,战场搏杀不同于私下比斗,讲究配合的同时,一寸长一寸强才是至理。
对面几人的兵器没几个长兵,全是鲜见于战场的刀剑之流,这是游侠跟军将的区别……
“关城门,起吊桥!”
第十八章 攻吴中(二)()
“关城门,起吊桥!”
这倒命令乍一听很示弱,仔细一想就知其中利弊,城外的秦军弩手撤的差不多了,他们退守城头之后,居高临下占尽地利。
留在外面的秦军清一色长戈,背靠着城墙步步为营。
项籍杀的目呲欲裂,心中清明却不失,重重的捅穿一个偷袭的家伙,他长戟一抖,将那失力瘫软的军士破麻袋一样甩到一旁。
“司徒羿!绞索!”
一支火箭划破长空,稳稳射穿拉着吊桥的粗绳,火焰不徐不缓的跳跃着,但是始终无法蔓延,很显然,作为守城关键,这些细节都被特殊处理过。
项籍一看顾不得厮杀,横过长戟抵住几个秦人就往前冲,城墙越来越近,蓄势许久的秦弩再度击发。
战前就被刺激了一番,景寥早就存着跟项籍较劲的心思,当头而下的箭雨反而激起他的搏命凶性,挥着长矛有样学样,以秦人作挡箭牌就往前杀。
项籍浑身笼着精甲,自然不怕弩箭,可他要为后面的楚军开路,丈二的盘龙戟推搡过去,十多个秦人身不由己往后倒,有那猝不及防的躺落在地,被他毫不犹豫的踏过。
同是沙场上混饭吃,要说你一人强过两三人也就罢了,一次抵住十余人,越往后推还越多,求生的意志,老秦人的骄傲,离他最近的秦军通通抓住战戟,以期一同发力相互抗衡。
什伍相束不用听令,一声秦腔般的嘶吼,十几个家伙双脚后蹬,手上青筋直冒,个个臂膀鼓起有如蹴鞠,看那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只怕下一秒就要血管爆裂。
这可勾起项籍的兴趣了,再往推,发现颇为吃力,看对方身体前倾的模样,他可不是死脑筋,双手握住戟柄往上一抬,钓螃蟹似的提起一串。
城头的殷通看呆了,他现在相信项氏这后人真有举鼎的力气了,十多号人,还都是壮年军士,加起来得多重?看他轻而易举的模样,尚有余力啊!
“吴长史,李郡尉何时前来?”
吴长史暗暗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会儿想起人家了,你只是一个代守,人家郡尉秩两千石与郡守平级,被呼来喝去像什么话,还以为是跟县令县尉那种关系呢?
“殷太守,这个……无人知会过啊。”
听到下属用词是知会而不是传令,殷通这才想起,因为海盐那摊子事儿,好像自己前段时间过于失礼了。
一座数万户的城池,养几千兵已是极限,数百人来攻不是什么生死存亡之际,肯定不能全都派上场,眼看来犯之敌比预期的蛮横,殷通只想多一个人帮着扛事儿,也好降低战损。
“去,告诉李郡尉,典兵守土本来就是他的职责,如若不来,本太守定要禀明陛下!”
吴长史脸色微苦:“回太守……李都尉早就有言在先,数百贼寇难以成事,要想他调动郡营,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太守大人亲自拜访……”
殷通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正所谓财帛动人心,李郡尉无非想在盐利上面多沾几分,可是就连他自己还没捋顺其中门路呢,去哪分利于人?
几句话之间,城下的形势再度变幻,原本占尽上风的秦军居然慢慢变得被动,红衣逐渐驱赶黑衣,就连毫不停歇的秦弩,都止不住这种颓势。
一声响亮的呼哨,一匹身侧带着一撮白毛的黑马越众而出,黑衣少年跃上马背,交错着双双刃略过秦阵,雪亮的刀花带起片片红雾,长戈探出,却被人马一冲躲避开来。
见到这一幕,项籍很嫉妒,因为他跟乌骓相处不长,做不出许多默契重重的骑术动作,一个弄不好,战马受伤心疼的还是自己,所以他才开打不久下地步战。
楚霸王心情不爽,围着他的秦军倒了大霉,挂着力士的盘龙戟悠悠转动,速度竟是越来越快,刚抡两圈,项籍双手握持暴喝一声,只用一个抖枪花的动作就已甩脱纠缠。
爬城墙被人砸落会飞起来,楼车井栏一类的的被毁坏也会飞起来,这十几个秦军万万没想到,只是寻常步战也有飞起来的机会。
黑衣甲士腾空而起,不幸的是,项籍只管扔不管接,幸运的是,他们跌落的方向就在本阵,然后……一个砸两个,两个倒向四个,哀声号号之中,好多人觉得吸气都已变成个奢侈动作。
再无束缚的项籍抽出长剑,左手持戟继续往前,再遇搭手的家伙,他可没了角力的耐心,带着眉目般纹理的宝剑一划,指头伴着暗红落入污泥。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是秦军不败而败,因为死伤远远超出预计,项籍跟他领来的楚军没有攻城能力,算是不胜而胜。
可是双方都不满意,红衣的步伐始终没停,他们顶着城头箭雨,手持长矛宽盾大步向前。
项籍走过是地方,他们的脚步紧紧跟随,楚戟所指的方向,长矛劈刺撕开敌人防阵。
有一个刀尖一样的统军者很幸运,压力大减不说,只看那山一般的身影奋力厮杀,创造出一个个奇迹就让人血脉贲张,十成战力更是化为十二分。
战场对于人心有着非同寻常的蛊惑,前面的车轱辘有好几个,后面的车辙印也是不尽相同,有人学着景寥疯狗一般咬定不松口,有人学着季布步步为营,司徒羿的身边不乏射手。
倒是人缘不错的卫涵,没几个军士在他身边,因为他的双刀难练,也因为战马实在不多。
这么扎眼的一个人,殷通也是注意到了,他还没问,那位吴长史抢先回答:“太守,此人乃是海盐县丞卫弘独子名唤卫涵,他那匹战马,整个海盐县无人不知。”
殷通皱眉:“可是那个握着制盐秘方迟迟不肯上交的卫弘?”
“正是,他们父子一离开,最近所产的盐质大大降低,下官使劲浑身解数仍是不得其法。”
“那就给我拿下!要活的!”
小黑脸骑着小黑马,双刀收割性命开开心心,混不知墙头已有巨弩相望。
司徒羿的长弓照应整个战场,时不时还要射去吊桥绳索一支火箭,虽然必定会被秦人冒死扑灭,他很享受这种诱敌而出的感觉。
眉头一跳,城头森森寒光散发杀意,目光一转,卫涵毫不知情。
顾不得臂膀酸痛难耐,司徒羿掏光箭壶,蒲扇一般拍在长弓上,城头的玄鸟旗若隐若现,汗水滴落,煞的眼睛生疼。
“嗡——!”
“嗖嗖嗖——!”
第十九章 城门破()
锤子砸下,巨弩瞬间发挥威力,短矛一样的箭矢直奔卫涵,小黑脸杀的开心,丝毫没有留意危险将至,待到恶风逼近,抬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卫涵眼中全是焦急,却没几分害怕,因为这支箭的目标很清晰,就是自己胯下战马,这还了得?
骑士跟战马之间的感情,不亚于兄弟或者男女之情,相伴数年,小黑脸的刀法骑术几乎全部完美契合这匹黑马,当初打马掌他都质疑许久,此时岂容丝毫损伤?
只见卫涵屁股一压,战马嘶鸣着跪倒在地,与此同时,他把双刀一错护于身前,连个吸气蓄力的准备都没有,巨箭已到身前!
完蛋了!刚才一番作为全是下意识而成,直到此刻,卫涵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危险。
这种十尺大箭只可能来自连弩车,箭尾坠着绳索,威力足有十二石!
只要射中,就算是城墙也休想安然无恙!
如果让景寥面对这种场面,他肯定拼着一死也要拉几个垫背,卫涵从小到大还没面对过生死抉择,此时已经身体僵硬难以逃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人救援不得,心中惊惧焦急之时,斜岔里忽然钻出十余支长箭,径直奔着弩箭而来。
“咄咄咄……”
不是身在其中,很难体会卫涵的感受,一片箭雨如网如罗,贴着鼻尖急驰而过,把他吊在半空的心胆狠狠震撼了一把。
箭箭不走空没做到,却有大多射到弩箭身上将其撞歪,一股子鸡皮疙瘩自下而上泛起,卫涵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得救了。
“殺——!”
被吓得狠了,要么浑身发软再也无力,要么凶性大起再也不惧生死,作为老江湖的儿子,小黑脸显然是后者,趁着身前几个秦人还在发愣,雪花一样人刀光闪过,几条红线腾起血雾。
刚才那一箭实在夺人心魄,周围的楚军全都看在眼中,心情随着卫涵的经历一个起伏,再被这一激,同时怒吼一声玩命厮杀。
这是战场的魅力,也是军将的魅力,一人怒而千军奋勇,一人败而万马倾颓,一个念头就能决定士气强弱,进而影响战局走势。
如果方才卫涵死里逃生浑身瘫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以寡敌众再压秦军一头。
司徒羿双臂灌了铅一般沉重,短时间内怕是射不得箭了,可他面上不露,沉着脸色挥舞长弓,弓如令旗,数十名箭手听他号令策应全军。
“哈哈哈,痛快!
众皆奋勇,项某岂甘人后!
待我攻破此门,众军居城朝食!”
什么进城吃早饭的狂言,殷通丝毫没有听进耳中,他的眼神有点发散,似乎还没回过神,直到吊桥“轰隆”一声重新落地,这位会稽代守浑身一个激灵,才醒过来。
“拖……拖箭索!本太守要看那支弩箭!”
以箭拦箭很神奇,这手本事,放眼大秦也没几人能够做到,殷通实在不信自己的对手是这种级别,指挥这城头卫士拖拽弩箭尾索。
“太守当心!速速退后!”
殷通闻言从善如流,拖着官袍连连后退,一直到躲女墙后面,才透过箭孔朝下张望。
有这么个对手太吓人了!即使城下贼军没有井阑一类,即使占尽居高临下是便宜,有这堪比养由基的神技在此,他可不想当那树上白猿。
“咚——!”
“咚——!”
“咚……”
“什么声音!”
几次三番超出心底防线,殷通犹如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