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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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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

    燕恒刚走,项然紧张的上前来问:“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不知道,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随军为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项然一改往日不经事的样子,神色坚决的说道:“我不回去,这是我好容易求来的机会,夫君以后常战于沙场,我总要知道你会面临什么才会心安,也好在家祈愿你们平安。”

    “现在有危险了。”

    “那也不回去,我来之前早就问过小神婆了,她说此战有惊无险必能得胜,我也早过了命中大劫一生无虞,夫君不用担心的。”

    虞周扶额:“你还信这个?”

    “许负生有异象可知天意,为什么不信?”

    要说起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不得不提她也曾经来过一件先河——许负是第一个有着确切记载封侯的女子,而且是说出“非刘不王无功不侯”的刘邦亲自所封,比起吕后册封的妹妹吕媭不知高明了多少。

    一个以卦象闻名于世的女子,靠着本事成了史上第一位女侯,多少可见许负很不凡。

    问题是虞周不敢尽信啊,玄之又玄真假难辨且不说,尽信于此势必心防松懈,到时做事不周可就自讨苦吃了,当个心理安慰就好。

    “算了,看在仅此一次的份上,你就跟了去罢,先说好,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我派人送你先走,可不能再拒绝!”

    项然像模像样的作了一揖:“喏!”

    “不跟你逗趣了,我去整肃大军开拔。”

    ……

    ……

    小小的部曲出征不需要什么誓师,只将兵甲擦亮粮草备齐就出发了,虞周不敢大意,带上削铁如泥的长军剑,跨上独音随军启程。

    行军的时候很枯燥,默默赶路无人喧哗的气氛更显凝重,从吴中到秣陵不算太远,但是急行三天的路程生生被虞周拖慢了两天,他这么干,既是因为留给斥候足够的时间探查敌情,还要保证士卒随时有充足的体力应对突发。

    结果是失望中带着警惕,一路平安无事的到了秣陵城外,对方竟然还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做戏也没这么过分的吧?太假了!

    虞周正感叹着,燕恒面色阴沉的走了过来,他只一句话,就让众军暂歇了脚步:“钟阜之地发现流民牲畜,如何是好?”

    “确定是流民?多少人?”

    “人数数千,只能确认不是秦军,他们……太瘦了。”

    马上到地方了才发现眼皮底下的数千人众,虞周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数千人尚且不察,你怎么回事?他们在那干吗?”

    “我带回了一个健壮的,可以慢慢盘问。”

    人一带来,虞周立马知道燕恒为什么敢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不是秦军了,瘦?已经是最客气的形容了!眼珠子外凸两眼无神,跟皮包骨头的躯干相比,脑袋显得特别大,走几步路程都是被人架上来,这真是“健壮”的?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丁大……”

    四个字仿佛耗尽全身力气,面对这样一句话都要歇口气的家伙,虞周有些不忍:“给他半块饼,半囊水,千万不可多了!”

    硬邦邦的干粮一拿上来,唤作丁大的那人立马注入神力一般,张嘴咬住饼子死不松口,噎得喉咙呜咯呜咯作响仍然不知喝水。

    一脸皱眉不忍的项然看不下去了,拿起干粮水囊便要再递过去,虞周挥手挡住:“你不懂,饿久了的人暴饮暴食容易涨坏了胸腹,让他们慢慢给灌一点吧。”

    小丫头极少见到这等惨事,别过脸去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他……他这样的还有好几千人吗?”

    虞周还未作答,武戚那个夯货接嘴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役夫,好几千?整个大秦何止几千啊,数万数十万都有!”

    项然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这……我们……”

    虞周一个深呼吸:“别说了,先扎营,我得弄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第六十三章 你来我往() 
武戚没有说错,这人的确是役夫,大秦的役夫也确实有数万数十万之众,可是仅从一个役字就知道,他们平时最常干的就是开山、填壕、搭桥、修路、筑城、建造陵寝等等的重体力活。

    大秦会派一群饿脱了形的家伙干这种事?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最起码也说明皇帝根本不在乎这群人的生死,更不在乎他们能不能按时完工,那么秦人此举的目的就有待商榷了。

    装作不察的秦军还未去试探,错综复杂的备战之地还没来得及勘察,现在又蹦出这么一桩事儿,真是让人头疼,项籍他们全都小看此城了啊!

    “天色渐晚,今日就在此地扎营吧,秦人喂养了许多马匹牲畜,一定要在营外设置拒马、蒺藜之类的,不可大意!

    我估计咱们的行踪瞒不过秦人,状若未察只是他们的麻痹之策,至于还有什么后招,一时半刻难以想通,这样吧,今夜轮流值守不得有失,谨防秦军劫营。”

    “喏!不过子期啊,这些还都好说,那数千流民……”

    “那个丁大好些没有?”

    “好多了,他就是饿得,现在带上来?”

    “带上来吧,我有话问他。”

    虞周一向佩服那些史书记载的绝食而死的忠臣义士,因为饥饿抽取生命力的过程异常缓慢,往往需要几天甚至十几天的时间,不像自刎悬梁那样痛快。

    瞬间作出的决定取决于血气,而在漫长的虚弱之中等待死亡,是对心志极大的考验,这是一场身心俱疲的酷刑,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许多都已名垂千古,比如文天祥、杨业、杨靖宇……

    看着瘦骨嶙峋的丁大不住去瞟案上吃食,虞周沉默着,他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观察了许久,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有正常的惶恐、害怕、麻木、以及本能的垂涎。

    “你叫丁大?”

    “回将军……是……”

    “你们是从何处去往钟阜的?”

    “回这位将军,小人本是丹阳人,秦皇二年因罪成为役夫,这次去钟阜,我是从薛郡被征召的。”

    “丹阳?这么说是楚人?”

    丁大激动万分:“对对对,就是楚人,将军所领的是楚军吧?”

    虞周不答,继续问道:“你刚才说起自己从薛郡来?难道旁人不是吗?”

    “小人到钟阜之时,此地已有众多民夫,他们的来路小人并不知晓。”

    “总共有多少人?又有多少秦人胥吏看管你们?”

    “我们大概……很多很多,不过看管的胥吏并不多见。”

    “很多很多?”

    丁大低着头,声音小了起来,看那模样竟是害怕答不上来再将他赶走:“不敢欺瞒将军,秦人压根没有设置屯伍,所以到底多少人,小人实在不知,大概……几千?”

    扭头看向燕恒,后者见状俯身接耳道:“苦役三千两百余,胥吏不足五十人,此人所言不假。”

    虞周点头表示知道了,对面前的丁大又降几分心防——本该如此嘛,按这时候的教育普及水平,一个饿疯了的役夫能跟数豆子似的点齐人马才是咄咄怪事,除非运气好遇到英布之流了。

    “你们在钟阜每天干什么?”

    丁大一五一十答道:“刚来的时候每天开山凿石,说是要断什么龙脉气运什么的,小人也不懂。

    最近几天有些奇怪,秦人再也不用我们干任何活,不过伙食也断了……”

    雷烈听完两个鼻孔直喘粗气,怒其不争道:“数千人等被区区五十胥卒看管的丝毫不敢动弹,你们为何不反了?”

    丁大打了个哆嗦:“这位将军莫说笑,我们哪儿敢啊,以往都是忙时干饭闲时汤,谁想过这次会彻底断炊啊。

    就算……就算有些胆大的想跑,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晚了,早就饿得没了气力,哪能跑过马匹……”

    “听闻秣陵放养了数千战马,你有没有见过?”

    丁大两眼迷茫:“从未见过,小人只见过秦吏骑的几匹。”

    虞周摆手:“好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挥退了丁大,所有信息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是虚无踪迹的战马群,一会儿是饿殍遍地的钟阜山野。

    城池还没见到,却在战前冒出无数问题,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操控,戍守此地的五百秦军反而成了最好解决的,让人心忧!

    “燕恒,咱们被算计了啊,我敢说这位布局之人在整个大秦也属于凤毛麟角,就是不知道姓甚名谁啊……”

    武戚不服道:“依我看哪有那么复杂,有流民就收下,休养生息之后又是一股助力,有秦军就打败,区区五百人也敢挡我们,真是不知死活!至于战马,到了嘴边自然是我们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敢肯定没有战马,或者马群只是短暂停留过,留下蹄印粪便那些痕迹就被赶走了,秦人绝不会那么傻留给我们缴获。”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只是道听途说而来,真实的马群你见到了吗?燕恒派出那么多人手都一无所获,可见这应该是秦人故意放出的风声。”

    武戚不甘:“还以为打完此战可以人人分得一匹战马,我也享受一下骑兵的威势呢!”

    虞周笑道:“往好处想想,知道了战马不存在咱们也不用投鼠忌器了,该攻城该野战再无顾忌。”

    “这倒也是,那营外的拒马桩……”

    “继续搭建,小心驶得万年船。”

    “好!我亲自盯着去!”

    目送武戚离去,虞周又问道:“咱们的粮草只够一个月?”

    “赶路慢了些,不太够了。”

    虞周仰头望着帐顶:“一千人的一月之粮,四千人只需数日就能吃光,就算每顿清汤寡水,也只堪堪能等下次粮草运到……”

    燕恒反驳道:“都尉不可!每顿清汤寡水将士们无力作战,要是秦军来袭就大祸临头了!”

    “那你说怎么办?看丁大刚来的样子,他们顶多再坚持两天就得全饿死!从钟阜下山行至此地,还不知到底会有多少人倒下……这计毒啊!忒毒了!”

    燕恒一愣:“这是秦人的计谋?什么计谋?既然明知为何还要上当?”

    虞周没好气道:“还能是什么计谋,就跟驱赶奴役先闯军阵一个道理的事情,不过这次人家针对我们的粮草下手了。

    要么毫不理会继续进军,拿下一座城池的同时背上抛弃楚人不仁不义的名声,要么放粮相救自身空虚,然后秦军就会伺机而动了,让你来怎么选?”

    “这个……”

    “再提醒一下,咱们的对手肯定不只看到的五百,至于其他人在哪,还得你派人去找。”

    燕恒一咬牙:“那就当没见过丁大!大军安危重要,楚国的社稷重要……”

    虞周听他这样说,既不愤怒也不失望,一脸落寞的回道:“最怕你这么认为啊,八字刚有一撇,就知道取舍有道社稷为重了,国家大义之下罔顾众民,此举又跟暴秦何异?”

    “又不是我们施暴于人,是秦人……”

    虞周语重心长:“我知道,可是你得弄清楚咱们起兵的目的在于什么,绝不能只为了建功立业封侯拜将,那是要真真实实兼济天下的。

    想想你和小玖在峄山的日子,对他们弃之不顾真的良心不疼吗?”

    燕恒沉默,不知该说什么。

    “我就知道让你早早掌管桌案下的那些事情肯定会有影响,这样吧,以后你也学学小玖,闲暇的时候就养些花花草草,松土除虫的伺候最陶冶心性了,如何?”

    “好,我听你的。

    不过我还是要多问一句,你如此行事可有完全之策?”

    “没有,只能凭置之险地引得秦人变动罢了,敌暗我明没什么其他办法,唯有顾虑周全降低损失。”

    “那我派人回去催一下粮草,再将我军的遭遇说给两位军师听听,请他们拿主意。”

    虞周本想让他遣人顺便带走项然,又一转念进入圈套再落单反而更不安全,还是算了。

    “多派几批人分别回去,别用口信,我去写一封手书让他们带走!”

    “好!”

    ……

    ……

    水系发达又逢雨季,空气中仿佛时时刻刻带着潮气,一身裋褐的汉子仰面躺在地上急促喘息,软塌塌的四肢再也不受控制,只有胸口的起伏还能看出这是个活人。

    一只大脚伸过来,沾满草屑露水的鞋底径直踩在那汉子脸上,左右拨弄几下,脚的主人开口了:“翻江鼍龙?”

    眼睛早已肿得睁不开,地上躺着汉子攒起一口血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狠狠呸出:“又是哪来的后生听过爷爷名号,这手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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