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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1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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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梢以出乎他意料的威猛势头急剧摆出,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弹,正以他认为绝不可能的方式冲着远方飞了出去。

    破空之声,真正的破空之声,木一以为这种代表威势的声音只会出现在箭矢之上,想不到一块巨石也能发出破空声。

    想到这里,他立马打了个寒战——石弹以这种威力砸到地上,会不会真的入其数尺?

    至于射程?已经不用验证了,即便还没落地也能有个估算……

    “轰隆隆——咚!”

    木一脚下都能感受到振动,这还是为了藏身隔的老远呢,如果身临其境呢?谁敢面对啊?就算砸到身侧也是魂飞魄散吧?

    此时此刻,木一无比盼着对方早点完成这次试射,让他前去观察一下遗留的痕迹……

第七十二章 搬个坑回去() 
反贼来了,反贼又走了。

    木一静静的躺在一个大坑里面不说话,很想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再思考,可是……他的四肢一直在发抖,不受控制的,就像冷极了那样。

    左手握住右腕不能止,右手握住左腕也不能停,木一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努力,任由那些陌生感觉游走遍全身,用颤抖宣泄心中的恐惧、绝望和激动。

    那个虞贼首没有说谎,此等神器真有摧枯拉朽一般的威力,石弹砸过的痕迹分外清晰,木一确信不是人力伪造的,他甚至能在心里还原出当时的场景。

    石弹呼啸着冲向目标,在触及的刹那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撞出一个深坑犹不知足,它跳跃着碾过一路,草丛、土丘、顽石、矮树……全都消失不见,远远望去,就像大地平添了一道伤痕,触目惊心。

    木一很想把这个大坑搬走,搬到钜子面前请他亲自看一看,以此对比的话,城墙遇到会怎么样?大军遇到会怎么样?军士遇到又会怎么样?

    坚固的城楼会倒塌吧?整齐的大军会像这块草地一样被撕裂吧?至于军士,就算铜皮铁骨不惧石弹,也会被砸进地里数尺而不能动吧?

    更要命的是此物射程远胜往昔,五百步,那是强弓硬弩不能及的天边,需要敢死之士舍命出城才能触及,守城战往往攻方人数占优,逼不得已出城乃是下下策,更不用说更远的距离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更大了。

    要变天了吗?此物一出,战法又要革新了啊……

    反贼?有了这等神器,反贼很快就会变成楚军了吧?皇帝也不能否认了吧?

    思虑够了,木一站起来,身上的泥土也顾不得拍,六神无主的踏入夕阳中,看模样,好像一缕魂魄丢在身后的大坑一般。

    ……

    ……

    “俺怎么觉得他跟个被糟蹋了的小妇人似的?咱们没干其他的吧?”

    听到樊哙的问话,燕恒急忙摇手:“我是不好此道的,至于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嘿嘿,这可难说,俺也没见你找个相好啊,再说了,你急着否认干啥?”

    燕恒只觉一块黄泥掉裤裆了,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站在原地哼了一声,不再开口。

    虞周也很纳闷,没想到区区投石器能给木一带来这么大冲击,看着失魂落魄的身影没入暮色,忽然有点担心了:这家伙不会了无生趣退隐了吧?那不白费了自己的布置吗?

    之所以有现在的状况,那是因为虞周有一点不够了解,在这个长城都是碎石夯土筑造的时代里,大多数城池根本不耐襄阳砲攻击。

    这就关系到一个让人失望的真相了,唐宋之前的投石机大多是人力牵引,发起攻势的时候需要很多很多人一起拉动绳索,投石器越大需要的人力畜力越多,这么一来,不仅因为受力不均导致精准下降,而且占用了大量兵员民伕操作才行。

    三国马钧成名的霹雳车如此,大唐李光弼平覆安史叛军的巨型投石器如此,钓鱼城击毙蒙元大汗的双梢砲也是如此。

    挂着巨垂的配重投石器真正盛行,说起来就心痛了,那是华夏的人力投石器流传出去之后,经过波斯人改制变成配重式,又被蒙元人带回来的,而且一回来就给汉民族带来巨创——攻克坚守数年的襄阳不说,就连南宋的水师也是覆灭于此。

    这就有人问了,挂上几块石头的事情,就没人想到吗?那些凝聚了数千年的智慧,都不知道吗?

    我们也有,只是因为古时少有人深入的摸索此道,没有真正盛行起来。

    所以啊,在木一看来,这件利器的改变不仅仅是抛得远打得狠,节约了上百人力,就会多出百人攻城,一架如此,那么十架呢?数十架呢?

    只需这么点儿人就能操作,千余叛军凭此攻城再也不是虚言,什么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砸开个豁口变成野战,通通成了敌则战之……

    ……

    ……

    “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攻城战如此简单的话,那些筑城牧民的先辈情何以堪?你这又致墨家的御守之术于何地?!”

    面对相里业的惊呼,木一垂头丧气,压低了声音说道:“钜子,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是……那全是在下亲眼所见啊!

    巨大的石坑可容一人,就算城垣坚实一些,又能经得起几次抛砸?

    实在是……唉!钜子若是不信,可以随我走一趟看一看啊。”

    嘴上不信跟心里不信是两回事,看道木一的落魄样子,相里业其实已经信了,但他实在不能容忍齐墨赶超自己那么多,这才有了犟嘴之言。

    “亲眼所见?反贼会将自己的家底儿拿出来给你看?”

    “钜子,并非他们给我看的,而是一个贼首说漏了嘴,属下盯了足足半个月才有收获!”

    相里业追问:“哪个反贼说漏嘴?”

    “就是那个姓虞的。”

    “你肯定被骗了!虽然没打几次交道,但是在我看来,那虞姓小子又奸又滑,怎么会说漏嘴?除非他是故意的!这是反贼的计谋!”

    木一急了:“就算这是他们的计谋,投掷五百步的抛车总是真的,钜子,你要信我啊,千万不可大意!”

    相里业坐得笔直,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他开口问道:“木一,你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仔仔细细说一遍,不得有遗漏!”

    木一以为钜子要详知贼情,立刻口若悬河的说解起来,一个侧耳倾听,一个边回忆细节边说,只是不知为何,明明从未噤声,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

    这样的情形直到掌灯时分才停下来,然后相里业问了一句他怎么都没想到的问题:“你去看过那些受刑致伤的墨者吗?”

    木一愣了下:“属下归心似箭,探明敌情就回来了,并未见过几位同门。”

    相里业点了一下头:“你说的没错,就算这是计谋,利器却是真的。

    只是……贼军为什么要借你之口告诉我们呢?”

    “属下不知。”

    相里业看着这位部下,心里有了另一番盘算,之前被俘的每一位墨者他都见过了,有身手半废的,有皮开肉绽的,有需要将养的,还有毫发未伤的……

    看的多了,相里业很快发现一个规律,这些人离心了!不是背叛墨门,而是相互之间再无分毫同门之谊,受伤重的指责没受伤的是叛徒,没受伤的说受伤轻的也出卖门派了,受伤轻的又说自己是被套了话,也是受胁迫的……

    乱!太乱了!

    麻绳束作一团还能解开,再不济也可以一刀剁下去,这么多人的矛盾怎么解决?随便拎出两个就能吵起来,总不能都砍了吧?

    最重要的是,有了虞周之前所言的细微见著,相里业难以判断这些人谁透露了门派消息、谁是无辜的。

    一个头两个大,然后木一回来了……

    完好无损的木一回来了。

    木一叙述了自己的经历,相里业感觉有点奇怪,直到木一噤声才知道哪里奇怪,这位部下的诉说里,贼人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墨门一句话,甚至跟他的交谈都少……

    相里业不愿意怀疑谁,可是……在渐渐难以掌持的秦墨,人心难控也不是不可能啊!

    丢开所有心思,他做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决定——亲自去贼营探查一番。

第七十三章 又一个大坑() 
相里业的想法很简单,反贼可能欺骗手下,部下可能欺骗自己,但是自己的眼睛总不会骗人吧?

    将那群面不合心不合的手下各自分开养伤,他一个人都没带,甚至谁都没告诉就踏上了行程,毕竟嘛,乱麻之中抽出的线头,谁知道可不可信呢?

    身边无人的时候,心里反而安静一些,相里业思索了一路,恨不得在进入贼军城池之前猜透对方目的。

    想来想去,只觉得木一越来越可疑,倒不是是说会背叛墨门,而是他应该有事瞒着自己,否则为什么丝毫不提跟贼军的交谈内容呢?

    人家不问?怎么可能!

    多大的事情能比敌人的情报还重要?

    以己度人,相里业不认为自己可以放过齐墨弟子不审问,更不会放过几样从未见过的利器。

    相里业披星戴月赶路的时候,虞周正在布置后手。

    既然要捕鱼,首先得选个好一些的鱼窝子,然后还得准备壮一些的渔网,现在不知鱼的大小,网不结实容易让人家跑了,等对方有了戒心,再抓可就难了。

    他们几个忙的脚不沾地,樊哙不爽了,用了他的狗,吃着他的粮,住着他的军帐驻在他的城,凭什么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候就把自己一脚踢开了?

    太伤心了!

    必须去要个说法,怎么也得有点……精神损失补偿,对,没错,就是这词儿,俺也不求多了,守城的任务交给那些生瓜蛋子,让老樊上阵捞点功劳就成……

    面对樊哙的要求,虞周为难了,看了看眼前的几个“生瓜蛋子”,燕恒可以“奇胜”难以“正合”,武戚的身手适合守御,可他驾驭大军的本事差一些,至于雷烈,他跟景寥倒是有点像,属于那种我疯起来自己都害怕的,更不合适了。

    樊哙想立功,谁来守城?

    “樊大哥……”

    “别叫我大哥,我叫你大哥了,你一客气准没好事,俺就问你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

    樊哙眼见他不答,脸色一变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张嘴说道:“俺也知道得有人守城,我把那堆部下丢在城池里守着,一个人跟你们去杀敌还不成吗?”

    “……

    这更糟啊,群龙无首谁来驾驭?哪有这么当主将的?”

    樊哙嘿嘿一笑:“俺可以举荐一人守城!”

    虞周纳闷了:“谁呀?”

    “是俺的同乡,雍齿!”

    虞周听完立刻一个头两个大,怎么好人找不上来,这种二五仔跑来了?

    遥想当年经过沛县也是这样,出名的将相没见几个,就这家伙刷了一次存在感,他不好好待在家乡,怎么跑到江南来了?

    “雍齿?我记得当年还见过他一面的,你把自个儿的家当全托付给他了吧?”

    樊哙开心的不行:“虞小子记性真好,一晃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哈哈哈,老樊又能多一个同乡啦!”

    虞周问道:“他现在来江南了吗?人呢?”

    “你等着,俺这就叫他来!”

    樊哙出去的工夫,虞周脑子飞快的转动,不知道该怎么安置这个人,重用是不可能的,一个时不时背叛同乡的家伙,难保什么时候就把自己卖了,要知道,怂恿项羽煮了刘邦他爹,就是这位雍齿的主意!

    可是如果不用……又有点折了樊哙的面儿,好几年没见的同乡,第一次举荐一个人就被驳回,拒绝的太坚决伤情分啊。

    来来回回想了一下,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正在这时,樊哙领着一位满脸横肉眼窝深陷的汉子进来了,有说有笑的模样倒也自如。

    “虞小子,我来介绍,这就是俺的同乡雍齿,你们见过面的……”

    雍齿扭头,也不行礼,来来回回看了一圈,不置信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都尉?明明是个毛娃娃嘛,六年前他才多大?你也敢跟着走?”

    这话一出,樊哙尴尬了,虞周还没说什么,他身后的燕恒已经拢手在袖作势欲发,至于武戚雷烈他们,全都眼神不善的看着雍齿。

    虞周制止了几人的举动,笑了一下说道:“看你眼圈挺黑的,不是被人揍得吧?”

    樊哙赶紧圆场道:“呵呵,他就这个样,越喝酒眼圈越黑,不信晚上灌两坛子看看。”

    说完之后,他扭头又对雍齿说道:“你个狗日的,来之前灌了马尿还是怎么滴?存心让老子出丑不是?”

    雍齿还是那副作派,抹了一把嘴说道:“还喝酒呢,饭都要吃不上了,我去哪找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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