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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动地的洪流终于来临,还像之前几次那样,秦军进入一箭之地以后迅速开弓射了两轮,到了这时候,没有人再去顾忌箭矢损耗,沉重的杀矢、三棱的羊头矢、纵火的枉矢、透甲的四髯箭,甚至还有技艺高超者连珠发箭,漫天飞蝗成了收割性命的先行者,盾墙之后不断传来闷哼,骑队之中也不断有人落马。
尽管还没有短兵相接,这次交锋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盾墙残了又补,失去主人的劲弩再被捡起,战马摔了又起,马上的骑士却在刚刚化为肉泥……
见到这副场景,最焦急的还是两位主将,蒙亦实在没想到一群反贼能有这么顽强的斗志,在关外,九原军已然成为敌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这些家伙何德何能胆敢死战?
至于虞周,往那一站就像他背后的大纛一样沉稳,没人发觉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伤亡有些大了,比自己预料的还大一些,就连武戚也顶上去了,要不要提前后撤几步准备新的应对呢?
咬了咬牙,虞周甩开这个念头。
“举矛!”
骑兵更近了,最前列的骑士脸上挂着狞笑,轻拍胯下坐骑脖颈,战马会意的扬起前蹄,轻轻一跃便已跳过楚军匆忙设立的低矮拒马,与此同时,一声咆哮从那名骑兵口中吼出:“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只这一声,他身后的袍泽们明显又有不同了,他们弃弓拔剑,专注的眼神像是死神的舌头舔舐每一个敌人脖颈,伴着战马嘶鸣,秦军陆续跃马进营,而这时候,那位先行者已经把自己狠狠撞进敌群之中!
“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战马踏开一道缺口,碎裂的盾牌飞了出去,骑士的剑还没举起,无数戟矛已经穿透他的身体,小枝一划,硕大的头颅睁着双眼滚落在地。
“抵——!”
顶在地上的长矛一起斜指,一个呼吸的工夫,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骑兵纷纷撞进楚军阵型,只可惜冲劲儿越大,受到的伤害也就越狠,人马一起撞上长矛,腥热的液体开始泼洒。
楚军阵型稍微一晃,几个胳膊扭曲的军士仰面就倒,他们的同伴迅速填上缺口,咬着牙对抗接下来的秦军。
同袍在卖命,年轻气盛的主将怎么能忍?
蒙亦眼珠子血红,抽剑呐喊就要往前凑,八字胡大汉纵马靠近,牵住白马的缰绳说道:“少将军,再等等……”
“等什么?将为兵胆!若是我刚才领先冲阵,现在早已大破贼军了,涉叔你让开,别拦着我!”
大汉咬牙:“将军只有独子,少将军,若是你有什么闪失,便是把贼军杀尽又有什么用呢,到时又要涉某如何交差!”
“涉叔此言差矣,匈奴人尚不能把我怎样,何况区区反贼?不通战阵何以掌兵!驾——!”
蒙亦口中呼喊,顺势就在大汉的手背上抽了一鞭。
大汉吃疼却不撒手,继续说道:“要冲也行,少将军必须紧随涉某身后,不得乱闯!”
“应了应了,驾——”
大汉没有办法,抹了一把八字胡开始加快速度,蹄声阵阵声如鼓点儿,很快跃马进了楚军大营,仗剑劈断几杆戟矛,他控着战马边杀边回头张望。
按说战场分心属于取死之道,结果此人愣是毫发无损的连杀数人,引得武戚蠢蠢欲动迎了上去。
一个身处战阵的副将还敢回头,静眼旁观的虞周却不敢了。
就在秦楚两军短兵相接的那一刻,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是项然。
军中本不该有女子,可是她来了,早就想安排她先行离去,可是她不肯,虞周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不敢往深了想,面对这个肯跟自己同生共死的小丫头,他怕自己再心软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
前方的将士还在拼命,一丝一毫的轻慢都有可能葬送所有努力,把大伙的生机彻底断送。
相隔不远不能给她丝毫安慰,近在咫尺不敢多说一句,直勾勾的看了片刻战局,秦楚两军已经战成一团,武戚在嘶吼,雷烈在咆哮,樊哙的战甲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虞周垂下脑袋,对着身后的燕恒,亦或者项然轻言一句:“走吧,离开吧,战事完了,我什么都依你。”
没有响起女声,倒是燕恒向前跨了一步,抱着拳头回道:“属下这便遣令危月燕离开,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身后传来悠悠的轻叹,慢慢远去了。
虞周恍惚了一下,心中一缕伤感全都化成怒火,抽出长剑指着秦军吼道:“连弩车呢!速速把那两个领头的射于马下,当有重赏!”
意外的是,埋伏着连弩车的营帐根本无人应声,就在虞周心头刚刚泛起不妙之时,两座帐篷布幔横飞,走出一个人来。
“哈哈哈,上次吃了连弩车的亏,在下岂能不尽心?虞都尉,又见面了!”
“相里匹夫!”
“墨者大多出自黔首,你这么称呼在下,倒是比叫钜子的时候更真诚几分!”
“吃我一剑!”
第八十二章 是该结束了()
剑戈交击、人喧马嘶、火光拖曳、箭矢横飞。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分什么主将校尉和兵卒了,留下一支近卫救急用,虞周仗剑搅进了战局。
相里业心知剑不如人,也不跟他纠缠,身形一矮钻入人群,他这种人最适合浑水摸鱼,没一会儿,武戚那边传来遇袭的怒吼,气急败坏的声音两军皆可闻。
虞周不去追赶,一剑刺翻一个大杀四方的家伙,专心寻找秦军中的刺头儿挨个整治。
以他的身手,若想跟相里业分个胜负需要很久,与其浪费那么多时间纠缠,不如替部下们迅速打开局面,就像田忌赛马一样,丢了好几样优势,再用上驷对上驷也太不明智了。
何况……相里业肯定不会甘于寂寞,早晚得自己找上来。
踏入战场,比起冷眼旁观别有一番感触,面对居高临下的骑兵,楚军天然的吃了一亏,仰面而攻颇为吃力不说,就连场地也不占优。
本来嘛,骑兵的优势更多的在于速度,能冲能撞机动灵活,步卒与之交战怎么追击?没法追就没法大胜,不能伤筋动骨人家很快卷土重来了,这个亏大宋可是吃多了。
好在进了楚军前营,人拥人、人挤人,再加上那么多马匹,秦军想跑也跑不起来啊!
偏偏……这座军营建的有点大了,能容万人的营寨自然会挤进来更多敌人,使得本来处于下风是楚军更加雪上加霜。
对于蒙亦,他早知道这座军营可以容纳骑兵作战才放心进来的,只是没想到反贼的抵抗如此顽强,头一个照面就以血肉之躯拦住秦军步伐,他们真的不要命?一群背叛大秦的贼寇而已,到底图什么才能这般拼命呐!
刚开始的交锋确实是楚军吃了大亏,他们付出了更多伤亡才把秦军的步伐拖慢一些,随着时间流逝,大秦骑兵们开始不适应了。
没了穿插分割的机变,他们的优势不再明显!没了引以为傲的速度,他们只是站的高一些的步卒!
何况……马上难持长兵,秦军的近战武器多是短剑,楚军呢,全是丈余长的戈矛枪戟,一来一回又抵消了不少。
优势依然存在,可是不那么明显了,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支大秦最顶尖的骑兵,蒙亦绝不能接受伤亡惨重得来的胜利,战局不该这样的!到底哪里出错了?
蒙亦心里委屈,哪有虞周心里委屈?这才刚成亲不久,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要领着娇妻上战场。来就来吧,秦人轮着番的不让他安心,说好的攻打五百弱卒变成了对抗秦墨,秦墨背后还有一支蒙家军藏的这么深!
如果不是老子机灵,打秣陵那会儿被人来个突袭早就凉了好吗!
狗日的,别人拿下海盐那么容易,别人拿下娄县传檄而定,别人进驻乌程多了数百兵卒,别人……怎么轮到老子就开启地狱模式了?
虞周越想越生气,挥剑又快三分,以长军的锋利,不消片刻,围着他的家伙越来越少了。
刚想前行几步去找白马小将的晦气,心念一动,虞周迅速的向着旁边一拧身,长剑斜着刺出,堪堪与一个人影贴身而过,在他原来站着的地方,也有一柄长剑拖出残影!
“嘿嘿,虞都尉的剑术越来越精进了,差一点就伤到在下,真是好险!”
虞周看到这张脸,牙根有些发痒:“倒是相里钜子从不长进,初次见面就玩偷袭,现在还是这样!难怪秦墨学不会堂堂正正之道。”
相里业嘿嘿一笑:“在下如何行事不劳都尉费心,至于秦墨,再怎么样也是三墨之中最茂盛的一枝,旁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那你回去赶紧选点好根苗留下吧,秦墨的好日子到头了。”
“不会的,只要都尉肯出手相帮,相里之墨足可千年长盛不衰。”
虞周哪儿有工夫跟他扯淡?顺手刺翻个秦人推了过去,踏步前行就要去整军。
时间够久了,将士们厮杀一夜也很累了,最重要的是,秦军的锐气已然受挫,天亮之前收紧罗网才是正途。
相里业锲而不舍:“都尉不妨好生想想,天下之大,能复国的不过田单一人,可他落得什么好下场了吗?还不是被齐王排挤逃亡赵国?”
虞周不理他,继续前行。
“楚制偏重贵族,熊氏再立必然容不下项氏与你,都尉何苦空欢喜一场?”
“你到底想怎么样?”
“帮我劝服齐墨,或者……大家一起精研机关妙物,都尉军中的抛车在下便很中意,可惜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虞周冷笑:“身边有只狗惦记着,在下怎么可能在窝里藏骨头,钜子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我承认足下武艺高强来去自如,可是现在秦军将败,你信不信再不跑没机会了?”
“哈哈哈,秦军将败?若不是少将军怜惜士卒,何至于让尔等撑到现在!”
“少将军?蒙恬将军的儿子?”
相里业嗤之以鼻:“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都尉如何不败?”
“可是我听说蒙家心向公子扶苏,扶苏被贬他们也受了牵连,怎么还敢私自调兵?”
相里业略抬头颅:“这你有所……嘶——还来!”
虞周眼神暗淡了一下,果然啊,自己被偷袭一次长了记性,对面的家伙也是不遑多让,借着言语的话头再也无法让他彻底分心,这次躲避,相里业甚至比上次更快一些。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是不停,一剑快似一剑不断进逼,攻得相里业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机,墨家的兵理也好、剑术也罢,风格俱以守御为主,面对可以传世的神兵利器,他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晃了个身形,这位墨家钜子飞快的脱身远去,顺手倾泻恼怒,又有几名楚军兵卒软倒了身子,看得虞周激愤难当。
火光挣扎在地上,舔食着营帐,跳跃在虞周的眼睛里,天色渐渐亮了,他看见雷烈杀成了血葫芦,仿若另一个景寥;他看见武戚脸色煞白,也不知是脱力还是受了伤;还有燕恒,那家伙又成了相里业的鞭下败将,身上青一道紫一道,也是多亏他缠住对手,才没让别人大开杀戒。
再次游走于战阵的时候,虞周开始有目的的收拢军士,两支军队已经咬作一团了,这种情况,除非一方死光或者溃败才能分开。
虞周不想面对那样的结局,只好缓缓的、抽丝剥茧一样的把自己人剥离出来。
是该结束了……
第八十三章 势成哀兵()
一个巴掌拍不响,同样的,想要鸣金收兵,也得问问对方同不同意,这是一场攻入军寨的突袭战,壳都砸开了,岂有不吃完果仁儿就走的道理?
虞周慢慢收拢残兵的时候,天色开始转亮,视野变得越来越清晰。
脚下那种滑腻腻的感觉是他一直想忽略的,现在配上满目疮痍,想欺骗自己也做不到了。
本来该是辕门的地方,早已成了一片废墟,火焰耗尽所有力气之后变成轻烟,一股皮肉焦灼的腥臭四处弥漫着,那些漆黑的、猩红的、灰白的,混在一起,被人脚马蹄踩踏成一团,再也不复当初的模样了。
战争就是毁灭,无论披上多么华丽的外衣,这个事实不能改变,根本的差异在于目的不同,有人掀起战争为了一己私欲,有人是活不下去了想要毁掉原有秩序,秩序总有维护者。
现在,那些维护者和活不下去的人再也不分彼此,也许经历一场大雨,他们就会彻底融入天地之间。
虞周身边的军士越来越多,大多都已负伤,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却再找不到这些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