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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周身边的军士越来越多,大多都已负伤,他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却再找不到这些熟人所属的什伍,鲜血般的朝霞洒在他们身上,更像是夕阳垂暮一样苍凉。
以步战骑格外吃亏,对手又是整个大秦数一数二的精骑,坚守更加不容易了!
速度没了,人家还有别的招儿,楚军面临的不只是与人交战,还要分出心神应对战马,张嘴咬、撂蹄子踹、拧身子拱……这些熟悉战场的精灵发起火来同样可以要人命,也许楚兵忙于闪躲的空隙,就被人家的骑士趁虚而入了,也许楚兵招架长剑的时候就被烈马踏碎胸腹了……
战马也是半个战士,所以楚军面临的不只两千秦军,细算起来,甚至可以当作三千乃至更多的敌人,还是配合最默契的那一种。
没能反转敌我优劣态势,虞周没什么不满,殊不知蒙亦都快气炸了。
战马的培养难度不亚于骑兵,训练的时候,一个不慎造成的关节损伤就会宣告彻底失败,结果呢?那些好容易得来的伙伴,就这么亡于此地?
同样觉得战马就是军士,蒙亦觉得此战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场惨败,因为秦军的人、马损失远远高于贼军,这样的结果,即使最终迎来胜利他也不能接受。
为什么贼军还不溃败?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匈奴人身上,他们早该战意渐消了,为什么这群反贼死不旋踵?
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这应该是秦之锐士才有的气魄啊,他们何德何能坚定至此?支撑这些人的到底是什么?
白马变成了红马,年轻的将军风采不在,板冠破碎之后,一缕缕碎发随风飘荡,还有更多黏成一绺的直接贴在脸上。
骑兵风驰电掣骄傲无比,从未尝过失败滋味的家伙更是如此,这场大战,蒙亦一开始就被血气蒙蔽了双眼。
从第一次进入贼营并未冲破防线,从他引以为傲的骑兵相继落马,蒙亦血冲头脑气灌全身,一次次亲自领军冲锋,他们冲散、他们割裂、他们分别包抄了对手,却没有一个敌人露出片刻怯弱,那种孤立无援也要以牙齿伤人的气势,让他杀完人也不敢回头细想……
而现在,天色终于亮了,战事也该有个了结,感受到清晨的徐徐凉风,满腔热血总算冷静一些,面对大大超出预计的伤亡,蒙亦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从这场鏖战之中学会了淡看生死。
“少将军!”
苦战一场,八字胡的大汉更加凄惨,同样是头发打绺,蒙亦脸上全是别人的鲜血,这位的脑门上还有自己的。
“相里业那个匹夫呢?”
大汉一愣,因为他从没见过少主这么不客气的称呼一个人,前倨后恭是蒙亦的性子,之前恭敬现在诋毁更不可能!发生了什么?
“少将军,末将只顾厮杀并未留意,似乎……是没见到相里钜子。”
蒙亦对着天空长叹一声:“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大汉挠了挠脑袋:“什么意思?”
蒙亦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压低声音嘶哑着咆哮:“我们被骗了!被相里业那个混蛋骗了!或者这个无能的家伙被贼将骗了!!”
“骗了?怎么可能!”
“我军之前从没有跟敌寇交战过吧?他们应该毫无准备吧?”
大汉点头:“确实是这样啊,贼军的拒马桩没多少,此地也不利于他们作战,不都说明毫无准备吗?”
蒙亦看着满地碎尸,指着眼睛通红的楚军,声声泣血的问道:“那贼军是如何初次交战势成哀兵的!遇袭之后处变不惊已经是精兵强将了,他们呢?只在接战的瞬间便已势成哀兵,不是早有准备是什么!”
大汉吓了一跳,之前那种不详的预感更加真实了:“那……这……少将军……”
“兵法九地,用的好啊!死地求战,蒙亦败的不冤!”
“少将军!此战仍是我大秦居于上风,惨胜也是胜,无非是将士损伤严重了些,此事……涉某一人扛了便是!”
蒙亦摇头:“涉叔的好意小侄心领了,只是贼军用了一夜耗我兵势,必定还有后招,可恨相里业误我!”
大汉秃噜一把血呼啦啦的脑袋,咬牙说道:“怕他作甚,还有什么诡计只管接着就是了,涉某一身皮肉不值钱,死也要咬下逆贼几块好肉!”
即使跟蒙氏再亲近,事到临头他也说不出'我掩护你先走'的话语,同样是军人,就该讲求军将的本份,沙场生死小事耳。
临阵脱逃?相信少将军绝不会干,蒙将军也绝不愿意有那样一个儿子,生在将门走上军途,早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到了这步田地,蒙亦也是豁出去了,心态一变,他的胆儿也麻了:“好!涉叔,以前总是你开路,这次就让小侄领先一回吧!驾——!”
纵观整个战场,最显眼的就是虞周了,谁让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围着呢,一看就知道是个人物。
蒙亦扬鞭纵马,顺手拎起一杆楚戟,紧紧的夹在腋下开始冲阵,昨天夜里,这样的事情干了无数遍,而这一次,是他冲的最畅快的一回。
第八十四章 发动()
哀兵之言出自老子,虞周跟着魏辙浸淫过不少道家学说,当然知道了,事实上,一直消耗秦军的精气神也是出自这种考虑。
当然了,不是所有军队都有资格成为哀兵的,首先的一点就是要人心齐,否则的话,事到临头有想着死战的、有想着逃跑的、有想着投降的……这样的军队早晚都是一盘散沙,能成什么事儿?
还有重要的一点,必须要战意坚决有一股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狠劲儿,甚至是愣头青一样什么都不怕的劲头才行——我是个军人,本份就是干架,只要干不死我,不管周围什么环境,我都要弄死你。
偏偏这两点,秦军身上都有……
虞周的心很大,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击败、击溃这一支大秦骑兵,而是要连皮带骨的完全吞掉他们,所以就得谨防赶狗入穷巷被反咬一口了。
蒙亦刚开始冲阵,他就注意到了,眼看残兵收拢的差不多了,虞周下令楚军缓缓后撤,避其锋芒是一方面,更多的考虑,是该发动那番布置了,不能再让将士继续伤亡下去。
久经沙场的家伙都是属猎狗的,嗅觉特别灵敏,楚军刚收阵,秦军察觉战局有变之后立刻气焰暴涨,在这瞬间,他们竟有冲破敌阵一举破敌的架势!
楚军的伤亡忽然多了不少,阵型也是摇摇欲坠的样子,虞周没法子,下令点燃所有营帐,这才趁着对方重新稳住战马的工夫抽身而退。
深一脚浅一脚的撤回中军,身边之人几乎个个带伤,皮肉外翻的、血流不止的、吊着胳膊拖着腿儿的……不管怎么说,总算活着回来了,还可以喘气儿,比起逝去的袍泽就是一种幸福。
前营的烈火渐渐小了,找了一圈,总算见到燕恒,顾不上慰问伤势,虞周劈头问了一句:“没差池吧?”
燕恒挺直身躯:“夜色茫茫无人知晓,都尉放心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敌军的相里业不见了,不知去了何方,我担心……”
虞周想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头绪,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也顾不得了:“不管了,咱们的人都回来了吗?”
燕恒点点头:“可以开始了。”
前营的火焰渐渐低了,借助这个短暂的时机,秦人也已整军完毕,虞周没有下令结阵以待,而是将大纛重新往前推进,领着轻伤的弩手有恃无恐的走了过去。
“对面可是蒙将军?”
……
“少将军,贼将好像要答话,理不理他?”
蒙亦打马前进几步,扯着嗓子喊道:“本将便是蒙亦,对面的贼首又是哪个!”
虞周回道:“我与蒙太尉相见与峄山之时,他可从未提起贤侄啊。”
这话太损了,年纪差不多平白涨人家一辈儿不说,整个大秦都知道蒙恬的太尉之职已经卸任了,你现在提起来几个意思?揶揄支持扶苏是错的?笑话蒙恬只能筑墙无法任意发挥军略?
八字胡的大汉忍不住了:“尔等叛逆人人得而诛之,涉间只恨那时有眼无珠,竟没有提前掐死你!终酿一场兵祸!”
虞周脑子一转,心头埋上了一层阴影——这个人居然是涉间!
出了名的顽固啊,“当年”项羽破釜沉舟,与秦军九战之后终于胜之,结果呢?王离被俘了,苏角被杀了,这位涉间,愣是把自个儿烧死了都不投降,被太史公狠狠的记下一笔,传扬于后世。
有这么一号人物统军,这局面不得被他带到鱼死网破之境?
“涉将军,我也不跟你说什么此言差矣了,反正在你眼里大秦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起兵?”
“贼的骨头里都是贼性!还能为何!”
娘的,油盐不进的主儿!
虞周转头对着蒙亦:“大秦有百万强兵,我们只有数千子弟,大秦坐拥四海,我们只有片瓦可以栖身,秦人的强弩精骑冠绝于天下,我们武器最初只有几根竹竿。
少将军?你认为我们为何会反?
为了权利?为了金钱?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值吗?还是你以为我没有更好的法子得到这些?
都不是!
我等起兵,实在是有太多人活不下去了,也有太多人不想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
“说的好听!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蒙亦难以体会那些杂七杂八,只知道大秦的敌人就该去死!”
虞周长吸一口气:“人生在世,是非对错总要明白吧?少将军久居边塞,见到的役夫当比在下见过的人好多吧?
他们过得什么日子还用在下多说吗?
我们不想成为那样,不想忙碌一年连自己都养活不起,不想动辄就是割鼻子剁手剁脚,不想至死还要妻儿老小去到长城下面挖尸骨,更不想以后的儿孙还是这种日子!”
“好——!都尉说得对!”
“就是啊,大字不识一个的汉子,谁管大秦还是大楚呢,人得活命才行啊。”
“谁说不是呢,你们那个皇帝啊,越来越狠了!对面那娃娃,你干脆也来我们这边过几天日子试试看嘛!”
前边还没什么,听到最后那句,蒙亦的脸都白了——将军蒙恬的儿子里通外敌?这是哪个混蛋的提议!
“蒙某誓死……”
虞周打断道:“你们家祖上不是齐人吗?干嘛对大秦那么忠心?信不信早晚会被过河拆桥?”
“那我也……”
“听说皇帝受伤了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龙之将死嘛……肯定要将朝堂肃清一圈儿,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公子扶苏……”
“少将军休要上了贼人恶当!小贼,纳命来!”
连续打断数次,最后这次打断蒙亦的人却变成了涉间,事关大位,就连蒙将军都是暗中支持嘴上从不说什么,若是被一群反贼拿了口实,那还了得!
他看出来了,敌人正在有意的拖延,日头渐渐升高,再这样下去士气可就泄光了!不管敌人有什么阴谋,不能遂了他们的意就对了!
“驾——!”
一骑越众而出,大多数骑兵也是随之而动,刚刚反应过来的蒙亦心中呐喊着——说好我先冲锋的,涉叔又这样!
正面望着骑兵冲锋,声势极为骇人,不像昨夜那样模糊,战马喷出的白雾都能清晰可见,面对这种阵势,虞周没有动,直至相距一箭之地,他还没下令劲弩还击。
正在策马的涉间心头逐渐沉重,敌军这么有恃无恐,要么认命了,要么……
刚想着,涉间觉得胯下战马有些不对劲,踩在地上软塌塌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有些难以奔驰!
软土!敌军铺了一层软土以防骑兵吗?他们果然有准备!
念头没完,只听咔嚓一声,涉间和他胯下的战马同时觉得踏空了一下,心也像身体那样不上不下的飘在半空……
居然还有陷阱!陷马坑!相里业果然误我!
“少将军,快走——!”
第八十五章 一环扣一环()
涉间的身影一塌陷,在场众人的表情立刻丰富多彩起来。
蒙亦的脸上多是后悔与自责,在他看来,一定是涉叔发现了什么不对,才抢先一步以身相试,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这位父亲的老部下从未有过半句温言温语,却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挡下所有危险,他身上的伤有一半都是为了自己挨的。
涉间呢?他的心情可就复杂多了,战马掉入陷马坑的后果谁都清楚,这匹马是废了,若是坑里的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