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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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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周早已知晓,迫不及待的上前揭开篷布,扬起寥寥无几的灰尘,说明这东西经常受保养,乃是宋叔的心头物。

    坚实的木架子四脚各有一轮,方便推动转向;巨大的绞盘缠了一圈又一圈绳索,几与臂粗;两正一反的弩臂结构别具一格,单看箭槽可以容纳一支长矛的宽度,就知此物杀伤力惊人!

    大!最重要的是足够大!单面弩臂的长度就能比上一个人身高,这一整张弩机,房屋小一些根本安置不下!

    三弓床弩,或者叫床子弩、八牛弩,这就是虞周特意准备的征战利器了。

    相比于连弩车的精巧,此物显得更加笨重难以运送操持一些,可是脱离了扭力范畴,纯以弓力驱动的床子弩可以射的更凶更远。

    独特的两正一反三张弓,可以使得蓄势更足、动能更强,更重要的,这种精妙设计加大了拉距,可以在发射之时稳定箭矢,顺便多推送一把……

    要是让虞周用现代词来形容,这玩意可不仅仅是叠加三张弓的磅数,而是有了三倍回弹极限,产生三倍做功距离!

    当然了,它还有一样众所周知的成就,就是在澶渊之盟前夜,宋军凭此射死辽将萧达凛……六百步外人马俱穿,既需要些运气,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据虞周所知,八牛弩的射程极限应该在七百步到一千步之间,能仿制成功吗?

    正当他小心翼翼抚摸弓臂的时候,宋直反而粗手粗脚起来,这里敲敲听动静、那里踢两下看反应,打了鸡血般的模样格外兴奋,活像个见到儿子屡立战功的父亲,有担忧,更多的还是骄傲……

    “宋叔,这玩意儿制成以后你没试射归吗?”

    宋直两只手掌互相搓弄:“射过,那也挡不住还想再看呐,要不是心疼弓臂,我恨不得每天射上几箭。”

    “此物能射多远?”

    宋直一愣:“上次用的是长矛,大概有五百步,回头我再专门弄些箭矢试试。”

    虞周默默算了一下,好像校正完秦尺宋尺之后的差别并不大嘛,心中放心不少。

    “那这次用短矛吧。”

    “好!”

    真正开弓挂弦儿的时候,虞周才知道这种凶器为什么叫做八牛弩,尽管有绞盘省去不少力气,尽管有滑轮巧妙搭配,只凭他们两人依然不能撼动弓弦分毫。

    奔波叫人之际,他对三弓床弩的威力更加期待了。

    “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牙酸,燕恒就是个没用的,个子小力气也小,好容易挂好弓弦,在场的十几个人全是满头大汗了。

    木锤,机括,拎在手里打量的时候,虞周问道:“你们想看往哪射?”

    宋直理也不理混小子的蛊惑,一边往箭槽里搭箭,单眼瞄着远方说道:“就往西射,那边有土丘有湖泽,广阔之地想看威力射程都行。”

    “好!”

    话音刚落,几人迅速调整床弩转向,放下止刹之后,眼睁睁看着虞周手上木锤,恨不得亲手试试才好。

    “咚!”

    “呜——!”

    木锤敲下,短矛飞出之时不像寻常箭矢嗖嗖破空,而是带着一种木棍挥舞的沉闷呜声渐行渐远。

    数百步的距离早已超出视觉极限,将手搭在眼眶上面的少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短矛溅起片片水花,再也消失不见。

    “……”

    “……”

    “从这儿到湖边有多远?”

    “大概……六百步吧?怎么会真的射入湖之中?上次没有这么大威力啊?”

    “我觉得……专门设计一种箭矢的话,这个距离还能再长。”

    “废话,你看看短矛是射在岸边吗?那是直挺挺钻进水里去了,认真算的话怕是七百步不只!”

    派去寻箭的少年空手而回,摇着头表示没在水面上看到短矛漂浮,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射进淤泥这一种解释,众人再看向八牛弩,眼睛里的火热已经难以形容了。

    “子期,射那座山崖!对对对,满是黄泥的那个,看上去像个城墙,给大伙看看威力如何!”

    “对,子期快射!”

    “射啊,愣着干什么?”

    虞周一脑门黑线,无视了极易引人误会的话语吼道:“弦儿还没挂呢,射你妹啊。”

    也不知是这帮小子傻还是兴奋的没了头脑,居然没人跳出来说个不字,“嘿哟嘿哟”的重新挂了弦儿,直勾勾的盯着锤子。

    虞周趁机看了一下,这个玩意,至少至少需要十几号人操作,调整发射并不难,关键是每次转动绞盘不比拉起座吊桥轻松,让人无奈。

    “我射了一次了,这次你们来吧。”

    抛开你挣我抢的傻小子不提,他现在只想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再仔细观察一下三弓床弩的利弊,体型庞大需要人手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这玩意有点太危险,发射之后弓弦来回弹的那股子劲儿足以轻松抽断一根牛腿……

    “咚!”

    “呜——!”

    “欻!”

    这次目标离得近了,短矛射入山崖的声音很快传了回来,片片沙石滚落间,那支短矛直挺挺插在山上,纹丝不动。

    “去看看入土几寸!”

    身手轻灵的燕恒率先到了,几乎笔直的山崖对他来说如履平地,切切实实摸到那只短矛,却发现根本没法量……

    因为他拔不出来!

    “怎么回事?你没吃饭啊?”

    “别说了,小心跟你翻脸,今天早晨才见他吃肚子都圆了,这是给撑得!”

    “怎么样啊燕小六,不行就换我们几个来!”

    都是一个童闾出来的,这些家伙可没学会嘴上留德,奚落片刻,燕恒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身形腾挪之间已经落回地上,面色不善的看着几个损友。

    “子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入土三尺有余了。”

    “嘿嘿嘿,拔不出来就说拔不出来,随便编个数是怎么回事?我们眼睛还没瞎呢!”

    燕恒嘴角一撇:“这事儿非要用眼睛?不会用脑子吗?拔不出来说明威力大,六尺长的短矛外面剩下不到三尺,插进去多少还用说?你学过算学没有……”

    那少年被噎了一下,拿舌头顶着腮含糊道:“我早就想到了,没提醒你……”

    虞周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斗嘴,事实上,从三弓床弩威力尽显的那一刻,他的心思已经不在战争利器上面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有这群或老或小的同伴在,将来想要什么不能得?

    “宋叔,这段日子辛苦您了,也辛苦一起尽心尽力的大伙了,开战在即,春来之前可以造出多少这东西?”

    宋直摇了摇头:“最多十架,再多了也没有了,木料的晾晒定型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这是个时间活,急不得。”

    “十架就十架,我全要了!”

    ……

    ……

    记得木兰出征之前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此时的虞周也是不遑多让,看完三弓床弩演示之后,他又到钢炉、皮子作坊分别定下一些兵甲,这才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家里。

    刚一进门,就见小妹那个没出息的正在端着茶侍立,桌案两边,项超、项梁兄弟俩捉对厮杀,棋子儿乱跳好不热闹……

    “咦?项叔父?你不是在吴县……”

    项梁头也没回,皱着眉头盯紧棋盘,顺嘴说了一句:“这郡守我快当够了,还是身处战船乘风破浪更有意思一些,反正都是些琐事,我丢给萧何便回来看看船只打造的怎么样了……”

    虞周闻言刚要上前,项超一声低喝:“你别过来!这局他快输了,一定会找机会弄翻棋盘的!

    要是赖到你头上,我可不管那些,必须要一个子儿不差的还原了才行!”

    “……”

    说实话,无论是此生见过的项超,还是前世听说的项梁,打起仗来都算一把好手,可要说到棋艺……虞周不知道这俩臭棋篓子有什么好较真儿的。

    小心的绕过二人战场,虞周对着自家妹子使了个眼色,待到将她引出来,一个爆栗立马敲上脑门:“端茶倒水那么勤快,以前怎么不见对我这样?你还没出嫁呢!”

    短短数日的工夫,这个最爱舞刀弄枪的少女仿佛一夜之间学会了婉约,抱着脑袋委委屈屈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那些都是长辈……”

    “师父的胡子谁揪掉的?范老头的碧剑怎么掉进水里的?义父的铁锤……”

    “哎呀别说那些了,那都是过去嘛,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回曲阿?我有点想念军营了……”

    “……”

第一百零三章 边垣() 
碧波荡漾、海天一色、山岭险峻、大漠孤烟……

    一路走来,嬴政又在心中刻印了一遍万里河山的景象,随着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对刺杀一类的事情已经不甚在意了,偏偏风平浪静的行程不能让大军一展雄姿,真的有些遗憾啊……

    说起遗憾,这还不是主要的,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此次登临芝罘遇到了浓雾,一连数日伸手不见五指,仙山、仙境、长生不死药,全都成了不可望不可及的奢求。

    除此之外,眼睁睁看到的各自物是人非,同样令人唏嘘,想要铭刻石碑彰显功绩,却找不到一个撰写碑文之人,过河行舟需要纤夫,找来的家伙还不如李斯强壮……

    仔细一打听,哦,躲了……

    孔鲋那样的士人隐居了,黔首们冒着饿死的风险也躲进深山……怎么?当朕是洪水猛兽吗?

    见到天下这副景象,强横的嬴政心中再苦也不屑说出,在他看来,六合一统四海归心,这个过程不能缺少仁义之举,但是绝不能由自己来施行!

    为什么呢?因为从纣王的一双象牙筷子他可以看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同样的,想要帝国根基牢固,从严变宽才是正理。

    武王伐纣血流漂杵、楚武王至死征战、秦惠文王扫义渠平巴蜀出函谷……这些先行者身上无不说明先行者必须强势霸道才能立足。

    嬴政,同样是先行者。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道家典言他很赞同,既然都是刍狗,那么百姓的生生死死根本不能影响上天;既然都是刍狗,那么遛狗一样的疲弊天下民力总是对的吧?累趴下就没心思造反了……

    可惜事与愿违,会稽尚未平定,嬴政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吃不住了。

    长生不老药的希望破灭,天下一时萧条,这些都没关系,他还一样寄托——扶苏。

    仁义、法度、兵阵、农桑……

    扶苏啊扶苏,你到底学成什么样了呢?

    “拜见君父。”

    走过千山万水都没一丝动容,听到这声称呼,嬴政嘴角终于弯了一下:“免礼吧,边塞生活可还适应?”

    身子骨壮硕了一些,可是扶苏仍不改小心翼翼本性,有理有节的站起身,他开口道:“君父相问,不敢不答,军中生活虽苦,比起将士们还是轻松多了。”

    嬴政见到他的表现,微微一皱眉,随后想通了什么一样展露笑颜,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问道:“那你可曾亲手斩杀敌人,拿下一份军功?”

    扶苏的眉毛很隐蔽的一皱:“回君父,蒙将军关照有加,臣不曾上阵……”

    这一下,嬴政脸色忽然变得半阴半晴,身子倚住后塌,对身后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陛……”

    一看那凶神恶煞的眼神,赵高没敢继续说完就闭了嘴,凭他对皇帝的了解,这是发火前兆啊!对谁发火?这还用想吗?不是私授机宜就好……

    宫人内侍全都退下之后,嬴政侧了一下身躯:“过来,给我捶捶。”

    扶苏抬起头,满脸不敢置信,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试着往前迈出一步,见到皇帝没什么反应,刚要伸出另一只脚,一阵咳嗽的声音又把他吓得缩回原地。

    嬴政胸口急喘,却感觉心中之痛比旧伤更甚一筹,帝王当如龙,可以残暴可以傲慢可以狂妄可以急躁……唯独不能缺少了自我和决断,迈出一步尚且不敢,这个帝国如何托付?

    咳嗽声延续了很久,扶苏也等待了许久,这个过程中,当属在帐外竖着耳朵的赵高最满意,不管里边说些什么,能把陛下气成这样,大公子必定更加失宠!

    又过了一阵子,也许是胸口痒意渐渐平息了,也许是没力气继续咳了,嬴政掏出一块绢帕擦了擦嘴,喘息道:“为何不听我言?”

    扶苏犹豫了一下,回道:“君有君礼,臣有臣节,君子有合族之道,族人不得以其戚戚君,位也……”

    这话什么意思呢?君恩可以下施,但是其他人不管多么亲近都是臣子,不能僭越不能凑上去……

    此言一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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