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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现在就是这个名字,整个楚军都叫我这个名字,怎么,你有意见吗?或者说,我该叫你吕泽还是叫你刘季?”
身后传来的声音很冷,可是刘季丝毫不受影响,转过头,他又是那副嬉皮笑脸模样,不在意的解释道:“奎壮士,都说了许多遍了,那不是之前我们不熟悉,没敢据实以告嘛。
这样,咱们现在重新认识也不晚,今天晚上兄弟做东弄点下酒菜,咱们好好熟络一下如何?”
奎木狼白眼一翻:“你们现在吃的用的,哪样不是我楚人节衣缩食省下来的?怎能如此挥霍无度!我不去!”
受了这番奚落,刘季笑容不减:“奎壮士怎么能这样说,沛县之人也是楚人啊,你放心,今夜饭菜,全是我们兄弟满山遍野猎获而来,也算为交个新朋友表明一份心意。”
说实话,面对这样的攻势,奎木狼能够坚持数月不给他好脸色已经很了不起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笑了几个月呢?
可是临来之前有交代,除了查清这些人的底细,最是要提防一个名叫刘季的家伙……结果找了一圈,一开始接头的那位吕泽就是刘季,你说气人不气人?
心眼儿这么多的家伙,难怪要提防呢!
有了这俩事儿垫底儿,奎木狼不假颜色也就可以理解了。
“吃饱了早点睡,我们还有事儿,就不去了!”
一个我们,彻底熄灭了身边其他楚人摇摇欲动的心思,刘季脸上终于露出几分难堪神情。
只是尴尬一闪而过之后,他又笑容满面的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对了,你们跟江南还有联系吗?能不能给我的樊哙兄弟带个好啊。”
奎木狼一想这也没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再回江南便替你带到。”
刘季双手一拍:“那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写信,顺便问问其他兄弟有没有要一起写的!”
“……”
“对了,那个粮草……真的不能多供给一点?这山上好多饥民呢……”
“滚!”
再好的耐性也被磨完了,亏了奎木狼不知道他现在骂的是谁,要是知道了面前这位以后的成就,那也没什么……
没讨到一个好脸色,刘季丝毫不受影响,赶回沛人居住山洞之时,他还有心哼个小曲儿,直到看见山下零零散散的伏尸,他的脸色才像风霜打过一样青紫。
“又饿死人了……又少一些啊……”
“季哥,怎么样?他们答应了没有?”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称呼,刘季发自肺腑的笑了:“没答应,不过没事儿,他们不吃咱自己吃了就是,这是江东义士爱惜粮草,特意留给我们多吃一些!”
谦让粮草?这话没人相信,刘季的笑容再诚挚他们都不信。
分明是江东之人心有芥蒂,瞧不上我们才是吧?季哥也真是的,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还要强颜欢笑,樊哙怎能投效这么一伙人!
“季哥……”
“闭嘴!”
“季…季……季……季哥!”
刘季做了个无奈神情:“好吧你们说吧,只要别让周昌折磨我就行,还有,不许对义士口出妄言!”
他越这样,众人越信服,对江南楚人的不满也更加积累一分,你推我让之后,卢绾开口了:“季哥啊,山下的吴大又来找我们,我……周勃他们一个没忍心,分出去十石粮食!”
刘季扭头一愣:“多少?十石?”
卢绾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季哥,我们几个知道错了,他……他抬着亲兄弟的尸首来的,跪在那里不肯起身……
咱们自己的吃喝我再想办法,大不了打猎,大不了下山去抢,大不了……咱们抢了江东人……”
卢绾话没说完,就被刘季一拳打在腮上,然后就听一阵咆哮响彻山洞:“你特么吃驴屎吃傻了吧?有这么忘恩负义的吗?抢?还抢江东人?你怎么不把我宰了分给大家?
以后都给我记住,这种没义气的话少说,谁要是再犯,当心我刘季不认他这个兄弟!”
卢绾捂着脸:“季哥我错了,我不该分粮,不该说混话……”
“分粮没错,咱吃饱的时候不能坐视人家饿死,老子打你,一是为了刚才那句没脑子的话,第二个,你给我听好了,斗米恩担米仇,谁让你给他们那么多的?
十石啊,不是大伙辛辛苦苦运上山的吗?就被你拿去结个仇家?那特么是救人嘛!这是害自己啊!”
卢绾仍不信:“不能吧……”
看到发小有些懵的神情,刘季心中冷笑,怎么不能?这群久于乡野的家伙真是看不透人心啊,自己在张耳门下见多了!
这样也好,简单的家伙更容易掌控,就像奎木狼再神气,依然不懂山上人心发生了什么改变一样……
“没有不可能,听我的准没错,你们今夜警醒着点,我去告诉江南义士一声。”
刘季刚一转头,也不知是谁在他身后说了一句:“告诉他们干嘛?多好的机会……”
这一次,刘季既没有继续训斥,也没有停下去找奎木狼的脚步,仿佛没听见一般,披上布袍出了洞门,留下所有人面面相觑。
“你说季哥为什么对那些人这么尽心?我不信他瞧不出人家不待见咱。”
“你知道什么,那是季哥懂情义!对待外人都这样,对自己人还能差了?”
卢绾揉着脸满眼迷茫:“我不是自己人?”
“你…你……你……”
“哎呀我替周昌说了:你见过弟弟犯错被兄长打的,那你见过打陌生人的吗?瞧得起你才动手呢,这要是外人,直接就忍无可忍动刀子了!”
“没…没……没错!”
“……”
……
……
江南,曲阿。
“阿嚏——!”
“第二声了嘿,有人骂你!”
“阿嚏——!”
揉了揉鼻子,樊哙摸着身边黑狗脑袋,呲牙说道:“第三声了,这是有人念叨俺。”
龙且一愣:“胡说,一想二骂三风寒!”
“你说的那个是错的,一想二骂三念叨才对!”
“切,婆娘都没有,谁念叨你啊。”
樊哙也不生气:“你倒是想有婆娘,人家不念叨你,大冷天的跑来找俺干嘛?不去守着栗子了?”
龙且灌了口酒,摇头道:“不说她了,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儿,樊大哥,你杀了半辈子狗,为什么这条狗不怕你,你也不许任何人打它的主意呢?”
“因为它是搜寻犬!”
“搜寻犬?有什么特殊吗?”
樊哙抢过酒壶同样喝了一口,末了,不忘给那黑狗也尝尝。
“没啥特殊的,可是俺下不去手,也不许任何人下手。”
“这是为何?”
樊哙扭了下身躯:“等你把它当兄弟了,就知道这是为啥了。”
“兄弟?”
“为了驯犬,俺跟它一块儿吃一块儿睡,循着味儿找人也是一起,真要说起来,它也算在咱楚军服过役吧?上次找出秦人墨者就有它们的功劳!
好几年下来,怎么可能一点感情没有?所以啊,杀狗可以,搜寻犬不行。”
龙且还是有点理解不能,用略带嘲笑的口吻说道:“那你现在能做狗屠吗?”
“咋不行?俺的意思是区别对待,替咱劳役了半辈子的那种狗,再吃人家的肉那是作孽咧!”
“这……”
“什么这这这、那那那的,老曹头剥了一辈子皮打了一辈子猎,你见他杀过耕牛没有?这种事儿,你这样的毛孩子根本不懂!”
“汪!”黑狗同样附和。
龙且彻底迷茫了:“怎么谁都说我不懂……”
樊哙见状嘿嘿笑道:“咋了小胖子,是不是那个小婆娘又给你吃脸子了?
要是真不懂,走,咱去找几个歌姬给你开开窍,反正俺现在也有钱了,又闲得慌。”
龙且避若蛇蝎:“樊胖子你饶了我吧,本来就没几分希望,再闹这样一出,怕是以后说话都不可能了……”
“真没良心,刚才还叫大哥呢,话头一转叫上胖子了,没听你接下来说啥真是对,你在这喝酒吧,俺走了!”
“别啊樊大哥,你知道我想干嘛?”
“废话,俺这除了狗还有啥?套一句虞小子的话,你想借条机灵的去泡妞呗!”
“嘿嘿,嘿嘿……”
“胖脸一笑咋这么丑呢,快牵上滚蛋,别在这气我。”
“嘿嘿,嘿嘿……”
……
……
这副场景,如果落入虞周眼里,肯定要夸小胖子一句学机灵了嘛,但是现在范增看到了,他只会摇着头,叹息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整整四个多月了,楚军一动不动,尽管也知道这是季节原因不适作战,可是看到众将战心渐消的情形,还是让他不胜唏嘘。
说不得了,一开口跑了一个,躲进五湖再不出来,反而靠着外父撑腰递话斡旋;骂不得了,一张嘴人家不理,板着脸色说答应了别人不能那样干,问他答应了什么,又守口如瓶;动不得了,那个混小子留下的精锐牢牢看住弩车,生生搅黄了一桩买卖不说,更是差点将人射杀当场……那个领头的叫什么来者,哦对了,墨家的雷烈,自己动不得……
整支大军,除了张良仍然毕恭毕敬,项籍每日问候不少之外,范增感觉自己越来越用不上劲儿。
我也是为了他们好啊,为什么就没人理解呢?
受了虞周启发,老头也养了一些探查消息的人,比起前者,他的人更少、组织起来更晚,但是人老成精的阅历不是白给,多活那么多年结交的人也更多。
精益求精之后,那些土生土长的各地人士总是各有千秋……
“范翁,秦人已经开始聚兵了,据传,此次领军的乃是秦将蒙恬,开春之后,将携十万之众覆灭我军。”
第一百零五章 墨,墨,墨()
“虞小君子,此事真的再无商榷余地?或者说,你真的可以做主?”
虞周看着对面之人,忍住揭开对方面具看看真面目的冲动,语气坚决的回道:“别费唇舌了,这事儿我能做主,你们呐,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那人抱起双臂,姿态傲慢至极:“你连墨者都不是,如何能做主?”
虞周气笑了:“我不是墨者,家师不是墨者,那么他老人家的智慧,你们墨家凭什么想要据为己有?”
那人摇头:“并非据为己有,而是广传天下惠泽万民,此乃善举,正合墨家兼爱之意……”
“谢了,这样的善举我们自己来就行,不劳您费心。”
“荒谬!尔等蝇营狗苟醉心名利,岂能……”
虞周把剑搭在手边:“你先等会儿!”
“这是何意?”
“足下自称来自墨家,不知有何凭证?”
那人一愣:“方才不是看过钜子令吗?”
“那你是墨家钜子吗?”
“不是……”
“墨家钜子会让个无名小卒拿着钜子令到处乱跑?我这还有三块呢,你要不要?”
“那是因为……”
“行了行了,在下没耐性听了,来人,送客!”
“……”
对付空手套白狼的家伙,不用给好脸色,嘴唇一碰就想拿走大伙多年心血,哪儿有这种好事儿?
正当燕恒推推搡搡把那人往外赶的时候,虞周察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过了片刻,苍老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此人真的是个墨者。”
“真是墨者?田老,您没有看错?他脸都没露!”
田襄子点头:“墨者之间相认,从不看脸,老夫自认不会看错,奇哉奇哉。”
这下子虞周不淡定了,看到田襄子没制止燕恒赶人,他心念一动,想到了什么:“楚墨?”
“应当是邓陵之墨,想不到时隔多年,他们也出世了。”
虞周的表情很诡异,带着点可笑,带着点郑重,试探性的问道:“他们的钜子叫什么?”
“老夫不知。”
藏的够深啊,之前大秦一统六国的时候,秦墨与齐墨之间打得脑花子都出来了,堂堂楚墨竟连钜子名姓都不被这两家所知。
从这一点看,他们要么吃过大亏之后变得与世无争,要么所图甚大……
而现在,楚墨出山了,一出来便盯上许多精巧机关,抱的什么心思还用猜?
正在这时,燕恒回来了:“晚辈见过田老。”
田襄子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再转身,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燕恒见他想的出神,轻声回道:“前辈不必费心,那人该是个疯汉,空口白牙就想要我大楚心血,再见到我非打碎他满嘴牙。”
“疯汉?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