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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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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从哪听来的?不要命了你!诽谤大罪可是要族诛的!”

    “怕什么,现在的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二世继位之后好事没干一件,倒是徭役更重刑罚更狠了!

    听说现在去修阿房宫的,根本不像先帝在的时候那样有工钱!

    老子早就想好了,反正现在楚人已经过江,吃完这顿饭我就投靠他们去,现在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楚人?他们可信吗?我听说他们的项将军长了四个眼睛,每顿要吃三个活人呐!”

    “你从哪听说的?”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项将军人家那叫重瞳,不是四个眼睛懂吗?只有天生的神人才会长重瞳呐!以前的舜帝就是重瞳!”

    “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然了,而且项将军力大无穷,千斤重鼎一脚就能踢到河沟里去,听说人家攻城的时候,往城门上踹一脚就完事儿了!”

    “有没有那么神啊?这么大的力气可没人见过……”

    “我觉得差不多,要不人家一顿吃三个活人呐,那力气全给他了。”

    “胡说八道,人家根本不吃人,这都是大秦那些奸佞编排来的,他们害怕自己地位不保,更害怕咱们全都投靠楚人,没人给大秦效死力!”

    “得了吧,你说这话俺不信,俺就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庄稼汉,他们哪边少了俺一个都不会在意吧?”

    “你要走带不带老娘啊?老娘走了是不是得跟娘家老舅说一声啊?老舅要是一起走带不带儿子啊?儿子有没有相好的?

    看着是走一个人,沾亲带故的人还少吗?

    我跟你说啊,人家大楚那边根本没有过半的赋税,就为了吸引咱这些庄稼汉。

    我还听说,有手艺的匠人干活还有工钱拿呢,不是像大秦之前那样每天六钱,全是看本事来的,有本事的当个几百石的官儿也说不定!”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唉,要这么说的话,秦地我可真呆够了,蒙氏那样的忠良之家都落不到好下场,咱们不就是案板上的肉嘛!”

    “肉都不是!十二公子才是肉,咱们是麸子皮,一把火什么都没了!”

    “唉……!”

    “你啥时候走?带我一个,我独夫一个说走就走,先跟着去看看,要是真的好,再跟乡亲们说一声。”

    “唉……其实俺也想去,可是家里老娘躺了半年了,不能动……”

    “没事儿,他们迟早会打来的。”

    “真的?”

    “当然了,我也是听村口那个教书先生拿着……呃,拿着张纸念的,人家说了,那跟简椟一个样,书上说的还能有假吗?”

    “也对……”

    传单与谣言双管齐下,士人与百姓一并笼络,如果说后者更相信那些玄之又玄的,用神神秘秘的表情说出来的东西,那么前者开智之后更加知道是非曲直。

    虞周编的故事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假,但是听上去很真,不是亲眼所见胜似亲眼所见,一环一环将他知道的历史串起来,结合当下发生的事情往外散播。

    有一些偏差,但是从二世继位这件事来看,应该大差不差,对于后人来说,这些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当下的人,这是谁听谁死的宫廷秘闻。

    偏偏很多士人心中明知,仍然不自觉的保留传单纸,拿出孔家墙壁藏书的觉悟,拿出面对崔杼的史官一样的决然,命家人一代一代传扬下去……

第一百二十章 殊途同归() 
传单发出去了,谣言也散播出去了,即使没有身处其中,虞周仍然能从一张张前来投奔的脸上感受到风暴正在酝酿。

    但是他们最近真的很无聊……

    盱台拿下来了,不费吹灰之力,精心仿制的东海郡的令符加上张良范增刻意谋划,那个可怜的县令直到看见龙且还以为是郡守派来的援兵,大大方方的把人领进了城,然后……没有然后了。

    项籍很想抢这一功来着,但是他的重瞳太明显,只能让看上去更加憨厚的小胖子出面冒充秦军,他也确实憨厚,事后帮着县令求情放了那人一马,县令还是县令,不过从大秦县令变成了大楚县尹,好像没什么差别。

    没怎么费劲连克三座城池,对比一下之前隐忍蛰伏的十年时间,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一个石锁想要举起来,束腰、吸气、搓掌、蓄力之后,一搭手才发现这玩意的重量跟柳絮一般,差点闪个跟头。

    所以虞周根本不用刻意观察就能发现,他的兄弟们、同袍们、部下们有一种轻慢敌人的情绪正在漫延,这很不好。

    养狗用肉,养人用钱,但是想要养出一支精兵就没那么容易了,钱粮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需要经常拿血去喂,否则的话,等他们从悍卒变骄兵,从骄兵变娇兵,再想矫正过来就得先拿自己人的鲜血祭奠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一般军士,如果对于可以自律的佼佼者来说,没有人愿意跟随一位抢不到战机的军主,更不愿隶属一支数战无功的部曲,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同样需要鲜血,不过不是用鲜血磨砺自己,而是以鲜血铸就战功激励战心,比如雷烈手底下那帮野小子都是这类型……

    总而言之,虞周得让这群心浮气躁的部下重新安定下来,不能轻慢敌人,还得觉得以后更有盼头,毕竟四处笼络来这么多人之后未经历大战,凝聚力有些不足。

    办法很简单,还是打,也可以叫做演习,却很有效,特别是看到他们每天累的半死不活倒头就睡,虞周安心很多。

    精力通过发泄变成肌肉,总比闲下来之后胡琢磨强多了,记得上一位这么干的还是王翦,那位名将用这个办法硬生生保存士气一年之久,拖垮了项燕和他麾下数十万楚军,一举奠定胜负。

    只不过总是自己人打自己人有些没劲,当某一次正在演习的校场不知有心还是无心飞出一支无头箭,偏偏这支箭好死不死正中场外观战的连封,“战事”终于升级了。

    跟弓手营比射箭、跟材士营玩肉搏、跟骑兵相较马术,甚至显得没事调丶教下新兵或者摸一摸项籍贴身戟卫的老虎胡须,虞周所部愣是活得像鲶鱼一样,把整个楚营搅动的上下不安,提起来人人咬牙切齿面目扭曲。

    不管其他部曲怎么看待,他们这么干的结果还不错,且不说战斗能力有没有提升,一起干点出格的事儿总是最快拉近关系的方式,刚过半个月,虞周就能察觉部下们成为“楚营刺儿头”之后团结了许多。

    更别说将楚军颓慢之气一扫而清,此举更是功大于过了!

    范增不这么想,也许是为了平息一下众怨,也许是老头跟他作对已成习惯,借着某一次虞周下手有点重的机会,军法的绳套又向他的脖颈勒下来了……

    “范老,这次不至于吧?我也没干多离谱的事情啊,就不能饶过这一回吗?”

    范增抬起眼皮斜着眼道:“还不离谱?小子,你满军营里打听打听,现在谁提起你来不是咬牙切齿的?

    老夫这次罚你,那是为了你好!”

    虞周一拱手:“连封在新军营不是也被人记恨嘛,都一个道理,我这是练兵呢!”

    “练兵?练兵你能把人的胳膊给打折了?要是都这么练将来谁上战场?”

    虞周心说项籍不小心弄折的家伙没有十个也八个了,怎么不见老家伙蹦出来说道?

    可他嘴上不能这么回,只得正色道:“范老,须知练兵之时多流汗,疆场之上才能少流血,小子自认手段不算偏激,两万兵卒只有这一个例外,您不能否认楚军最近活络了许多吧?”

    范增沉默不语,因为虞周说的确实有道理。

    别说在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了,就算和平年代的后世,军队训练照样会有极底比率的死亡名额被默认,何况这次失手根本不算什么损失?

    “算了……你回去吧……

    等等!从明天起,演习可以继续,但是再有失手伤人者,必须去戍守城门作为惩罚,汤药费自理!”

    “好!没问题!”

    只要不降职,怎么样都说得过去,虞周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部下再度被人瓜分。

    “你小子也不能例外,明天就去城门戍守!”

    “……”

    ……

    守城门也有守城门的好,比如看电视的时候会发现有很多桥段都是在城门发生的,比如门卒索要钱物欺压良善,然后被某个大侠一把按在地上摩擦,又比如某个忠良全家遇害被迫亡命天涯,遇到关隘就会上演或贿赂或闯关的各种惊险刺激……

    可惜这些虞周都没有遇到,倒是一群无良伙伴组着团嘻嘻哈哈来看热闹的样子格外气人,让他恨不得照着每张脸上留个鞋印。

    走马观花一般看过之后,更气人的来了,以樊哙为首的一伙兵头子干脆占住离城门最近的酒肆,一边痛饮一边看着虞周抱剑的糗样,时不时的遥相举杯。

    娘的,这该死的屯长衣服跟普通戍卒没多少差别,被他们一起哄,很多不明所以的百姓路过之时也会刻意驻足,小心谨慎的看一眼这个门丁有何不同。

    有幸灾乐祸的,就有宅心仁厚的,龙且难得的独自一人出现在城门口,只用几样吃食就把这种不算惩罚的惩罚行为变得不伦不类,两人边吃边盯人的模样,像极了吃瓜群众无所事事刚好溜达到这里。

    “你怎么不去陪着栗子,跑来我这里干嘛?”

    “天天围着打转,其实也挺没劲的,我觉得你弄那个演习的思路挺对,人呐,活着就得折腾折腾,要不然连自己变懒了都不知道。”

    虞周在他脑门摸了一把:“你才多大啊就说这话,受什么刺激了?演兵战绩不好?”

    龙且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觉得自从蒙亦走了以后,栗子……她的心思也活络了,总想着借兵复代兴赵,一天念叨好几遍,根本变了个人。”

    男女之间的事情最麻烦,尘埃落定之前帮着哪边说话都容易得罪人,哪怕他跟龙且好的穿一条裤子,要是今天说些什么,改天他们又如胶似漆了,这就是自授其柄。

    “你想不想复赵?”

    “我是楚人复什么赵啊,有毛病啊我。”

    “这不就得了,你干脆一推六二五,全推给羽哥不就完了?兵权都在他手里,借不借也是他说了算。”

    “谁要借兵啊?”

    话音刚落,项籍踱着步子有些懒洋洋的过来了,搭眼一看,只见他一身轻便衣服发髻随意挽在脑后,背上罩着个斗笠脚上细心换了鞋,只看这身装扮完全不似军将模样。

    问题是……

    他还单用右手提溜着一头野猪,那种拎东西方式,让虞周隐隐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用网兜装着足球就是这样,边走边甩时不常踢上两脚……

    那头猪也被项籍拽着一条腿无意之中抡成了大风车,无人敢靠近。

    “羽哥,你先放下,有话好好说。”

    项籍看了一眼手上,不好意思的笑笑:“盱台多产鱼虾,我最近吃够了,想换换口味。”

    说完之后,他将野猪往腋下一夹,虞周正好看到它的眼珠还在前后左右瞎转,明显晕了头还没回神。

    落到霸王手里,真特么作孽……

    “我还以为你要用这玩意打我呢。”

    “我打你干嘛?对了,你们刚才所说借兵是怎么回事?”

    龙且低下头,吭哧吭哧好几次之后,低声道:“是赵善……项大哥你别往心上去,我不同意,她总念叨……”

    项籍眉毛一挑:“借兵?复赵?”

    “项大哥没事儿,我去回了她,你不用担心!”

    哪知项籍的关注点跟龙且根本不同:“好啊,若她嫁你为妻,借多少兵项某也满足你们。”

    要按虞周面对范增的思路,肯定会以为项籍这话说明他拎得清,正在提醒龙且女子再近也是外家。

    可是只从“借多少都行”这句就能看出,项籍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想帮着兄弟拿下那婆娘呢。

    龙且听完一愣,哆嗦着嘴唇不知说什么是好了,兵是家底儿,也是项氏复仇的希望,可是项籍说给就给毫不含糊,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之人重于那些身外之物,说明兄弟袍泽的情义在他心中份量甚至可以与国仇相比较。

    可是项籍越如此说,龙且越不能答应,暗暗攥了一会儿拳头,他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项大哥,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你让我仔细考虑考虑,在此之前别催我们,成吗?”

    项籍不耐烦的一撇嘴:“外长里短的真是麻烦,你就不能像个大丈夫一样给句痛痛快快的话吗?

    算了,你们自己想去吧,我再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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