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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义军之间开战说出去不好听,总得给人露点遮羞布吧!”
“遮羞布?这次我要连人一起留下!”
虞周能够收到的消息,张良范增也已知晓,如今破城在即无法告知项籍,他们俩自作主张了一把,传令变阵准备迎接敌袭。
打到一半忽然出现变故,不只正在冲锋的楚骑受了些影响,本来士气大降的秦军忽然有了主心骨,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但是楚军的阵型忽然变化、斥候乱窜,微末的细节总能让沙场老油子嗅到些气息。
“楚军变阵了,定是有大秦援军来了!挡住他们,挡住他们还能活!”
这样的声音传出很远,也不知道秦人怎么跟兵卒说的,仿佛楚军到哪都会不问青红皂白杀光一般。
龙且听了非常不乐意:“哼,愚人愚己,焉敢如此看待我大楚!”
虞周:“……”
“子期你说是不是?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彭城与下邳相比,这两座城池哪一座更加坚固,更加宽广,城里的百姓与兵卒更多?”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彭城更加地广人多了,下邳以前只是邹忌封地,彭城从黄帝起便是国都!”
虞周点点头:“论地大、论人多、论历史悠久都是彭城占优,为什么守军的战意却不如我们在下邳遇到的秦军更坚决?!”
龙且愣了一下,回道:“也对,你这一说我才发现,彭城的秦军似乎不如下邳那些人更有种啊,全特么死战,如果咱们上次遇到这些人,哪至于伤亡惨重。”
“所以我才有疑惑。”
“你拐着弯救回下邳那么多人命,难道没有一个秦兵说过吗?”
“他们说的都是些没用的,真正相关的人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咚——咚咚——”
鼓点变了,虽然还是进攻,但是更加急促带着几分警戒意味,就在项籍与乌骓嘶吼着跃上城头的那一刻,彭城西面天与地相交的边际线上,忽然出现了一条黑线。
战至正酣,腹背受敌。
第一百四十章 这是骑兵啊……()
项籍这会儿不是箭在弦上了,他是已经离弦的利箭再也无法回头,不过腹背受敌这种事情对于一个自负又好战的家伙来说,兴奋感更甚于担忧——他相信身后的同伴绝对能够顶住,只期望策马回来的时候还能再战一场才好。
看着天边黑线越来越粗浓,虞周这会儿顾不上关心攻城了,比起一个已经砸开外壳的核桃,他对陈胜吴广的麾下会有什么表现更感兴趣。
烟尘荡荡旌旗飘扬,蹄声阵阵声势骇人,漫天鸟雀不安的到处乱飞,再加上不绝于耳的“驾”、“驾”轻叱,很有几分悍卒之姿。
这个阵势倒是满唬人,可是等对方到了跟前儿,虞周顿时觉得兴趣乏乏,犹如期待已久的大餐变成手抓咖喱,既失望又倒胃口。
讲道理,两支敌我不明的军队互相靠近,怎么也得几经试探、斥候交锋、探明地势高低、人数寡众之类的吧?
对面这支骑兵不是这样!
他们什么准备都没做,大大咧咧来到楚军阵前二里之地,吆三喝四极不安分,仿佛楚人的军阵只是板上肉、盘中餐一样,不值一提。
二里地,换算一下就是六百步,使使劲的话,八牛弩和投石器都能给这群骑兵一个措手不及。
虞周没有接到主动开战的军令,也想仔细看看对面这群人到底要干什么,抬起胳膊做了个手势,扭头问龙且:“小胖子,你们骑兵作战的时候都这么豪放吗?”
龙且撇撇嘴:“要是我的部下这么排阵,早被老子砍了十回,你看看,整齐不整齐的且不说,还有往后出溜的,真不知道丢人怎么写吗?”
虞周顺着小胖子的手指一看,可不是嘛,估计对方也是跑起来有点收不住脚,到了这里才发现有点近的过分了,竟然勒着战马你拥我挤往后退,就这个时机,杀将出去就是一场大胜啊。
很奇怪,中军没有任何命令传来,也不知道张良与范增怎么想的,虞周有点忍不住了,一边敦促瞭望兵打出旗语询问,一边看着敌人开始盘算。
从对方这番表现来看,他觉得这伙人如果不骑马也许就没有这么狼狈了,骑兵气势汹汹来去如风,在战阵上的表现远胜于步卒材士,但是并非跨上马背的士卒就是骑兵。
掰着手指头算算,陈胜吴广的手下从农民变成士兵的时间尚且不长,如何能够立刻拥有一支骑兵呢?
项籍为什么那么看重所剩不多的九原骑?龙且的部下为什么一直扩招缓慢?原因就在这里,因为骑兵太难培养了,对于楚军来说尤其难,地处江南高头大马稀少,更别说骑士了。
拥有高桥马鞍与马蹄铁的楚人尚且如此艰难,没有这些东西的秦人养一个骑兵几乎就要投入等身重量的金钱,更别提无价的时间了,陈胜吴广何德何能不花钱不花时间弄来一支骑兵?
也许有招降的秦军上马就可以用,但是军队这种氛围就怕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再看对面敌人推推搡搡的阵型,虞周觉得这已经不是往酒里掺水的问题了,而是往水里掺酒,好兵也得带瞎了……
念头转动之间,对面忽然分出一骑歪歪斜斜跑过来,人和马都像喝醉酒一样拐着弯,连蹦带跳不说,那名骑士的顶盔都被颠掉了。
“嗖——”
一支利箭电闪而出,擦过骑士头皮往前飞去,骑士被颠的七荤八素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那顶头盔就像被豹子扑中的猎物一样飞出去,钉在地上牢牢不动。
这一瞬,楚军看到了,对面的“秦骑兵”也看到了,伴随着一半喧哗一半欢呼,司徒羿面色不改,重新搭箭在弦淡淡说了一句:“射习惯了。”
陈胜派来“传旨”的使者,大多死于他手……
那名骑兵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也不傻,头皮凉飕飕的感觉一直激起麦浪般的鸡皮疙瘩,顿时让他控马更加狼狈。
几乎是连滚带爬跃下战马,骑兵脸色煞再无丝毫威仪,就在他努力站直身躯整理甲胄的时候,周围楚军看到此人发髻凌乱、衣不合身的模样,尽情的哄堂大笑。
“这就是秦人的援兵?我觉得可以把他们一勺烩了。”
“哈哈哈,你这杀坯还知道精烩呢?依我看,此人也就是个送给樊军头喂狗的下场。”
“胡说,俺老樊的狗可不吃脏东西。”
那人听完之后气恼交加,眼睛一瞪刚要发作,被一双比他还吓人的死鱼眼扫了一下,顿时觉得脊背发凉,想起前面许多使者怎么死的来了。
“我……我要见你们头领!”
“嘿嘿,还头领呢,刚下山没多久吧?
告诉你,俺们少将军现在领兵上阵,没工夫搭理你们,滚滚滚,要战就闭上嘴动手,要和就绑住手投降,否则等少将军回过头来,你们想跑都跑不掉!”
也不知这家伙脑袋怎么长的,樊哙那番威胁居然全部被他忽略掉,只抓住项籍没空回来动起了念头,这一想,骑使又复几分趾高气扬模样:“那就随便来个管事儿的迎接上使。”
话音刚落,一只冰凉的手顿时搭上此人后颈,没有一句废话,抓他的人一手拖刀一手拖人,带着满身的浓重血腥就往外走,刀在地上划起火花“叮啷叮啷”,人在地上不明所以“哎吆哎吆”。
“景寥,留他一命!”
“哼!”
景寥不善拷问,但是非常善于用刑,听上去有点悖论,那是他不善言辞性格孤僻的原因,说起来,整个楚军和他关系最密切的还是公乘阳庆,但是自从有传言说这俩人都喜欢对着尸体不知做些什么之后,任谁见了他们都是敬而远之。
做些什么?公乘作为医者当然是完善所学了,但是景寥……
“啊——!”
杀猪一样的喊声险些刺破耳膜,樊哙掏了掏耳朵,满是横肉的脸上居然有些不忍之色,拎起那人说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俺先给军师送过去吧……”
景寥死鱼眼翻了翻:“谈不成,再给我送过来。”
樊哙看着那人腿上的竹签,鲜血就像小溪一样顺着中空往外流,不放心道:“不会问不了两句话就死了吧?”
“不会,我扎的是神经不是血脉,疼痛加倍,却无性命之忧。”
景寥给拖出来,樊哙给拎回去,一来一回,那个倒霉的使者脸上全是冷汗,抱着腿一个劲打哆嗦,等他被扔进军帐的时候,更是浑身紧缩像个虾米一般,疼得说不出话。
“尔等领兵者……”
“我…我说……我都说……求求各位……把这个拔了,放过我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开战()
帐外,兵戈交击厮杀不停,帐内,一问一答轻言低诉。
看来那些穿着秦军服侍的骑兵很焦躁,仅仅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他们便开始试探性的往前派出两三骑,说着什么“趁早归顺”一类的话语犹如苍蝇一样讨厌,撩拨楚人的耐心。
这个空当,龙且一边观察对方一边表示鄙夷:“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如果他们能在二里地之内让马跑开了,我把脑袋拧下来!这么多骑兵应该至少留出五里让战马热身……”
“人家是从下邑连夜赶来,不用热身。”
“下邑?翻山越岭上百里,都不准备驼马的吗?咦﹌﹌果然!你看那匹马都吐白沫了,暴殄天物,这群家伙简直暴殄天物啊!”
虞周歪了歪头:“就你会心疼马,打完这仗所有战马都归你好不好?”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但是我说了不算……”
龙且听完一下子就蔫了,但是转头看到对方骑着的数万匹马,他很快恢复精神,两只胖手不停的搓来搓去,来来回回转着圈走动,甲叶子哗啦哗啦的。
“子期,你想办法,想个办法别伤这些马好不好?铁蒺藜每次都弄个骨断筋折,我想要战马不想吃马肉啊……”
“你是让我想办法打败这群人,还不能毁了这些马?”
“对呀!”
“对你妹,我变成马被你骑好不好?
人家有腿有脚有脑子,再傻也知道打不过就跑啊。
羽哥领着所有骑兵正在攻城,凭咱们这些两条腿的怎么追四条腿都是问题,你还奢望好事尽收囊中?”
龙且听完眼睛里的炙热不曾消退,脸上的神情却越来越失望,他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不靠谱,但是对于一个爱马成痴的人来说,见到那么多战马真的有点难以割舍啊……
两人说话的工夫,燕恒又递上一张纸条,这一次,虞周看完之后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儿又像想通了什么,神情一松,不待小胖子追问便送到他手里:“快点看,看完之后给军师送过去。”
龙且搭眼一瞧,怒火中烧:“这是胁迫!这是趁火打劫!等回过头来,项大哥一定会给他们好看!”
虞周自嘲一笑:“反秦?真是反的一手好秦呐,一个个占住大义打小算盘,十八路诸侯好像从不干正事,非得咬出个蛊王啊……”
“你在说什么?什么十八路诸侯?”
“没事儿,说社戏故事呢,戏里的诸侯们就喜欢内斗,就跟这家伙一样!”
龙且把纸条还给燕恒,怒气未消多少:“这个秦嘉什么来头?如何敢做这种事?”
虞周想了一会儿,心里的印象逐渐清晰,但他并未告诉龙且,只是随口回道:“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必挂心,还是顾好眼前吧。”
回过头,项籍所领的骑兵已经大部分进入城池,喊杀声越来越深,与此同时,城池外面与楚军对峙的那支骑兵也忍不住了,几经试探之后,他们终于放开四蹄,任由战马开始奔驰。
“咚、咚、咚……”
楚军鼓点终于变了,背嵬营以剑盾为阵、弓弩瞄着前方,只等敌人靠近了便要接战。
龙且有些兴奋,迅速爬上战马单手持矛飞快挽了个枪花,现在的楚营,他是为数不多的有马骑的家伙。
只是……
虞周依旧提不起什么劲头,挥手下令之后,一巴掌拍在小胖子背上:“你又不是没有战马,干嘛祸害我的独音。”
“呜——”
木头架子的呻吟与石弹的破空声将两个人的对话压了下去,同时发威的,还有十架蓄势已久的八牛弩,粗长的弩箭与石弹一起咆哮前行,一个在高高的天空划出一道抛物线,另一个紧贴地面犹如毒蛇吐信。
七百步,这是虞周现在所配备的八牛弩射程极限,但是为了让箭矢发挥最大威力,背嵬营特地把人放近一些才敲下机括。
如矛如槊的箭矢无愧于一枪三剑箭之名,后发而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