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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别楚将-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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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乐对着左右打了个眼色,随即回道:“不可能,丞相大人不会见你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军士凶光渐盛,胡亥倒退两步,又说:“好……好!我知道你们的丞相是什么意思,我退位……天子之位朕得来有亏,我不做了行不行……我只去一个郡王之位富贵余生……”

    “不可!”

    “不可……那……那万户侯呢?我只要食邑不要其他的,养活一家老小总可以吧?”

    “不可!”

    说话间已有四只粗壮的手臂搭上胡亥双肩,他挣扎两下,喊叫已然带了几分破音:“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愿为黔首庶民,与妻儿苟且余生,咸阳令,快将我这心愿说与阿父去听,放我一条生路吧……”

    阎乐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没有分毫动摇:“也不可能!

    足下骄奢妄为、诛杀无道以至于天下皆反,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还是快些上路,保留些颜面吧!”

    到了这个地步,胡亥知道自己骂再狠也没有用、说再多也难以转寰了,他两眼无神的呢喃几句,很小声的回道:“那……让朕自己走!”

    阎乐这次终于应允,手一挥,左右便将二世皇帝放开。

    没了旁人支撑着,胡亥一屁股坐到地上,看到面前多了一张摆放着短剑的案几,看到四面八方的布幔将自己围起来,这个场景依稀有些眼熟……

    是了,数月之前,十位大秦公主、他的十个姐姐便是这么走的,当时的奏简上说的是礼送归天,却不知道是这么一个礼送……

    胡亥更不知道的是,相比受了磔刑死无全尸、下葬都需要先缝合的十位公主,他现在的待遇才真的是被礼送。

    ……

    血染白幔,鸦雀声声报之于天,赵高的心里很复杂。

    说畅快,那是因为胡亥身为始皇帝的最后一位子嗣,他一死,赵高的报仇计划才算完满了。

    说轻松,那是因为这条唯一的活路越来越有希望,当初蒙恬、任嚣在外之时,胡亥动作快一些便能承继大位,如今王离、章邯远在天边,他赵高凭什么不可以?沙丘之变他还是主谋呢!现在依样再谋划一次有何不可?!

    结果……事实很快就告诉赵高,这个真的不可以。

    也许是多年压抑已经让畏惧成了一种心理惯性,面对胡亥只是有着些许小愧疚的赵高,居然看到那个位置迈不动腿、喘不上气了!

    以前站在上面帮皇帝传话递奏简还不觉得,现如今离开陛阶许久,他才发现要想再回去是那么难!

    尤其是刚刚杀完一位天子,心境、目的都与过去大不相同,简直难如登天!

    勉强抬起一只脚往上走,豆大的汗珠子率先掉了一地,赵高忽然想到始皇帝离开的时候,也是如油巨汗裹满全身,顿时针扎一样缩回脚来,尖叫连连:“不是!不行!”

    “大人,不知有何不妥?为何大人还不上位?!”

    赵高看了看女婿,深吸一口气,死死攥住手掌,依靠疼痛让头脑清明了许多,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了看宫外甲士,转过身来继续尝试。

    俗话说一步踏错满盘皆输,第一步,赵高终于迈出去了,即使再想反悔,胡亥的尸首也不容许他回头。

    第二步……

    “丞相!丞相——!”

    “快来人,传太医丞!丞相昏过去了!”

    ……

    ……

    咸阳宫内很热闹,一场如火如荼的大变正在上演;咸阳宫内很寂静,这座不知道吞吃了多少性命的巨兽,从来都像它的本来面目那样肃穆,几经风雨之后,甚至带上了许多不似人间的寒冷。

    同样寂静的还有一座距离宫城不远的馆舍,门口巨大的狻猊石像显示着主人身份不凡,些许青苔却映衬的此地有些荒芜。

    馆舍内没有掌灯,远远望去很难判断主人家是否还在此居住,像是一座荒宅那样道尽沧桑。

    整个咸阳都在沉睡,或者说整座城池都在假寐,这所宅院也不例外,趁着老天一闭眼的工夫,一道黑影翻墙而过,熟悉的没有任何停顿,老猫一样弓着腰向内宅前行。

    “是相里先生吗?!”

    人影停顿了,望着指向自己的秦弩,压低声音回道:“别拿那东西指着我,没用!徒惹老子心烦!”

    “看来是了,公子在家里期盼已久,请先生随我前来。”

    潜行者与问话者一前一后离开庭院,走不多时,一栋黑漆漆的屋子显露二人眼前,到地方了。

    “先生请。”

    相里业有些纳闷,人在这里为什么还不掌灯呢?但他仗着艺高人胆大,毫无畏惧的走进屋里,期待着接下来的会面。

    “经年不见,先生风采依旧,不像我嬴氏如今的寥落模样,难说不是轮回。”

    “公子妄自菲薄,取笑在下了,倒是公子这些年变化不少,相里业差点没有认出。”

    等待相里业的不是别人,正是蛰伏许久的始皇之弟公子婴,也难怪相里业这么说,印象中的公子婴虽有些小算盘,却从来都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模样。

    一如刚刚因军功获封五大夫的精气神,再加上魁梧身材与军中人无异,怎么也不像面前这个满眼倾颓的青年,唏嘘的胡茬乍一看还以为是中年人。

    “赢氏劫难在即,子婴便是想让心中松快一些都不可能,如何不变?

    不说这个了,此次我找先生前来,实在是有可比泰山的重要事情相托付,本以为还会像以前那样被拒绝……子婴,拜谢先生!”

    相里业没有上前搀扶子婴,这个举动让子婴心中更加激动,因为受了礼意味着不拒绝,立刻一揖到底恭敬异常。

    “是因为……大位?!”

    “正是!”

    相里业低着头:“我来之前探查过了,你那位好侄儿……怕是已经呜呼归天,恕在下无能为力。”

    哪知道子婴接下来的表情、话语才真的尽显这几年的变化,面目狰狞道:“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嬴胡亥此时八成魂归天外,正因为如此,我才找先生前来一叙!”

    “你知道?!”这次轮到相里业意外了:“你知道还不救他,那不是始皇帝最后一丝血脉吗?!

    即便你要争位,就不能给他一个更好的下场?”

    子婴复道:“先生想不想知道我这几年都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才有如此剧变?!”

    “愿闻其详。”

    “胡亥乃先帝幼子,自从他登位的那一刻起,我便心知此举大异于先帝心愿,果不其然,此子登位不久,北疆便传来了长公子扶苏自刎的消息……

    祸起萧墙啊!正如虞子期当年与我详解的季氏,岂不是祸起萧墙?!

    从那时起,我便联络海外异人托付先帝血脉,上书进言休要自毁大秦……

    奈何千言万语进不得帝心,蒙上卿还是被他赐死了,接下来先生也知道,这萧蔷之祸来的如此猛烈,以至于子婴疲于奔命多年,仍不能使大秦基业万中存一,在下愧对先帝,愧对大秦啊——”

    相里业心中一动,问道:“先帝血脉?!是扶苏公子的,还是……”

    子婴揉了一把眼睛,哀声回道:“间或有之……”

    “此大功绩也!公子受得相里一拜!”

    两人相互施完礼,又安慰几句,然后相里业继续问:“那依公子之意,如今找来在下,可是要迎回先帝血脉承继大统?!”

    子婴异常坚定:“不!在下要亲自上阵!非贪功,非慕名,非垂涎权者利者,乃是为了大秦我也避无可避。

    至于胡亥……想到几位贤侄惨死的模样我便不能饶过他,救与不救,公心私心皆有,让先生耻笑了……”

    “人之常情……何以见笑?!

    倒是公子此番找我,还未言明有何要事嘱托在下?”

    子婴两眼特别有神,与倾颓的脸色大相径庭:“我想使先生助我早日诛杀赵高,趁着社稷还未倾覆,重扶大秦!”

    “公子不知……你现在找在下,能够奔走的或许只有我一人……”

    “墨家……?”

    “过眼云烟了……”

    “我愿与先生歃血盟誓,重扶大秦与墨家,共存万年!”

    “咣咣咣——”

    “有人在家吗?公子婴?!赵婴在不在?!丞相召见——!”

    听到门外的吵闹声,杀气,瞬间漫延。

    “辱人太甚——!”

    “公子且慢,机会来了!”

第一把六十七章 相邀() 
赵高不会想到,昔日峄山下的一次偶然相遇,已经使子婴大不一样了;他更不会想到,沙丘之变的时候,子婴才是第一个想到了祸起萧墙之人,并且从此早早给赢氏留了根……

    赵高只看到,自己派去请子婴登位的侍者被他拒之门外,非但未恼,反而心中稍松嗤之以鼻,一个王位吓病一个人,此人不过尔尔!

    额头搭着一块湿帕,赵高才是真的病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踏上陛阶就胸闷气短、浑身大汗淋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以至于到手的位置又要让给旁人……

    君、臣、佐、使,也许真的每个人一生下来就已注定他的命运,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而再,再而三,天命如此,那就遵从天意吧!

    退一步想想,即便子婴登上王位又怎么样?反正胡亥都杀了,子婴若是安分守己的做个有名无实的秦王倒也罢了,如若不然……

    哼、哼、哼……

    “赵成……明堂太庙准备的如何了?今日能否举行大典?”

    “兄长,都准备妥当了。”

    “赵婴呢?还是不允吗?”

    “我派了三次人,赵婴府上每次都是恭敬有加,但是一说到称王,他便这里疼那里痛的装腔作势,胆子小的很。”

    赵高疑惑道:“此人以前久于战阵,怎么会只有这点胆量?是否不妥?”

    赵成笑道:“那是兄长没见到他现在的模样,眼圈乌黑一看就是整日惶惶,马鹿之争的时候,许多大臣都是这样。”

    “原来如此……再去请赵婴,这次你亲自去!”

    赵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施礼退出去了。

    ……

    ……

    “咣啷!”

    “赵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与丞相数次相邀,那是抬举你!关中赢氏可不止你一个!惹急了我,谁做大王都是一样的!”

    子婴卧在塌上,大热的天以半截裘被盖住身躯,双手紧握的模样似乎生怕周围人上前来抢,语气犹豫不决:“郎中令,此事并非在下有心拒绝,而是我这身子骨实在撑不住哇,咳咳……咳咳咳……”

    赵成冷笑:“你就继续病着吧,希望丞相亲自来的时候,你也是现在这番模样!”

    说完之后,赵成转身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子婴有心看了许久,这才从塌上爬起身,走到正在煎熬草药的陶罐处,小心翼翼的煽动火苗照看着。

    “公子,你这病装的连那两个奸佞都不信,何苦如此上心一碗汤药?”

    “相里先生有所不知,这药不是给我喝的……”

    相里业笑得很玩味:“只要赵高前来,在下杀他仅需一剑,你不会是盼着他把药喝下去,然后毒发身亡吧?”

    “咳…咳咳……”

    “什么人!”

    “墨家的人真是没落了,连我这病怏怏的老头子到来都没察觉,难怪身为钜子却形单影只,咳…咳咳……”

    来的是个不知几旬的老者,身躯壮硕又瘦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相里业留意到此人露在外面的手脸异常干枯,好像仅仅剩下一层粗皮贴在骨头上那样。

    但是这老头的骨头架子很宽大,即使年事已高一副疾病缠身的样子,也能看出他年轻时必然是个壮汉,说不定还曾驰骋沙场。

    “未曾请教前辈是……”

    “见过老宗正!”

    子婴一见礼,相里业顿时明白眼前人是谁了,宗正执掌皇帝亲室与外戚勋贵,说白了就是大秦赢氏的族长,而这个年纪这个身材,只有可能是早已不管事的上一任老宗正——赢腾。

    大秦划分郡县的时候,将咸阳所在的一亩三分地称作内史郡,这等京畿要地,寻常人执掌不得,赢腾就曾把这四十二座城邑通通握在手中。

    后来征战天下,老头子当年更是一马当先,率先将韩国纳入大秦版图,从此开启了六国的哀歌,那时候,他叫赢腾,也叫内史腾。

    “晚辈见过老前辈……”

    受了二人之礼,赢腾的眼睛很明亮,像是沉寂许久的宝刀重新绽放光华那样夺目,轻咳两声说道:“奸佞赵高将至,老夫不便与你二人多说,大秦的将来全看今日。

    倘若功成,我当与陇西赢氏为你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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